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鬼-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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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栋屋子里面住了很多鬼,就是他们干的好事。”
祖母雪江连忙捂住孙子的嘴巴。
“小孩子不要胡说八道。真不好意思,这孩子看那间房子盖得比较特别,就一直以为是栋鬼屋。”
裕介扭着身子不断挣紮,祖母却不肯放手。那里明明就是鬼屋,为什麽大人总是不肯相信?他小小的心灵充满了疑惑。
“我没有胡说……”
裕介小小声的说了一句话,不过大人们似乎都没有听见。“是真的……”不死心的裕介又补上一句,之後就闭上了嘴巴。
“那不是院长吗?”
走在停车场的敏夫朝着声音的方向望去,看到三个女人站在一旁闲话家常。为了遮避毒辣的阳光,她们全都躲在门後的阴影,一边以手帕褊风,一边聊些不着边际的八卦话题。大热天的真是难为她们了。敏夫心理佩服她们的一例,双脚却停也不停的直接走到车子旁边。反正她们闲聊的八卦不外乎就是那个话题。
清亮的钟声从山上传来。听到葬礼的钟声,就代表寿司已经入土为安了。急着远离那三个女人的敏夫连忙钻进车子里,不过被太阳烤得像暖炉的椅垫却让他差点没从车子里跳出来。
山入事件在村民的渲染之下,已经变成离奇的神秘事件了,每当村民聚集在一起,就会讨论各式各样光怪陆离的臆测。村民们不知道从哪儿听来敏夫曾经替死者验屍的消息,即使今天是休假日,挂急诊的病患也比往常多出不少。前来求诊的病患络绎不绝,仿佛医生本就应该在假日看诊似的,除此之外,要求出诊的病患也不少。然而病患一见到敏夫却都不提自己哪里不舒服,反而劈头就大谈对山入事件的看法。即使敏夫以婉转的语气制止病患在诊疗事件发表长篇大论的行为,却无法阻止如潮水一般涌入的患者。心力交瘁的敏夫对这一切着实感到厌烦。
将不愉快的记忆与车内的热气抛到脑後,敏夫朝着水口一路驶去。下了村道一路往南走,溪流的对岸是一个狭长型的部落,过了桥之後,就到了水口。
水口的最下面有栋孤零零的破旧房子,这栋被一块狭窄的耕地和稀疏竹林夹在中间的屋子,就是伊藤郁美的家。以“破旧”来形容这栋房子,真的一点也不为过。古老的建筑物在岁月的洗礼之下,就像是一栋荒废已久的空屋。屋顶倾斜,瓦片早已碎裂,钉在漏水处的白铁皮更是锈穿了好几个洞。木制窗框歪曲变形,令人怀疑是否能够顺利开启,混沌的玻璃窗更是早就失去玻璃窗应有的功用。玄关旁的玻璃门倾倒在一旁,悬在上面的点灯早就不见灯罩,灯泡上面都是灰尘和薰黑的油污。
“有人在家吗?”
敏夫走进玄关。玄关内侧十分阴暗,闷热的空气当中不时传来廉价檀香的味道。没铺木板的地面一直延伸到屋子里面,郁美的女儿玉惠正好从里面探头出来。玉惠只比敏夫大三岁,极其疲倦的面容却让她看起来十分衰老,好像比敏夫大上一轮似的。
玉惠嘴里感谢敏夫在这种大热天特地赶过来出诊,眼神却十分空虚。记忆中的玉惠向来是个身材肥胖有没什麽活力的人,这种印象至今依然没变。玉惠慢慢的抬起头之後,房间里面传出话声。
“院长来了吗?请他进来。”
敏夫朝着玉惠点点头,走进最里面的房间。这间房间面向厨房,布置得像一间储藏室一样。铺着六块榻榻米的房间里面摆了一床棉被,坐在棉被上面的人就是玉惠的母亲郁美。
“来来来,请随便坐。”
伊藤郁美的脸庞堆满了笑容,消瘦的身躯与丰满的女儿正好形成一个对比。内心叹了口气的敏夫走上榻榻米,好不容易在小小的房间里面挪出一个容身之处。房间里的空间之所以会这麽狭窄,主要是因为摆了几件大型家俱。又像神龛又像佛坛的巨大摆设几乎占了房间一半以上的空间,前面还摆了一只火盆一般大小的香炉,炉内焚烧的檀香薰得整间屋子都是香木的气味。除此以外,房内还摆了两只被油烟薰得漆黑发亮的柜子,里面放了好几只用途不明的小东西,上面都积满了灰尘。
敏夫将注意力从房间里面的摆设拉回来,打开黑色的公事包。
“哪里不舒服?”
“从昨天开始就一直全身发热。”
说话的郁美脸色却十分红润,看起来比敏夫今天看诊的其他病人都健康多了。
“体温呢?”
