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梦残天-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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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舟夹手夺过灯烛,叹道:“姓童的读书不多,更不懂诗书字画。不过见师妹笔力劲健疏野,非寻常女儿家的手笔,想留下来作个纪念,如此而已。”
北宫千帆诧然瞥他一眼,纤手一分,十页要诀顷刻碎作千百纸片,这才嘟哝道:“所幸你书读得不多,不然以你的罗嗦,天下人都要给你琐碎死了。”
童舟见千百纸片满室纷飞,心痛不语。
北宫千帆踱了半圈,走到案旁道:“我替你画幅像好啦!”研墨铺纸,一挽袖子,唰唰落笔,片刻而成,却不喜反叹:“若让三姐来画,必成佳品。我这支秃笔,唬人罢了。”
童舟走过去,见寥寥数笔之下,自己竟栩栩立于画中,一手拳挥巨浪、一刀横劈高山,面貌虽是自己,雄浑豪迈的气概,倒更像司马一笑,不禁淡淡道:“画上这份英雄气概,怎么教姓童的望尘莫及?”
北宫千帆怫然不悦道:“哼,你这不是妄自菲薄,倒是在暗责于我,一怪我代师授艺教得不好,二怪我画工太劣,对不对?”
童舟被她讥讽,不再往下分辩。
北宫千帆微一沉吟,又蘸墨挥毫、下笔如风,画了个自己。
童舟见她又是草草几笔,即画了个她自己持鞭仗剑的模样,剑眉横扫、星眸晶亮,蓄势待发的姿势,似要与他对峙比武一般。
画毕,见北宫千帆题云:“拳挥东海、刀排西岳!”抬头向他笑道:“若是嫌我画得不妙,烧了了事,我要告辞啦!”
童舟奇道:“告辞!去哪里?”
“叨扰多日,要走了。”
童舟急道:“你是在怪我招待不周么?”
“不是你款待我的问题,而是我猜,几位姐姐四处寻我,也该寻到这儿来了。”
“我推说不曾见过你就是了,何必急于就此告辞呢?”
“我告辞了,有人寻来,你才好具实以告。焉能让你因我背上不诚之名?”
童舟摇头道:“那么‘宫小五’忽然失踪,我怎么向舵中兄弟解释?”
“真是老实过了份!”北宫千帆又好气又好笑:“一介无名小卒忽然失踪,谁会刻意留心?果真有人问起,你不会说是那个‘宫小五’违了帮规,被你赶出去了么?”
“可是,你并未犯帮规啊!”
“我并非你西河帮弟子,自然犯不下帮规。你只说是‘宫小五’犯帮规,又不是我北宫千帆犯你们的帮规,这还不懂?”
“可是……”
北宫千帆恼道:“怎么夹缠不清?烦死人啦!”再度一声轻叹,推窗跃出。人至窗外,回头向他一挥手,笑道:“唠叨鬼,后会有期!”转眼便没了踪影。
童舟站在窗前,依然无言。直到见她没了影,这才转回身子,望着案上的字画发愣,心里一阵惆怅与烦恼,却是莫名其妙,说不清缘由。
“轻功如此,真是神出鬼没、难觅芳踪!”正自出神,忽听来人在外叩门,童舟道她去而复返,大喜道:“你又回来了?你真顽皮!”
却听门外叩门的人禀道:“童舵主,巾帼山庄西门三庄主求见,正在大厅等侯!”
童舟略一定神,暗自叹了一口气,推门而出。正文 上——十二回 心事莫将和泪说
三台令
——李煜
不寐倦长更,
披衣出户行。
月寒秋竹冷,
风切夜窗声。
深秋
金陵内苑,瑶光殿。
李煜凝视着高烧的红烛,停杯不举。
“嘿嘿!”身后有人冷笑,他一惊,大叫:“小陆子!黛儿!”转过身子,一个宫女正站在自己面前,其余人却不知去向。
“饮雷轩主?”李煜一见故人,未问来意,惊惧先自消了七分。
“你是觉得我无能潜进来,还是以为另有其人?”南郭守愚冷冷道:“风丫头这次丢大了面子,连山庄也不愿回去,我们只好下山来找她,全都拜你所赐!”
“临风没死?”李煜一喜,见她面色阴沉,又颇为不安。
“你很想她死么?中了你国中猛士的一箭,可惜伤得不深,更可惜未曾致命!”
“该死该死!”李煜脱口咒骂,见她皱眉,忙又解释道:“我是说辛子光那个老……该死。其实,我不过是想请临风入宫陪娥皇几日,岂料会横生枝节!”
“哼,君无能则臣无仁,你想不到的事还多着呐!”
李煜得知北宫千帆未死,心一宽,放下戒心,问道:“她怎么不回山庄呢?算一算,她的二八小寿已经过了,娥皇也备下了寿礼,想送给她乐一乐,她的寿辰在哪里过的?”
南郭守愚见他不似作伪,一边叹气,一边将北宫千帆借辟谷为名下山寻托义帮晦气,及其此后所发生变故,及至中秋夜采石矶太白楼的一场干戈说了一遍。叙毕,又道:“风丫头从小没吃过什么苦头,也没受过气。虽不比你们皇家儿女那般尊贵,可是至少在丐帮、逍遥宫、凝慧门及巾帼山庄之中,她也是我们的掌上明珠。满以为是为你出冤气,岂知此‘李遇’非彼‘李玉’,又闹了太白楼那场风波,她还中了一箭……”
“哎哟!”李煜失声道:“谁射的?”
“飞箭如雨,都是奉旨办事的人所射!”
