瀚海雄风-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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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一个刚健婀娜有之的侠女,他虽然不敢稍涉遐思,心里也是十分佩服的。此时他正在感激着孟明霞对他的关心,听了孟少刚的话,不觉面上一热,说道:“晚辈怎么比得止令媛?对啦,孟大侠刚才说到此次来蒙古探听虚实,不知是否已有所得?”他喜欢听孟少刚谈论他的女儿,但又不好意思再谈下去,于是就赶快回到原来的话题。
孟少刚笑道:“你瞧我好糊涂,正经的事忘了说,绕了几个弯,也不知说到哪里去了。”他整理了一下思路,喝了一口水,接下去说道:“我们父女到了蒙占,已经有八个月。这八个月中,我们走了许多地方,三教九流的朋友,也都见过不少。我们探听所得,成吉思汗整军经武,以他的兵力,确是可以独自打败金国。”
李思南道:“那么,他何以要与大宋联盟?”
孟少刚道:“依我猜想,他一定是要操必胜之算才肯进兵;二来他也想消耗宋国的兵力。”
李思南道:“这么说,成吉思汗的图谋,是在灭金之后,再移师南向的了。”
孟少刚道:“一点不错。我看到好几个迹象,都可以证明他有先灭金、后灭来的图谋。”
“蒙古大部分地区是沙漠,他们的骑兵最为骁勇,攻城掠地,靠的全是骑兵。可是这一两年来,他们已在开始训练水师了。蒙古的几个大湖,如呼伦池、贝尔湖、达尔泊、库尔察汗泊等等,都是他们训练水师的处所。进攻金国,可以从陆路大举入侵,只靠骑兵便可横行无阻。他们训练水师,显然不是在于对付金人。”
李思南悚然而惊,说道:“不错。他们若是要进兵江南,必须渡过长江。这水师当然是要用来侵宋的了。”
盂少刚接下去说道:“其次,蒙古是许多部落结合而成的国家,部落多,种族也多。汉人在蒙古也有不少。听说蒙古人,尤其是蒙古的贵族,以前对汉人是很虐待的,这两年却好了很多,在成吉思汗的帐下就用了不少汉人。他们要学汉人的诺言,要熟悉江南的风土人情和地理形势,不惜拜汉人为师呢。你想,他们这样做是为了什么,难道当真是对汉人好起来么?还不是为了要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的缘故。”
李思南点了点头,说道:“我也听说成吉思汗雄才大略,委实不可小觑,如此看来,他还当真是深谋远虑哪!”心里则在想道:“蒙古改变对待汉人的策略,我的爹爹或许可以少受折磨,还活在人间也说不定。”
孟少刚讲完了他在蒙古的所见所闻之后,问李思南道:“老弟,你在乡下还住得下去吧,为什么也跑到蒙古来?”心想,他若是不甘于受金虏的统治,应该跑到江南才是。
李思南说出了他远来寻父的原因。孟少刚道:“对了。我也知道蒙古在二十年前,曾经兴兵侵金,在中原俘虏一批汉人老百姓回来!”
李思南道:“这批俘虏的下落,盂大侠可有所闻?”
盂少刚道:“我听说其中有一部分是给他们派去开荒。汉人懂得耕作,蒙古人则只是擅于游牧,对于农事,非得请教汉人不行。”当下说了几个比较大规模的开垦荒地的场所,李思南记在心上。
孟少刚道:“还有一些有一技之长的,当了工匠与其他架差。也有少数人受了延揽,在成吉思汗的帐下做了官。”
说到这里,孟少刚想了一想,忽道:“令尊叫什么名字?”
李思南因为他的父亲并非什么著名人物,混杂在一大堆俘虏之中,他的名字,从江南来的孟少刚想来是不会知道的,所以一直没说。这时听得孟少刚问起,心里想道:“试一试也好,说不走他曾经听过什么人谈及我的爹爹。”于是就把“李希浩”这个名字说了出来,还怕孟少刚听不清楚,拿起筷子,在地上写了三个工笔揩书。
孟少刚低头一看,面色微微一变,但转瞬便即恢复如常,不让李思南看出,淡淡说道:“哦,是李希浩吗?”正是:
…
言者无心听有意,险教碧血染黄沙。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正文 第二回 留书示警疑真幻 挥剑谁知是友仇
李思南喜道:“孟大侠知道家父?”孟少刚道:“我好似听人说过这个名字。”李思南急忙问道:“是什么人?”
孟少刚想了一想,说道:“是和你爹爹同时被俘的一个汉人,三年前曾经和你的爹爹同在一个地方耕作。”
“什么地方?”
“西部库伦池畔的海拉尔屯垦区。个多月前我在库伦池饮马,偶然碰见这个人,和他聊天,问他开荒的情形。他说日子过得很苦,许多人都想逃走。可是每一次逃走的人都给抓了回来,活生生地打死了。”李思南吃了一惊,失声叫道:“我的爹爹,莫非他、他……”盂少刚冷冷说道:“不,你爹爹这样的人,他是不会死的。”
李思南放下了心上的一块石头,由于他的全副精神都集中在想要知道他父亲的生死之谜的这个问题上,是以根本就没有思索孟少刚的话中另有含意。
李思南问道:“那么,这个人何以会谈起家父?”