敏夫将体温计交给郁美,他知道屋子里没有体温计。郁美经常请敏夫出诊,然而她从来不拿坐垫给敏夫坐,也不倒茶招待客人。待客用的坐垫恐怕早就从这间屋子消失了,敏夫甚至还怀疑郁美家中到底有没有茶杯。
郁美忙不迭的接过敏夫手中的温度计,塞在自己的腋下。等到敏夫量脉搏并且测量血压的时候,郁美终於开始谈起与山入有关的话题了。她提到警车从竹村文具店呼啸而过的事情、住在山入的三人接连发生不幸的事情、甚至还提起她对村迫夫妇以及义五郎的个人评价,说得是口沫横飞。郁美给人的感觉是个沈默寡言内向阴沈的老人家,然而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像这样滔滔不绝的对敏夫展开疲劳轰炸。无奈的敏夫只好随口敷衍她几句,看诊的动作相当机械化。
郁美是村子里有名的吝啬鬼,直到现在还从山里砍柴回来烧火,洗澡的时候也都是到附近的澡堂洗霸王澡。不过说也奇怪,她虽然连花一毛钱都要精打细算一番,却常常要求敏夫到家里出诊。关於郁美这种奇怪的行为,村民们有两种说法。第一种是郁美很享受命令医生——精确说来应该是尾崎家的人到家里来的感觉,第二种则是她觉得前往医院的话,一定会被逼着做各式各样的检查,然而被迫支付许多不必要的检查费用,所以她才不愿意到医院就诊。不管真相到底为何,常常来出诊的敏夫很少发现郁美有任何身体不适的状况。每当村子里出了什麽大事,郁美就会要求敏夫出诊,而且就算身体哪边不舒服,她也拒绝敏夫的治疗,更遑论是服用药物了。舍不得花钱的郁美当然没有健康保险,母女俩守着不算大的田地,靠着村民们的好意施舍而活。
敏夫大致检查了一遍之後,告诉郁美她的身体并没有任何异状。
“真的吗?那就怪了,最近总觉得提不起劲呢。”
郁美话声刚落,立刻往前探出身子。
“听说後藤田家的秀司也过世了,该不会跟山入那件事有关吧?”
“什麽?”
“这阵子接二连三的出人命,你不觉得这件事大有问题吗?再说秀司可是村迫秀正的外甥,我觉得其中一定有什麽隐情。村迫家的人就只剩下秀正和阿吹两兄妹而已,他们原本可是五个兄弟姐妹呢。其中三个人英年早逝,就连三重子的最後一胎也是胎死腹中。”
敏夫叹了口气,整理手边的听诊器。
“你该不会想说他们的死与什麽恶灵作祟有关吧?”
郁美的表情有些诧异。
“同一个家族的人一下子死了三个,不是恶灵作祟是什麽?”
“义五郎爷爷也去世了。”
“义五郎跟村迫家就像一家人一样,搞不好是被带衰的。”
“什麽带衰,你可别胡说八道。”
“我就知道你会这麽说,不过我可是亲眼看见的。”
“看见什麽?”
“大概是十天前吧,我做了个奇怪的梦,看见山入上空有朵黑色的云。梦境到这里就结束了,不过当时我就觉得山入一定会出事。”
“这种事很难说啦。对不起,我先告辞了。”
看见敏夫打算起身离开,郁美立刻抱住他的膝盖,而且还将全身重量压在敏夫身上,怎样都不肯放手。
“伊藤女士。”
“我早就知道山入会发生不幸了,如今不但秀司死了,连住在山入的那三人都跟着去世,村迫家一定被诅咒了。我年轻的时候也警告过三重子,跟她说那里不乾净,住在那间屋子的人最後都会莫名其妙的死去,偏偏三重子就是不听话。现在又做那种奇怪的梦,更加证明了我的看法没错。我不想告诉其他人,因为我知道他们一定会笑我是神经病,可是眼睁睁看着悲剧发生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受,所以我还特别向神佛祈祷,希望他们能够保佑村迫家平安无事。可是在我祈祷的时候,居然有只壁虎爬了出来,而且还一连两次。”
敏夫随口敷衍几句,用力将郁美的双手扳开。可是好不容易扳开右手,左手就跟着贴了上来。
“不吉利的事情还不只如此呢。我之前不就说过今年不对劲吗?过年的时候我卜了个卦,当时就有不好的预感,结果今年夏天果然闹水荒。而且我一直觉得有股不好的气从兼正之家的方向传来,感觉上就像那里聚集了许多不好的东西,搞不好还流向山入那边,就像水往低处流的道理一样。没过多久,我就做了那个怪梦。兼正的土地实在不该卖给别人,村子里的气都被弄得乌烟瘴气得。更何况那块土地本来就不太对劲。”
“伊藤女士,我实在没空听你说这些怪力乱神的玩意。”
“你就听完吧,我不会害你的。现在的兼正之家太邪门了,那栋房子的风水不好,跟之前的屋子比起来,现在的屋子把大门的方向改变了。所以坏就坏在这里,大门的方向是不能改的啊。我想屋主大概不知道,所以好心想去提醒一下,才发现那里居然连半个人也没有,我猜一定是发生不幸了。不信的话,我可以跟你打赌,屋主一定原本打算搬迁过来,却因为家人发生不幸,所以才只好打消这个念头。在那种地方盖那种房子,不出事也才奇怪。”
“伊藤女士。”
“别以为悲剧就这样结束了。万一真的有人搬进那栋屋子,村子里死的人还会更多呢。我家附近不是有座三猿石碑吗?前阵子那座石碑被人打坏了,差不多就在山入那三个人去世的时候。当时我觉得不对劲,就跑去看看情况,结果才发现三之桥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