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女闯情关-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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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不明白他心中懊悔什么,只是口中不停喃喃自语。
就算断了手臂他也不该放开香尘……若他能早一点抛下长鞭,那么现在他也能陪着香尘……“啊——啊——”
痛苦到丧失运用语言的能力,他抱着头惨烈地发出最原始的悲呜。
“请别忘了,你是猲弋的骁勇元帅,穆家的族长,穆冲云。”良久,谷尔走向前,在穆冲云身旁跪下,为他披上宽大披风,覆盖住他早已湿透的全身,小心翼翼的替他疗伤止血。
“多年前,你曾在惨死的穆家族人面前立誓——早晚,你要建立一个富强的猲弋,再也不需要靠战争掠夺就能生存的猲弋。”
谷尔一把擒住穆冲云歪斜的身躯,猛力摇晃意识飞散远方的穆冲云!“你是惟一能统一猲弋的元帅——穆冲云!你的所有决定都是对的!你不能犹豫,你不能后悔!”
受到谷尔刺激,穆冲云身子一震,茫然抬起头,好一会儿后听进谷尔说辞,不知又过多久才理解谷尔话中涵意。
穆冲云望着当年弱小的穆家惨遭屠杀之时、舍命保护他活下来的部将,也是至今惟一能理解他作为的族人,他还能如何?
就为了当时年幼的穆冲云,无力保护穆家,才让一百一十六条人命受到劫掠而惨死,他立下重誓,今生只求一统猲弋,建立都城,让所有人再无争战,若违反誓言,他愿受万箭穿心而亡。
所以他无情的按照猲弋风俗劫掠各国,终获元老会认可他身为三大元帅,掌握兵权。而后他一步步收揽各族,计画策反另两名元帅独吞军权,最后终于扳倒巫医巫女,眼见统一之日不远。既然如此——
他现在这股心痛又从何而来?他这么做,真的没错吗?
他亲手毁了今生惟一希望让她获得幸福的那个女人啊——
“为我活下去……回到我身边!就算是为了复仇——你一定要再站到我面前!香尘——”穆冲云从不信神,但此时他却愿拿性命同神祇交换,只求她能生还。
“元帅,该回去了。绝不能让元老会发现你来过这里。”谷尔细心的叮咛着。经此剧变,元帅已该没任何弱点了……“来的时候,大意留下马蹄印……”穆冲云缓缓抹去颊上不该有的泪水,所有情感都随步香尘消逝而封印心底。他总算恢复冷静,缓缓敛下脸色,再度回到那个冰漠的穆冲云。“我们还是快走吧。”
仔细一听,不远处仿佛有马蹄声传来。穆冲云皱起眉头,挥手示意谷尔退开。他眯眼望去,注意到来人旗帜的颜色,似乎是元老会的成员……“不能撞见他们,我们绕路。”穆冲云的身躯依然在颤动着,还没能脱离方才那惨烈一幕,无法急速移动。
“有一两个人受巫女迷惑、冲动想救她是理所当然。元老会该不介意的。请让谷尔最后为元帅效命,证明元帅的清白与无私。”看穿元帅行动迟钝必来不及在元老会出现前离去,谷尔知道,是时候了。
“谷尔!”穆冲云马上意会谷尔弦外之音,连忙回身想阻止部将。可谷尔却早一步抽出腰间利刃,反手猛力刺进自己胸膛。
“元帅……谷尔知道元帅深爱巫女,可是为了大业,我不得不帮助元帅痛下决心……自元帅身边夺走巫女,谷尔就用这一命赔罪!”
最后,穆冲云脸上表情已能维持无动于衷,可惜眼中一闪即过的诧异仍泄漏了他试图隐藏的心绪。“是你……撤走士兵,让葛里汗闯进香尘营帐,并找人来当场揭发……”
“谷尔愿元帅武运昌隆,成就……大业……”没有答案,庞大身躯的生命就这么随着泉涌血流染红地面而消失在草原一隅,脸上犹带笑意。
漠然走上前,穆冲云一把拔出谷尔胸前匕首的同时,元老会的族长们也恰好来到。
“穆元帅,这里是怎么了?”略显惊慌的各家族长们不免面面相观。
“受巫女迷惑心智的叛徒该死,如此而已。”
转身跳上自动前来寻找主人的爱驹,穆冲云头也不回奔离河岸。
心,仍在跳动,可经历那锥心的生离死别后,他竟不再有任何感觉。
惟一信任的部将在他面前自尽,惟一所爱的女人也因他消逝……从今往后,他真的只剩孑然一身……“今后,我就是猲弋霸主。哈,哈哈,哈哈哈……”
得意的疯狂笑声,不知怎的,听来却有些凄凉……霸主啊……
“她还好吗?”半边脸上包扎着白布的魁梧男子,拖着略显行动不便的身子一跛一跛往小村庄走去。炯炯有神的瞳眸精光闪烁,令人难以相信他在一年多前,曾数次寻死、完全失了生存的意志。
“打从沙遥河中将她捞起,除您之外,她不肯同别人说半句话。陛下,恕老臣斗胆……那女人对高仑没用,陛下为何要救她?”高仑国残兵聚集在沙遥河下游一座隐密山谷中,准备再度重整兵力向猲弋复仇。身为前高仑国宰相的老人对王上过分关心一名猲弋巫女的举动有所不解。
何况那是一名无耻骗徒、淫乱女人,凡是听过她恶行的人都会对她鄙夷不耻,甚至身为猲弋死敌的高仑人看到那女人也觉得厌恶。
“我欠她一份人情。”幸免于难的高仑国王殷非纶挥手摒退部下,只是一个人走向那幢小草屋,默默推开门。
屋中,削瘦的几乎只剩皮包骨的年轻女子,惨白神色像是完全失了生命,飘渺无力宛若游魂,她只是低着头,不言不语,拿着针线,缝制着一双小小童鞋。
仔细一看,草屋清贫的只剩下一张草席,一张小木凳,以及散落在屋中四处的婴儿衣裳;有小冬袄,小夏纱,小长袍,小腰带,一件又一件。
“还不能忘了他吗?”长喟一声,眼见他的恩人变成如此憔悴模样,总让殷非纶想起另一个同样惹人疼惜的纤弱身影。
她没有回答。手中的工作仍不曾停下。
“一年前我问过你,愿不愿意同我合作一起向穆冲云挑战,你只说,为了他的大业,你纵死不悔。”殷非纶从怀中拿出数卷牛皮卷抛到她面前。
“可现在的猲弋却是一团乱。他实施严刑峻罚,一意孤行;动辄大兴土木,狂欢作乐,不顾人民怨声载道,叫苦连天,这样你也还要护着他吗?甚至,猲弋已有几个家族向我们高仑寻求同盟的可能。护着这样一个暴虐无道的非人家伙……值得吗,香尘?”
