刮痧-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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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翰抬头望向正扶着老父亲慢慢走上公寓台阶的许大同。黑暗里父子俩彼此相偎着。
许大同侧着单薄的身体,竭力为许毅祥挡住迎面扑来的刺骨寒风。
晚饭玛格丽特吃的是比萨饼,那种在超市买的意大利比萨饼的半成品,回家放烤箱里加工十二分钟后就可以端上桌子。一般来讲,玛格丽特反对吃超市的半成品。她觉得那种东西大多金玉其表,败絮其中,完全破坏了食品本身的色香味。所以不管多忙,玛格丽特只要在家,便尽量给自己做一顿可口的家常便饭:从清洗备料加工,到火候和器皿布置摆设都一手操办,既专业又一丝不苟,那过程本身就是一种享受,更不要讲饭食端上桌子时的满足和欢娱了。
然而,玛格丽特今天没有这种情绪。尽管她今天回家特别的早——今天上午的诉讼结束后,她在儿童福利局参加了一个会议,讨论了几个新案件,又到办公室处理了一些文件,然后,当时钟指向五点五十五分的时候,她就锁上了抽屉,下班了。
她感到疲倦,一种往常加班加点工作都不曾产生的疲倦,那是一种心里的累,一种忽然对周围的一切厌倦和漠然的果。她的秘书艾玛见到她在办公室托着头恹恹的样子,问她是不是病了?她回答说不是,只是头有些沉,大概需要好好睡一觉。艾玛报同情地看着她,提醒她:你不仅仅需要睡觉,你还需要休假。连汽车都需要定期检修,你以为你是什么?是不朽的身躯吗?玛格丽特笑笑。她忽然觉得艾玛说得不错,她可能是需要一次整修,一次远离日常的琐碎和烦恼,远离法庭和诉讼,远离痛苦和愤怒的休假了。
在儿童福利局的这些年,玛格丽特难得有机会休假。虽然儿童福利局的工作人员每年都可以享受三至四个星期的休假,但真正要从自己的办公桌前走开,又谈何容易。玛格丽特一直计划着要在冬季到夏威夷去旅游一趟,让蓝天碧海玉色沙滩彻底营养自己的精神。
计划年年都有,但是一年又推一年。玛格丽特想,或许这种推延不是什么好的办法,这种推延是人的某种懒惰心理的变异:人们永远有借口不去做一件他认为可以不做的事。
而下决心去做,借口便没有了。于是,玛格丽特坚决地在办公桌的日历上勾出了下个月十二月二十四至明年一月二日这十天的日子。她想这是二十世纪过渡到二十一世纪的十天,把生命里的这十天放在夏威夷度过,将是对人类重大事件的最隆重的庆祝和纪念。
何况,夏威夷是美国本上最后一个看到二十一世纪来临的地方,这种对本世纪的恋恋不舍,也给她的这次度假带来了特别温存的意义。
从今天到下月二十四日,还有整整一个月。玛格丽特把日历合上。这一个月,她要求自己加倍努力地工作,夏威夷将成为对自己工作的一份鼓励。
玛格丽特简单地吃了晚饭,收拾好厨房,回到自己的卧室。她今天晚上不准备看任何文件,不去想任何与白天的情景有关的事。她要真的休息,舒舒服服洗个澡,早早上床,把自己浸泡在甜黑的睡眠里。
玛格丽特把浴缸里倒满水,倒了些桃子味道的泡泡浴液在浴缸里,然后,她打开音响,将一盘歌剧《阿莱城姑娘》的CD放进盒子里。很快,立体声喇叭传出了《阿莱城姑娘》的序曲部分那动人心魄的旋律。
玛格丽特热爱音乐,特别是古典音乐和古典音乐中的歌剧。她有一副美丽的歌喉,从小她的歌喉就让周围的人们惊诧,让人们断定她的未来是在舞台上。可玛格丽特渐渐长大了,她长大后的选择让许许多多看好她前途的人们失望。她选择了一份清苦而默默无闻的工作,她的工作需要她超常的精力、体力,耐力和判断力,但并不需要她那超常的声音。
珍妮为此深感抱怨,说玛格丽特是她所认识的人们当中对自己的资源的最大浪费者。
上帝既然赋予了个人的才能,不利用它就是一种暴珍天物,是一种不可饶恕的犯罪。
玛格丽特对朋友的牢骚已经习惯,她知道珍妮是一片好心。但珍妮的指责并不正确。
她选择了儿童心理研究的领域,后来,成为儿童福利局的工作人员,这并不等于说她抛弃了音乐。音乐是她的热情,她的精神,她的心,而儿童福利局的工作是她的良知,她的责任。
玛格丽特在浴室里脱去衣服。面对着半墙宽的镜子,玛格丽特注视自己清澈的眼睛和曼妙的身材。她知道自己是美的,不是那种眩目的美,但很耐看。自己已经快三十岁,但该是女人最有魅力的阶段。成熟和自信的美,远远比单纯幼稚更有内容。大多数的男人都会在与自己交往的片刻产生通想,而只要玛格丽特给予任何暗示,男人们便会跟随在她的身后穷追不舍。就是这样一个玛格丽特,却没有固定的男友,没有一个能够和她倾心交谈的异性在她身边做护花使者,没有一个可以与她的灵魂碰撞出火花,可以让她托付给身的人。这个马格丽特究竟是出了什么问题,她究竟是和她的那一半在哪儿错过了呢?