孟少刚道:“经过几次这样的事情之后,想要逃跑而不敢逃跑的人就秘密集会,商量妥善的逃跑方法,大家都说必须学会一点武艺,有人知道你的爹爹是将门之后,于是就央求他教大伙儿的武艺。我在库伦池碰上的那个人也曾经跟你爹爹学过。他还说,你的爹爹不但懂得武艺,而且颇通文墨,又是耕作好手,因此营官很重视他。”
李思南道:“后来怎佯?”孟少刚道:“后来你的爹爹给调到另一个地方,这个人就不知道他的下落了。”
李思南大失所望,这个消息和他家乡逃回来的那个人所说的差不多,不过比较详细一些,还有一个他父亲三年前曾经住过的屯垦区的地址。李思南心里想道:“总算得到了一点线索,我可以到那个地方再行查探,可是父亲的生死依然未知,心中不免牵挂。
孟少刚道:“我试过你爹爹教过的那个人的武艺,很是平常。健身是可以的,碰上强敌恐怕就不管用了。恕我信口雌黄,看来你爹爹的武艺是远不如你。”
李思南道:“宋室南渡之后,我家世代务农,家传的武艺早已丢荒了,我的本领都是师父教的。”两人又说了一会话,不过孟少刚的态度已不似先前的亲热,李思南问他在蒙古各地所见的情形,他是问一句才说一句。李思南精神困倦,不知不觉打了一个哈欠。
孟少刚道:“你连日奔波,又恶斗了一场,身子困倦,应该睡了。你睡吧,我出去看看。”
李思南这才想起孟明霞出去已经很久了。
孟少刚出去找寻女儿,帐幕中只留下了李思南一人。
李思南本来睡意极浓,但因为不见孟明霞回来、不禁为她担心,反而睡不着了。
“难道她是遭遇了意外?”“她是孟大侠的女儿,武功一定很是了得,即使碰上那个意外嘛,想来也是无妨。”想是这样想,但孟明霞尚未回来,他总是放心不下。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仍然不见他们父女回来,李思南按捺不住,于是也走出帐幕,想去找寻他们。
李思南不知道那个水源的所在,往何处找寻呢?正自踌躇,忽听得远处似乎有人说话,说的什么,却是听不清楚。
李思南曾经学过伏地听声的本领,沙漠空旷,此时又已是万籁俱寂的三更时分,伏地听声,可以听得见数里之外的声音。李思南本来是害怕有什么敌人来的,一听之下,不觉又惊又喜,他听到的,正是他所挂念着的孟明霞的声音。
“爹爹,不可!”这是她用尖锐的喉音叫出来的。李思南没有听到他们前半段的谈话,吓了一跳,不知孟明霞说的“不可”,到底是指什么事情?
随即听得孟少刚沉声说道:“还是杀了的好!”
孟少刚要杀谁呢?看来他们父女是正在辩论要不要杀某一个人的问题,李思南觉得有点奇怪,杀人是一件大事,他们父女应该是一致的才对,为何一个要杀,一个却不赞同?李思南本来不想偷听他们父女的谈话,但好奇心重,就再听了下去。
“爹爹,你不是说过,咱们的宝剑不能杀无罪之人!”
“不错,但像他这样有本领的人,要做起坏事来,那害处就更大了!”
“他现在可并没有做过什么坏事呀!”
“我是担心他将来为虎作怅!”
“是否如此,尚未可知。怎可以现在就妄加杀戮?”
“霞儿,这是防患未然。此事关系太大,咱们不宜有妇人之仁。咱们既然不能老是跟着他,不如早早除了这个后患。”
“依我看来,他决不至于为虎作怅!”
“不!我看他十九是会同流合污。你想——”底下的话一个字也听不见,想必是盂少刚在女儿的耳朵边悄声说的。
过了半晌,只听得孟明霞又在尖声叫了起来,仍然是那话,“爹爹,不可!”
在他女儿一再坚持之后,李思南隐隐听得孟少刚苦笑一声,说道:“好吧。你待我今晚再仔细想想。现在不要再谈此事了,你的李大哥也许还没有睡着呢!”
“爹爹,我不依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取笑女儿?”脚步声渐渐走得近了。
李思南面上发热,心里想道:“难道明霞对我有点意思,给她爹爹知道了?”
听了这么一大段对话,李思南仍然不知道孟少刚所想要杀的人是谁,不过,他却知道了一点,孟少刚不愿意让他知道。
偷听别人的秘密正是江湖上最禁忌的事情,李思南暗暗后悔:“如果给他们发现我在这里听他们的谈话,他们一定会把我当作品行不端的少年。”于是像小偷一样,悄悄爬入帐幕,倒头便睡。心中暗暗嘲笑自己:“怪不得人家说是作贼心虚!李思南呀李思南,你本来是孟大侠的客人,现在却变成了爬他帐幕的小偷了。”
过了一会,孟少刚父女走入帐幕。孟少刚咳了一声,说道:“李世兄,你睡了么?”
李思南“作贼心虚”,本来仍想假装熟睡的,怕他不惯作伪,终于应了一声,当作是刚刚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