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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风月连城-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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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光芒被杨逸之小心地控制着,极为黯淡,仅仅够杨逸之把握住一个人的行踪。
白羽将军。
杨逸之知道,这座营帐绝不可能完全被埋在了地底下,一定有什么通道,能让这些白羽禁卫出去。否则,他们又怎会那么卖命来捉拿敌人?
出去的关键,也许就是这位白羽将军。
所以铁烛台虽然离别的人远了,但却离白羽将军越来越近。烛台疾舞而生的旋风不时撞在一起,在这密闭的营帐中爆出一声郁雷,震响在每个人的耳边。郁雷滚滚,每个人都宛如身处大海之上,风涛猛恶,天雷滚滚,而他们只是孤独的一个人,一叶扁舟,下一刻就可能消失在这无边无际的大海中,尸骨无存。
巨大的恐惧与孤寂感紧紧缠绕住每个人的心,哀告声更响了。
白羽将军的脸色也变了,变得极为阴沉。终于,他悄悄移动起来。
杨逸之的目光立即亮了,清鹤剑仍然迅捷无伦地跳动着,控御住四柄飞舞的铁烛台,但他的脚步悄悄挪移,紧紧摄着白羽将军。
微茫的电光中,只见白羽将军在墙壁上轻轻按了按,那墙壁上无声无息地裂开一道门,白羽将军矮身就待钻进去,猛然之间微风飒然,门中忽然一剑刺了出来。白羽将军大惊,急忙后退,那门悄无声息地又关了起来。
白羽将军这一惊非同小可,急忙用力按着开门的机关,只听嘎嘎一阵闷响,那道门仿佛被什么东西别住了,再也无法开启。他的心中涌起了一阵巨大的惊惶,凄厉地叫了起来:“住手!住手!快亮火折子!”
轰轰几声响,铁烛台撞在了墙壁上,滚了一地。一点火光亮了起来,瞬间照耀满整个营帐。
只见半数禁卫军身负伤残,跌坐在地上,有些正在哀哀痛哭,完全没了斗志。另外的人虽然还能站立,但也两手空空,哪里还有丝毫战力?
营帐中早就没有了杨逸之的踪迹,那道暗门紧锁,在泥土的遮盖下,连通知外面的人都不可得。白羽将军一拳狠狠砸在地上,一字字道:“杨、逸、之!”
杨逸之借烛台反激之力,抢先一步钻入了暗道中,跟着便将几柄长剑插入了暗门处。那些长剑都是他捡来的,有些已扭曲的不成样子,但别住暗门,却也绰绰有余。耳听门内呼喝怒骂之声不断响起,杨逸之微微松了口气。
他不敢耽搁,急忙循着暗道走了出去。
他没想到,暗道的出口,竟然就是五谷轮回之所的暗处。走不多远,便见那名被他打昏过去的士兵正晕头晕脑地爬了起来,见了他,一呆,正要说什么,杨逸之干净利落地又是一剑柄敲在他头上,让他再度在睡梦中偷闲去了。
虽刚脱了一难,但杨逸之心中却一点都不轻松。蒙古人既已布下了如此严密的圈套,要救出相思,想必艰难无比,扃非他原来所能想象。
杨逸之仰头向天,只见一轮皓月自东天升起,金黄色的月光洒了下来,正照在他身上,将他的影子拉得那么长。
一如他胸中的孤寂。
日升月恒。
亘古以来,天地间就存在着两种光芒。
日色是那样的辉煌夺目,不容谛视,让万物众生臣服于它的意旨之下;而月的光芒但却是如此温存,陪伴于你左右,让你分享他的一切荣耀。日色是那样的冷酷威严,将万物虚假的装饰都压榨殆尽,尽留下苍老与衰败;而月光却是恰恰相反,让一切丑陋、平庸都沾染上它的光辉,在它的垂照下变得清丽动人。
杨逸之的身影在月光中显得模模糊糊的,似真如幻。他望着这轮满月,一时间所有的痛楚与伤痕都似乎隐没而去,他又仿佛成为那个在月下沉吟的魏晋公子。
若他此时放弃,他还有回头的机会。
然而,他长长叹息了一声,收回目光,慢慢向前走。
他的脚步才转过遮挡的墙壁,便立即顿住。
密集沉猛的战鼓在这一瞬响了起来,整个大地一起轰鸣。
无数火把自营帐中亮起,合着漫天挥洒的月光,将蒙古阵营照得一如白昼。阵营中站满了人。
顶盔贯甲,满脸杀气的人。
所有的蒙古兵尽都出动,列成了作战阵势,逼出层叠郁绕的阵云,直指杨逸之。
杨逸之被团团围住,风雨不透。
杨逸之长长叹息一声。自被困黑色帐篷中时,他便想到了这种情景。设下圈套之人既然有第一着杀手,便有第二着。不令他死是决不会罢休的。
只是他却不能死。
月可落,花可枯,他却不能死。
只为曾经的承诺。
阵云凝转,万千甲兵突然一齐吼啸起来。顿时如风云怒卷,溅化成腾腾的杀气,潮水般向杨逸之涌了过来。
刀出鞘,鞍在马!
杀气三时做阵云,寒声一夜传刁斗。
兵阵熊熊,齐齐踏上一步,杨逸之与他们的距离却仿佛倏然拉近了千里万里。
从生拉到了死!
但杨逸之的心似乎却与这样的战阵格格不入,他的身体被杀气与死息围绕着,然而他的心中却只荡漾着清冷的明月。
也许,只是因为,他本就已宛如明月,为在日光隐没的时候,垂照万物而生,再不会有丝毫犹豫。
杨逸之低声叹息了一声,兵阵已冲到了面前。四面八方,他已无处可去。
清鹤剑映射着月光,发出惨碧的光芒。那似是无奈的,凄凉的光芒,一如杨逸之的处境。
王维有诗: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
但一剑真能当百万师么?清鹤剑虽是名剑,又能杀得了几人?
