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臣与王子-第1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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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远宁,已经不再是远家最没出息的家伙,而是天佑宗预言之中的九子名将之一——椒图将军。
'第九十五回'诸法空相
江中,武都城,官仓。
官仓内外已经涌进了无数的反字军军士,所有人都争先恐后地想从官仓那个密道中爬进地库,抢夺那笔他们此生见到的最大财富。每个人都深知,那笔财富自己不可能独享,也不可能凭借一人的武力杀掉其他人,所以只能尽力去抢到一点,而每人都想什么珠宝玉器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能抢到一块龙鼎金,那这一生便吃喝不愁了。
只是这一生,他们完全没有去想自己是否还还会养育下一代,而下一代又如何过度过那些疾苦的日子?只因大部分人都抱着一种幻想,一种自己经历了这些苦难,再有下一代的时候苦难便会结束,迎来的是一个新的世界,也许还有疾苦,还有贫苦,还有人在听着豪门之中的器皿碰撞声中活活饿死,冻死,但至少那已经是所谓的平安之世,再也没有战乱。
我缩在那个角落之中,突然觉得好像这个天下已经浓缩了,浓缩成为只有官仓一样大小的地方。方寸之地中的所有人,就已经代表了天下其他人的行为,我仿佛能听到这些人内心中发出的那种声音,都想活着,活得好好的。
同时,我又听到了外面突然传来的砍杀声,杂乱的砍杀声,没有完全没有节奏的脚步声,肯定是大营之中还隐藏着的那些民兵吧,他们为什么来了?
尤幽情站在官仓上面,大声地对那些民兵和守军军士呼喊着,让他们不要和那些反字军一样涌入官仓之中试图抢夺那些金银,因为那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陷阱,可她的声音早就已经被人群之中的惨叫、呼喊所淹没。
他们也是人,和反字军一样都是人,都是穷苦出身的百姓,没有人不喜欢金银财宝,因为那些贵金属会给他们带来更好的生活,所以他们也得去抢,即使拼上自己的性命,即使那个官仓入口就如一头猛兽的血盆大口,迫不及待地想将他们一口吞下去。
尤幽情声音终于喊得嘶哑,她在人群之中想要寻找那个散播这条消息的人——那个从城墙之下逃离到大营,站在那堵矮小的城墙之上向所有人散播这条可以要人性命的“好消息”。就是因为他的一句话,大营之中所有人开始失控,随着他转身的离开,营地之中所有人都如那些反字军一样开始涌向官仓,试图抢夺财宝。
尤幽情还记得那人转身跑开的时候,将自己胳膊上那条白巾给扯了下来。她知道那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那人或许就在几个时辰之前,反字军攻入西城门的时候,他扯下了一段白巾包裹住自己的胳膊,倒戈“加入”了反字军,而又在发现官仓之中发现财宝后,觉得与其和那些自己无法战胜的疯子抢夺,不如叫来从前的同伴们,如果赌赢了,那么平分这批财宝的人肯定会少很多。
看着一个又一个倒下的百姓,尤幽情身体内那股狂血似乎又开始躁动起来,她按住自己的胸口,尽力压制住,她非常清楚如果那股力量被释放开来,会发生什么事……会死很多人,很多很多人,或许是如今已经倒在官仓下百姓的数倍,而且部分敌我。所以她只有找到那个散播消息的人,一刀杀死,才能将这股力量给彻底压制下去,那是她自我释放的一种方式,可当她的目光移动到官仓外一根木柱上的时候,却发现那个散播消息的军士已经被一支长矛给钉死,整个身子垂在那,可头还昂着,双眼瞪大,盯着官仓里面。
他不甘心,不甘心将这个消息带来之后,为自己换来的不是财富,而是死亡。
尤幽情跪了下来,双手撑地,她已经没有任何能力能够控制这个局面,只能任由那些人厮杀疯抢,而自己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条又一条性命从眼前消失。
血流成河……如今她终于明白了什么才叫真正的血流成河,无数的人不分敌我,就为了财宝在下面厮杀,就连自己亲兄弟都不放过,所有人都已经杀红了眼睛,人性的丑陋在这一刻彻底表现了出来,体现得淋漓尽致。
官仓内,一直躲在角落的我,终于走了出来,晃晃悠悠地躲避着周围的人。如今在我眼中出现的所有画面都是无声的,只是不时有鲜血溅到我的身上,我在人群之中看到有一柄长刀向我皮铠,我闭上眼睛。
该来的都应该来,杀了我,这一切都是我一手造成的……
等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我人已经远离了人群,站在十几丈远的空地上,在我旁边站着卦衣和张生两人,两人都抬头看着跪在屋顶之上的尤幽情。
“我欠你的两条命,如今已经还清了,我救了你两次。”卦衣突然说。
我点点头,又往那群人里面走:“你不用再救我,你也不欠我什么了。”
卦衣一把将我拉回来,一拳击在我的面具上,我一个踉跄摔倒在地,感觉脸颊上发烫似的疼痛,卦衣走到我面前又伸手将我提起来,指着正在厮杀的人群低声道:“我不欠你什么了,但如今我们都欠下了这么多的命债,你就想这样一死了之?”
