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鬼-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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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惆怅的静信朝着寺院後方走去,母亲并不在客厅里面。原来母亲前往距离正房有一些距离其实只是在正房的尾端罢了的屋子,坐在父亲的枕边协助父亲用餐。
“早。”静信向今早首度见面的父亲问安。
这栋被称为“偏房”的屋子是寺院里面唯一的西式建筑。躺在床上的父亲十分瘦弱,靠着电动床撑起上半身。自从去年初中风以来,父亲信明的四肢就一直没什麽知觉。上了年纪的父亲身体状况愈来愈不乐观,虽然勉强可以拿起叉子和汤匙,却一直无法下床行走。
“爸爸,後藤田家的秀司先生过世了,该取什麽法名才好?”
父亲和母亲同时以讶异的表情看着静信。
“秀司先生不是还很年轻吗?”
母亲美和子大为惊讶,身边的信明做出拦下手中汤匙的动作。
“秀司……是不是……阿吹的……麽儿?”
信明中风之後,说话都是断断续续的。感觉上就像用意志力控制说话时的抑扬顿挫。
美和子皱起双眉,朝着信明点了点头。
“秀司先生就是以前帮我们背过旗帜的人嘛。怎麽过世的?”
“好像是得了流行性感冒。小池家的昌治先生马上就会过来商量治丧事宜了。”
“嗯……得快点……想个……法名……才行。”
静信轻轻的点了点头。寺院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静信都会询问父亲的意见。毕竟真正的住持是信明,担任副住持的静信只是暂代父亲的职务罢了。菩提寺的住持注重的不是能力,而是建立在与信众间的信任感之上。
“记得……跟敏夫……连络。”
“嗯,我等一下就会过去。”
“还有……墓园的……整理。”
静信点了点头。埋葬一名死者所需要的土地面积相当广大,村子里只要有人过世,就必须将墓园整理一番,好空出足够的空间。将种植在旧坟之上的枞树砍掉还不够,连土里的树根都要挖起来才行。照理说这些工作都必须事先做好才对。
“我会请治丧主委帮忙。”
这时光男出现在偏房的门前。
“小池先生到了。”
年事已高的小池外表看似瘦弱,脸上的血色却十分红润,看起来比实际年纪还要小上几岁,是个名符其实的矍铄老者。
“发生这种不幸真是遗憾。”
“路上辛苦了。”
自己走进办公室的小池随便拉张椅子坐下。
“看到阿吹伤心的模样,我都不知道该怎麽安慰她才好。白发人送黑发人真是令人鼻酸啊。”
摇动手中的扇子,小池将光男送上的麦茶一饮而尽。
治丧事宜的顺序十分简单,父亲信明和静信都对讨论的过程不感到陌生。当天守灵、隔天下葬,炎夏的土葬总是十分迅速。
“不管怎样,还是请副住持赶紧替他诵经。法名的部分嘛,只要合乎往生者的身份就好,倒也不必太过讲究。”小池说完之後,朝着自己的发际又扇了两下。“事情发生得这麽突然,还请副住持多多担待。”
“父亲比较担心的是墓地的整理工作。”
小池点了点头。
“阿吹似乎前阵子才将自己的墓地整理妥当。现在天气这麽热,当然是愈早下葬愈好,本想万一墓地还没整理的话,恐怕得请做土木的师傅加紧赶工了。想不到阿吹早就准备妥当,这可真是不幸中的大幸。只是那座墓地原本是给自己躺的,想不到儿子居然比自己更早躺进去,阿吹可真是命苦啊。”
静信也跟着叹了口气。这时小池突然压低嗓门。
“副住持这阵子有没有碰到山入的秀正兄?”
“您是指村迫秀正先生吗?我有好一阵子没见过他了。”
“该不会外出旅行了吧?不过也没有听他说要去哪里……既然不在,那也没办法了。”
“村迫先生不在家吗?”
“嗯,一直连络不上。秀正兄是阿吹的大哥,我一早就打电话过去通知这个坏消息,可是他家里都没人接,我想大概是到山里干活了吧。”小池说完之後,就站了起来。“总而言之,还请副住持多多帮忙。”
“我会尽力而为的。”
“那就拜托你了。好久没见到令尊了,顺便去探望他一下吧。”
静信向正在除草的光男吩咐一声之後,就穿过寺院前的广场从墓地进入山区,沿着林间小道一路走下山,来到山脚下的木料堆积场。之後静信渡过堆积场旁边的沟渠,顺着堤防上面蜿蜒曲折的小路信步而行,走到一栋与周遭田园风光格格不入的水泥建筑旁边。藤蔓纠葛的石墙之後,就是尾崎医院的後院,这麽多年来静信都是这样走到医院来的。村子里除了铺上柏油的公路之外,还有许多不为人知的捷径。
穿过後院,打开庭院的後门。员工出入口的前方有个小小的大厅,旁边设有通往二楼的阶梯,以一道玻璃门与医院前方的工作场所做出区隔。就在静信走进後门正在脱鞋的时候,护士律子刚好从玻璃门的另一边走过。
有些意外的律子立刻来到走廊替静信开门。
“副住持早,找院长吗?”