何况他此次是来救人的,他不愿让杀戮沾染了莲花的温婉。
散乱的长发在夜风中飞散,战尘滚滚,而他的目光却如皓月般澄澈。
皓月之下,是一座座厚毡铺设成的帐篷。蒙古人乃游牧之族,居住全赖这能卷能铺的帐篷,北地风大,他们做的帐篷却坚韧无比,什么风都吹不动。
厚毡亦极为结实,纵然寒冬的积雪也压不垮。
杨逸之心中忽然涌起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他的身形立即如白云一般,飘然而起。
兵阵爆发出一阵响亮的大喝声,十余柄长枪一齐刺出。杨逸之身形飞舞,清鹤剑宛如白鹤高飞,在每柄长枪上都疾点了一下。
一阵碎裂声传来,这次杨逸之出手极重,长枪尽皆从中折断!
那反挫之力强劲无比,杨逸之胸前伤口震裂,几欲呕血,身子更如断线的纸鸢,飞坠直下。他身在空中,清鹤剑一阵舞动,带着他的身子向附近的一座营帐落了下去。
在接触帐顶的瞬间,杨逸之足尖落处,天地为心的妙法再度发动,蓬的一声大响,那营帐果然坚实之极,将杨逸之高高弹起,向另一座营帐落去。
地面上万千甲兵尽皆呆住,全都仰起头来,看着杨逸之如同飞仙降世,飞舞在一团明月之中,向那顶宏阔之极的金顶大帐射去。
众将士发出一声暴吼:“保护王爷!”
他们一齐转身,向金帐涌去。但行军布阵之法,最重号令,这等私自行事,大是忌讳。阵营中立即乱成一团,将官们喝骂不绝,一时却也难控制。
杨逸之袍袖飞舞,凌空落下,手中清鹤剑怒电般击在金帐最顶处。
那辉煌的金鹰并非一体,而是由几十片巨大的厚金箔组成,金箔之间用精巧的金钩连在一起。清鹤剑闪成一道电光,将金钩划开,跟着将金箔下的毡布斩开一个大口。杨逸之足下用力,带着这块巨大的金箔向帐内落去。
那帐内灯火通明,绝无半个侍卫。只见一人正端坐在大帐当中,面沉如水,正盯着一纸书信细看。那人一副胡人装扮,模样粗豪,头顶大半秃着,其余的头发辫成小辫,盘在头上,赤着上半身,肌肉虬结,看上去极为威武。腰间一条金带,正中镶嵌着半尺长的黄金鹰头,稍露豪阔之气。
他的脸上生着一只巨大的鹰钩鼻子,让他看上去在粗豪威武之中,又透出些阴沉狠辣。他见杨逸之从天而降,也不惊惶,从旁边架上取下一只斗大的金瓜,向杨逸之猛击过来。
杨逸之身形未定,立即一个盘旋,那片巨大的金箔下降之势立即转为横击,轰然击在金瓜之上。那人虽然自诩力大无穷,但又怎抗得了这等猛恶下坠之势?手心一阵剧烈的疼痛传来,金瓜脱手而飞,一点森寒透入了喉头。
杨逸之手中的清鹤剑,已点在了他颔下。
那人脸上连一丝惊惶都没有,目光缓缓移动,自清鹤剑上直看到杨逸之,冷冷道:“不愧本王倾全军之力来捉你,果然是一柄名剑!”
杨逸之淡淡咳嗽道:“三王爷把汉那吉?”
那人傲然道:“你既然知道本王的名字,就该知道本王绝非受人胁迫之人。”
杨逸之沉吟。不错,把汉那吉素矜军功,却是性情刚烈,宁折不弯之人。今日若是以死胁持他,只怕也未必能够如愿。
何况他若就是不说相思何在,难道真能将他杀了不成?
便在这犹豫时刻,外面的士兵已然追到,在帐外狂呼叫嚣,纷纷叫嚷着要冲进来将杨逸之斩成肉末。
把汉那吉猛然怒道:“都在丢本王的脸,统统给本王闭嘴!”
帐外立即肃然无声,群嚣立沉。接着只听轻微的脚步与兵戈相击之声,想是那些士兵在这瞬间冷静下来,各归各队,井然有序。
杨逸之虽深怀敌意,却也不由佩服,缓缓将清鹤剑收了回来,道:“在下素闻蒙古人敬佩勇士,王爷愿不愿跟在下打一个赌?”
把汉那吉见他居然将剑收回,略感惊讶,心下不由起了几丝敬意。当下收起倨傲之态,拱手道:“蒙古汉子最佩服的便是勇士。你若能让本王佩服,那自然有求必应!不过……”
把汉那吉目光转了转,道:“你们汉人狡诈的很,惯用诈术来欺骗我等,却是不可。”
杨逸之笑道:“适才我入帐之时,见王爷金帐之前有两只铜鼓,若是在下能推动铜鼓,是不是能得王爷一诺?”
把汉那吉闻言,满脸不信之色。那铜鼓重达千斤,乃是为彰显把汉那吉军威所立,棰击起来,声闻十里,乃是把汉那吉心爱之物,无论走到哪里都要带着。只是此鼓实在太过笨重,每次都要几百人用力牵引,方才能移到车上,又用几十头壮牛才能拉动。此时听杨逸之说能以一人之力推动巨鼓,把汉那吉哪里肯相信?
这等事是丝毫讨不了巧的,能推动就是能推动,不能推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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