娇小身子只在瞬间打了个冷颤,随即她极缓极缓地回过头,眼中仿佛有许多疑惑,却挣扎该不该问出口。总算停下针线,她拾起地上的东西,看着那些牛皮纸卷上的讯息,而后呆然的任凭手中纸卷再次坠地。
“……这算什么?”冰冷的声音有着不可置信。步香尘以为早已失去知觉的心却再度遭受猛烈一击,剧痛自心窝传开。
他说过为求大业,不谈其他;她相信他,也甘心牺牲自己为他实现理想,可现在他的所作所为,有哪桩哪件像是在追求他伟大的志向?
她一心为他牺牲的举动突然像是天下最愚昧的笑话。
以为当年遭他绝情利用已痛到极点,现在听到他再次背叛他们共同的梦想那分痛楚更是难以言喻。
可这次再怎么心痛,她也不会掉泪。泪水早已随过往恩爱流尽,半点不剩。爱已逝,泪已干。
“不甘心的话,你就活着回来——杀了我!”最后他是这么说的。
“是吗?你真认为我做不到吗?冲云?”
她惨然笑了。“把他的命留给我,陛下。我要为我的孩子复仇。”
第七章
花飞、花舞、花满天。
宛如不曾存在过、无比虚幻的那一天,遥不可及的梦中情景,总是无声无息进占步香尘脑海,始终无法抛却……至今,那萤火般短暂而悠远的美丽时光、是支撑她走到现在这局面的惟一动力。
寂静河边,纤弱身影立于冷冽寒风中,清丽出尘的绝艳娇颜,无语凝望暗潮汹涌的沙遥河,表情迥异于平时的冷漠,却覆上一层比往日更深沉的哀伤,令见者无不为萦绕她周身那分孤绝气势撼动不已。
不禁要让人心疼揣测,到底是怎样刻骨铭心的过往会让她如此哀恸?
“我从没爱过任何女人,却独独对你动了心。”
浓情蜜语犹言在耳,可却人事已非。紧咬红檀,步香尘怎么也不明白,为何以为早已忘记的那一幕,总在她孤单一人时涌现眼前?
每一次回想起那当口,依旧教她澎湃心动?仍是甜蜜的让她心醉?难道她……还念着他吗?绝不可能!幼稚的满腔热爱,早被他亲手摧毁!
“你没犯任何过错,不过是你太愚昧无知,竟然爱上了我!”
即使事隔三年,那时仿佛被硬生生撕裂了心的激痛只有更加鲜明,半分也未曾消退,反而一次比一次更加惨烈——
瞬间,剧痛让步香尘的身子差点瘫软下来,连连跌退数步,单膝不听使唤的落了地,难以置信自己还保有如此软弱的心。步香尘摇头,惩罚性地咬破自己惨白樱唇,就见红艳怵目的血珠沿着她唇角滴落下来——
以为自残就能转移心头的疼,可是——她的心,真的好疼啊……“要恨就恨,想打倒我就尽管来吧!以后,再没人能阻止我!”
远远传来他得意张狂的笑声、锥刺她双耳。她连忙伸手将耳朵蒙上,脑海中依旧听见如狂浪般越演越烈的声响,重重回荡着他最后的话:“不甘心的话,你就活着回来——杀了我!”
“呵呵呵……不甘心吗?谁能甘心?你告诉我谁能甘心啊!”讽刺而绝望的仰天苦笑,凄楚的几乎要让步香尘气绝。
她好恨哪!
恨他的绝情,恨他的无心,恨自己竟为了这种男人献上真心!
他是位好夫子,而她也是个极为受教的优秀学生——惟有无情无爱,方可成就霸业——这是他们彻底决裂那一夜,她从他身上学得的。
现下,步香尘手上握有高仑国一万大军及猲弋部分家族的联军、进占沙遥河南岸,与盘据北岸的他对峙不下,这分震天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