李煜不安地低头道:“我回宫不久,父王便立我为太子,留守金陵监国。六月父王晏驾,我嗣位于金陵,娥皇又有了身孕,想到中秋日出不来,所以……这变故一生,娥皇对我埋怨不尽,小陆子也吓软了腿。”
“不能全怪你,然而以一个宣旨阉人便嚣张至此,也足见你治国——罢了,不谈这个。”
李煜忽道:“你是如何潜进来的?宫中守卫森严,你不会是一路打进来的罢?”
“打?你道我是风丫头,如此不知进退?巾帼山庄从来与世无争,还不致无端生事,捅这个娄子。”
“易容?”李煜忆起北宫千帆维妙维肖的易容术,想当然耳。
“易容会一点。不过,如此深宫中欲单独见你,又不能惊动侍卫,足足花了我四天。刚才用了些微‘春眠散’,请门外的朋友打个小盹,才放胆进来。”
李煜想起去年与北宫千帆装神弄鬼的情形,悠然神往地道:“若是临风,凭她的易容术与轻功,只怕不到一天便进来了。”
南郭守愚正色道:“风丫头连我们都不见,你道她会来见你?我是与三位姐姐商议之后,才决定犯险进来瞧瞧,逼得临风、北斗落水,是否出于你的授意?风丫头连人也寻不着,她的婚事看来要搁一搁了。”
“临风和庄公子要完婚了么,定在什么时候?”李煜又惊又喜。
“本来旷帮主与斐宫主商量,等风丫头十六岁满了,嫁不嫁娶不娶,任由她和诗铭自己决定。这次丢大了面子,不知她现今身在何处,连斐宫主也寻她不着。”
“她的伤可好些了?”
“她没死,伤自然会好!自她去托义帮认罪后,又兜到了西河帮的杭州分舵去,童舵主挽留不住,现在又找不着她了。”
“她去负荆请罪,可被对方为难?”
“白帮主乃一帮之主,又是长辈,一笑泯恩仇,干戈已解。你问这么仔细做什么?”
“那半年,乃是我至今以来最凶险刺激、也最开心的时光,问仔细些说与娥皇听,好教她不再担心。”忽地想起一事,寻出一面金牌来,递到她手里。
南郭守愚皱眉道:“江湖之人,不担君忧何食君禄?况我巾帼山庄境属吴越,唐地人君的馈赠,更不能受!”
李煜摇头道:“这并非馈赠封赏,本想临风入宫来看我们时给她,方便她日后出入。这面金腰牌是娥皇的心意,望她能念及故交、常来一叙。如今生此枝节,惟有托饮雷轩主转交。”
南郭守愚接过来,叹道:“不知年底能否在少林寺见着她。若她连少林之约也不赴,那就真是无计可施了。”
李煜一听到少林寺,兴趣立起,忙问:“江湖上出了什么大事?是商议追杀大恶人,还是比武争锋?”
南郭守愚嫣然道:“风丫头向你吹嘘了什么江湖盛典,怎地一听到上少林寺,便浮想连翩?”
“临风究竟要赴什么约?是不是你们江湖人要比武选盟主?”
“罢罢罢,难为你以人君身份,又是个文弱书生,还如此多事。选盟主是何等大事,黑白两道要知会,绿林武林要通告,晌马游侠也要下帖相邀。而且,这并非单凭武力就可以轻易成功的。”
“我知道!”李煜自以为是地点头道:“临风曾说,江湖中的声望也是很重要的。你们山庄算哪条线上的?临风如此年轻,威望如何?”
“唉,你还以为真的要选盟主?”
“不争盟主?”李煜大失所望:“难道上少林寺去听高僧说法?”
南郭守愚摇头叹道:“以你的好奇,又是这副文弱之身,若是果真作了江湖中人,简直不堪设想!”
“江湖有什么不好?每天都是惊险刺激的日子!”
南郭守愚知道再往下说,只会夹缠不清,只好含含糊糊地道:“周显德年间,少林寺曾被毁过,元气由此大伤。今年福居大师接任方丈,广邀高手上少林寺砌磋武学,以博采众长。风丫头最恨文艺武功,只因我们都答应会上去,连传心也接了帖,她才勉强答应去凑个热闹。如今,她恐怕会趁机爽约了。”
李煜一想到群英聚会的盛况,便神往不已,还想再问,南郭守愚已起身向他拱手告辞了。窗外曙光已现,李煜知道不能再留她,只好目送她飘然而去。
初冬。
风陵渡口,黄昏。
一叶扁舟泊于水中。舟上,一个黑衣少女正低头抚琴,滚、拂、拨、注间,琴声飘忽,似怒似嘲、如骂如笑。
一曲既终,她仰头饮了一口酒,扬声道:“还不出来?”看也不看,便将酒坛掷出,仍旧低头弄弦。
“不是怕你恼吗!”岸上石后窜出一个儒雅青年,伸手一抄,稳稳接住酒坛,笑道:“怎么躲着不出来见人?”
“死臭鹤,什么时候变了跟屁虫?”一脸不悦的黑衣少女正是北宫千帆,现身的,则是她的未婚夫婿庄诗铭。
“前天不小心逮到一个叫石波的盗匪,见他脸上那个‘贼’字,笔迹出于你手,用的又是你秘制的‘惩诫宝墨’,一年之内难以褪色,便猜你在附近出没。石波招供出你要去永乐打发他的另一个同党。去永乐若走水路,必过风陵关,我便在此专程侯你芳驾。偶遇不如相请,你不邀我与你同行,就太不讲义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