曾经有一个阶段,玛格丽特对本顿是寄予希望的。本顿人才出众自然是一个因素,本顿对玛格丽特的一往情深也叫她不由得心动。但随着他们两人的交往越来越密切,玛格丽特反而在心理的空间上和本顿拉开了距离。她承认她依然无法抗拒本顿的魅力,可本顿的魅力似乎更多的依赖于肉体,而不是灵魂。她不知道本顿爱她什么?两个想法不同的人光靠肉体是难以彼此吸引长久的。她很想把这话告诉本顿,又感到无法开口。因为她自己也弄不清他们中间的不同到底在哪里。
玛格丽特在浴缸里闭目养神了一会儿,慢慢开始按摩自己的身体。她不慌不忙地让白色的泡沫在皮肤上一点点消失,看着自己的皮肤渐渐红润起来。就在这时,她隐隐约约听到《阿莱城姑娘》的高亢的旋律之中,混杂着一种奇怪的声音,那声音来自外面,时隐时响,是一种咚咚咚的敲击声。玛格丽特立刻起身,离开浴盆。她一边用浴衣裹住身子,一边向外走。她已经听出那是有人在敲击她的大门。
谁?玛格丽特在走廊里高声问。
是我,亲爱的。快开门。
你是谁?
你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是我,本顿。
其实,玛格丽特刚才已经辨出对方是谁,她是故意拖延,因为她实在没有心情见这个人。可现在本顿已经报了姓名,她不能再装聋作哑让对方总在外面站着,只好不情愿地慢慢打开门锁。
本顿走进来,手里拿着一瓶香滨。他的目光沿着玛格丽特雪白的脖子一直向她胸部扫去,咧嘴笑道:噢,宝贝儿,你的样子真迷人。
玛格丽特闻到他嘴里喷出的酒气,不快地把浴衣的领子拉了拉,说:你来为什么不事先打个电话?你不会是忘记了我的电话号码了吧?
本顿依旧兴高采烈:我不请自来,是想给你个惊喜。我们值得庆祝一下。
玛格丽特瞪了他一眼,转身朝里走去。
本顿摇摇晃晃跟在后面:你知道我摁门铃摁了多久?后来,差点儿把门砸破了。要不是听见你屋里有比柴大师的声音,我还以为你不在家呢。
玛格丽特不由得后悔自己洗澡还要听歌剧的毛病。了解自己的人,都把这一特征当做验证自己是否在家的佐证。
本顿进了厨房,找出冰筒,把香摈镇在冰里,然后提到客厅来,还顺手带来两个杯子:法国香摈。后天就是感恩节了,一切都是好兆头。
玛格丽特讽刺道:你是不是认为你今天在法庭的表现是你事业的登峰造极了?
本顿得意地瞟着玛格丽特,说:东方人的想像力真是奇特。你知道孙悟空是怎么回事吗?《西游记》那本书我看了两天两夜,简直放不下手。我发现中国人在几百年前就有了他们自己的超人。他们把一只猴子当成和上帝平起平坐的英雄……
玛格丽特冲本顿喊到:你闭嘴吧!
本顿楞了一下:亲爱的,你好像不高兴嘛。
我有什么可高兴的。玛格丽特反问。
我们打了赢了官司啊!我早就告诉过你,这事包在我身上了。本顿自豪地说:我想,我没有让你失望。
玛格丽特的眼睛悲哀地转向窗外。她自言自语道:这正是我担心的事。你想,假如我是对的,这孩子十年后如何面对他的父亲?可假如我错了……玛格丽特浑身不禁打了个寒战。今天是她从事这项职业以来,第一次认真地思考错误的可能性。
本顿不以为然:我们有证据。何况,还有你一开始就对这个案子的直觉。
直觉?别跟我说什么直觉。我们不是占星术家,也不是印地安人看手相,我们是在决定一个家庭的命运。玛格丽特气恼地对本顿说:另外,我对你今天在法庭上的表现不敢奉承。你读懂了《西游记》那本书了吗?那本书我也翻过一遍。我相信你根本清楚那只猴子并不是只讲猴子。你断章取义,是有意要激怒许大同!
本顿惊讶地一耸肩:那只是一种必要的手段。我们不是为了要打赢这场官司吗?
打赢这场官司?玛格丽特冷笑:谁?你说的是我们儿童福利局还是许大同?实际上,在这场官司里谁也不可能赢。而受伤害最大的是那个孩子。
在珍妮的记忆里,自己的丈夫从没有像今天这样潇洒和温柔体贴过。
当珍妮赶到餐厅的时候,麦克已经在那里等着她了。麦克一身阿玛尼的西装,雪白的衬衫,眼睛时时向门外顾盼着,一副情郎盼“已上人的焦急神态。看珍妮走进去,麦克马上起身迎她,轻轻挽住她的手,引着她向靠窗的桌子走去。
麦克边走边吻珍妮的鬓发:亲爱的,你今天美极了。
珍妮的脸不由得羞红了。麦克的款款柔情叫珍妮对丈夫的怨气荡然无存。她仿佛觉得自己和麦克的爱情刚刚开始,他们的蜜月是他们的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