“嗯。如果他正在看诊,就不必麻烦他了。”
“不会不会,我去跟院长说一声,请先进来喝杯茶。”
律子用手指向诊疗室的方向,不过静信婉拒了她的好意。
“穿着这身袈裟不方便进去,我在这里就好了。”
“好吧,那请您稍待片刻。”
律子快步走进诊疗室,不一会儿就走了出来,用手比着背後。
“院长请您先到院长室不,休息室等他。”紧接着律子咯咯发笑。“听到您来找他,院长就好像盼到了救兵一样。”
静信也露出微笑,想像着敏夫狼狈的模样。秀司过世的消息已经传遍全村,患者来求诊的同时多多少少都会提到这件事,每一位患者看诊的时间也因此延长不少。
静信向律子点头示意,朝着休息室走去。以前的院长室在全面翻修的时候已经取消了,敏夫在诊疗室的旁边设了这间小房间,当成自己的休息室。跟原本富丽堂皇的院长室比较起来,敏夫的休息室显得十分朴素,走的是完全实用的路线。休息室里的沙发是老院长留下来的,如今变成敏夫小寐片刻的地方,经常出现淩乱的毛巾被和枕头。墙壁上则贴满了医学资料以及参考图示。静信习惯性的敲敲门之後走进休息室,这时敏夫也刚好从诊疗室的方向进来。
“你来得正好,我都快被烦死了。”
“不好意思。”
“我今天从一大早开始,就一直在八卦地狱当中痛苦挣紮,现在看到你就好像看到地藏菩萨一样。”敏夫将淩乱的毛巾被和枕头移开,一屁股坐上沙发,然後将双脚放在桌上。“以前只肯到药局拿药的患者,现在全都争先恐後跑来看病,原来全都是为了要打听後藤田的事情。”
静信露出苦笑。医院的患者以老年人居多,绝大多数都是患有不易治癒的慢性病,例如关节炎、腰背酸痛、皮肤病或是高血压等等。这些慢性病虽然不至於要人命,发起病来却会让人浑身上下都不自在。这麽多年下来,那些患者早就把医院当成自家厨房,有些病患跟护士打声招呼之後,就自己走进物理治疗室,甚至还会事先打电话订药,之後再叫家人过来领取。敏夫在三年前继承医院的时候,本想针对患者这种随便的心态大刀阔斧的改革一番,最後还是落得不了了之的下场。在这个人口结构以老年人为主的村子里,唯有借着患者自发性的协助,才得以维持医院的正常运作。
敏夫斜靠在沙发上,抬头看着静信。
“你也是为了秀司先生而来的吧,看来我又要再重复说上一遍了。等一下就要诵经了吗?”
“嗯。不过在诵经之前,我想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敏夫点了点头。他十分谅解静信承袭自父亲的作法,因此不会问静信想知道些什麽。
“我接到阿吹的电话之後直接赶去,抵达的时候秀司先生已经死透了,手脚上面不但出现屍斑,身体也早已僵硬。从遗体僵硬的程度看来,应该是在前一天夜里死亡的。我是在早上七点左右抵达的,所以死亡时间绝对在黎明之前。”
“死亡原因是?”
敏夫张大了眼睛看着静信。
“我只是个医生,不是法医。我连秀司先生病倒的时候都没替他做过诊断,怎麽会知道死因是什麽?我最後替秀司先生诊断的时候是在半年前,当时他的身体十分健康,除了脚趾头的大拇指指甲被不慎掉落的重物掀起来之外,全身上下没有任何外伤。”
静信不由得摇摇头,脸上露出苦笑。这时敲门声响起,律子拿着病历表走了进来。
“又在抱怨啦?”摇头苦笑的律子说完之後,朝着敏夫瞪了一眼。“院长,请注意自身礼仪。”
“从今天开始,这张书桌就是我放脚的地方。”
“请院长移开双脚,让我放两杯茶如何?”
律子轻拍敏夫的双脚,将两只装满热茶的茶杯放在矮桌上。敏夫只好乖乖的收起双脚。
“来看诊的病患一直抓着院长不放,害得他今天一大早就心情不好呢。”
“每天面对那些说话不着边际的老人家,你说我心情怎麽好得起来。早上还没看诊的时候,他们就自动在玄关前面排排坐,我又不是千手观音,一个人哪对付得了那麽多个。不需要治疗的患者天天报到,那些真正需要治疗的病患却偏偏不来,总要拖到不能继续拖了,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跑来求诊。”
敏夫将一只茶杯端给静信,继续抱怨下去。
“那些很少上医院的人并不代表他们不常感冒,而是即使身体出现不适,也硬撑着身子继续工作。这种人的生活多半十分规律,抗压性也够,普通的小感冒对他们来说根本不算什麽。不过这种人若是病倒的话,事情就严重了;偏偏村子里的老人家身子都硬朗得很,不会随便病倒,所以就算真的哪里有问题,也会心想忍一忍就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