“放屁”卦衣拼命摇晃着我,又是一拳打在面具之上,我几乎晕厥过去,歪着头看着远去,又有人倒下去,一个又一个,一个又一个。
“你真以为我是因为欠你两条命才跟随你至今?我从不觉得我欠你什么王菲的死,你脱不了干系你难道真的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了离开禁宫,利用了我和她吗?的确……你智倾天下,我不得不承认,我是你的棋子,你为了离开禁宫的棋子但同时我也下了一个赌注,我赌你可以带我们安定天下,而不是将这个已经走向绝境的天下给彻底毁灭”
卦衣冲我吼道,但我眼前的人影越来越模糊,似乎什么都看不见了。
“你是谋臣天生的谋臣你背负着什么样的命运自己心里很清楚”
卦衣将我扔到一边,自己转身离去,张生则过来掏出药袋,帮我疗伤,却说了一句让我记了一生的话:“主公,我叫你主公,全因为带有这个称谓的人会给他人带来希望,而不是绝望,我只是个会杀人的郎中,会杀人也会救人,但实际上我只想救人。因为我不喜欢做简单的事情,杀人很简单,救人却很难,为一个人疗伤更难,为一个人疗心中的伤更难……我也许只能做一个治疗普通人疾病的大夫,但也许你能做一个可以治疗天下的大夫。”
那一刻,我笑了,在我心中一直以为刺客只有在杀人的时候才会动脑子,没想到刺客所懂的道理远比我这个被称为智倾天下,既可以创造天下,又可以毁灭天下的谋臣还多,还简单。
即便简单又如何?眼前的杀戮我已经无法阻止,人性就是这样,我若不是谋臣,我恐怕也会如他们一样冲进去厮杀,抢夺金银珠宝。
随后,我意料之中的事情发生了,地面开始剧烈震动起来,就如地震一般。我脚下的土地松动,开始有人从官仓里面往外跑,我眼睁睁地看着整个官仓大屋沉入地面,这是必然的。我还记得麝鼠当时告诉我的那个机关,在那个机关旁边还有一个巨大的机括,机括的另外一头绑着的是巨大的如木桩,那些木桩就如一直挂在弦上的弓箭一样,如果有人不小心触发了那东西,那东西便会立刻从两侧撞出,将整个地仓给撞塌。
那东西就如同一种自我毁灭的装置,制造它的人恐怕也是意料到如果有一天有敌军攻入,发现此处,便可以让那机关毁灭整个地库,让攻入城中的敌人拿不走半颗粮食。我原本也是打算等大批的反字军攻入之后,必然会有人拉动那个机括。
因为在人们眼中,宝库中的一切好像都能带来富贵。
张生将架着,几个起跃跳到了更远的房顶之上,我们并肩站在那,看着整座官仓的陷落,不到一刻的功夫,原本还有房屋的地方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坑洞,在周围还有一些受了重伤的人,那些人中既有城中守军百姓,也有反字军军士。
所有人都愣住了,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都傻傻地站在那,盯着地面那个偌大的洞口,当我以为一切都结束的时候,那些反字军军士又举起了手中的刀,向周围的守军军士和百姓民兵挥去。
战争还没有结束,因为敌人既没有投降,也没有死光。
金银没有了,但战争还在继续,人们就这么愚昧,想法就这么简单。
我已经没有任何办法再插手这场战争,即便我是一个被天下人都认为绝顶聪明的人,但绝顶聪明的谋臣、军师都有一个前提,手下有可用之兵,也许我还有,但那些如今都在镇龙关下,而不是这武都城中。活着离开的人,对我来说也许是另外一种安慰……
反字军和百姓民兵一边厮杀,一边开始向西城门退去,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开始大声对下面喊叫:“不要去不要出城千万不要出城”
谁能听我的?没有人,没有一个人,我想这些人连如今到底为何还拿着手中的兵器和敌人厮杀都不知道,都只是下意识的举动,挥刀,砍下,杀死对方又接着寻找下一个目标,接着重复刚才的事情。
我的头都快裂开了,我撕心裂肺地在那呼喊,人群之中仿佛看到了尤幽情也和我做着相同的事情,我眼睛很模糊,模糊到无论看谁好像都一个样子,我试图想挡住他们,但总被推开,最终我被一只手给提起来。
我看清楚,那是卦衣的手,随后又看到他那张我无比熟悉,但此时又觉得突然陌生的脸。
一拳,卦衣一拳打在我的腹部,我弓着身子随后颈脖上又挨了一下,随后晕倒过去。
……
我又看到了大王子卢成尔义,和从前的梦一样,他依然坐在那张梦寐以求的龙椅上,挂着烂肉的骷髅头摇晃得比之前还要厉害。
骷髅笑是什么样子?我以前不知道,也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我却在梦中清楚地见到了。我无法形容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笑容,如果说笑容非得由肌肉配合着五官才能表现出来的话,那我看到的卢成尔义脸上又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