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风花雪月的年少-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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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叠被子,然后趴在地板上捡头发丝。
最残酷的是站军姿,我亲眼看到一个个同学口吐白沫,四脚朝天地倒了下去。我突然开始同情我那军人父亲,也理解了他十多年对我残酷的迫害,压根这是他参军后留下的习惯,却不小心残害了祖国未来的临风玉树。
肉体摧残也罢,精神上还要无情地蹂躏我们。最为难的是写心得,本来对军训就毫无好感,却不得不去大唱赞歌,我看过一篇名为《军训好啊好,军训就是好》,我就很想见见这个作者,看看他长啥样,是不是和他的文章一样不受欢迎。
最郁闷的是,由于他们军训了一个礼拜我才赶到,所以我总跟不上节奏。有一次教官下令:抬起左腿,伸向前方!
我太紧张了把右腿伸出去了,结果和旁边同学的左腿并在一起。
教官十分恼火,吼道:哪个该死的把两条腿都抬起来了。全连狂笑。
那一个礼拜我这个把两条腿都抬起来的都在革命队伍里面抬不起头来。从那时开始我每天晚上都很迟才睡觉,躺在床上绞尽脑汁想办法逃避兵役。
只要善于发现,机会总是有的,有一天早上,一个小胖子站军姿突然流鼻血了,要不是当着大家的面,我就要鼓掌欢迎多流点啊。
心理活动归心理活动,现实中的我二话不说立刻挽起衣袖豪迈地把他扶到校医院,从而逃过了一天的免费日光浴,晚上我走的时候,小胖子握着我的手依依不舍激动地说谢谢谢谢,其实我更加依依不舍呢,一想到那残酷的军训,恨不得就住在医院了。
我还听见边上一个小孩说,你看,解放军叔叔真好。得,我还解放军爷爷呢!
回去军训时,教官又当众表扬我助人为乐,我乐呵呵地傻笑装雷锋。
更大的幸福不期而至,过了几天,在晚上唱军歌之前,我穿着军装和解放鞋去K球。在足球场上,我太过嚣张了,一下连过了几个人,还有几个是国际球星,太没给他们留面子,结果一个黑人就朝我飞铲过来,我当时也没注意,因为天快黑了,那个黑人和黑夜融为一体。
当我看清楚那一团黑糊糊的东西居然是一黑人向我飞来时,已经躲不开了,立仆,脚钻心地疼,一看脚上起了个鸡蛋大的包,那个黑人一个劲儿地道歉,oh!对不起,sorry!不好意思,反正什么语言都用上了。
我指出他发的“对不起”不是很标准,然后跟他说了声“三扣三扣”,就一瘸一拐地走了,剩下他们几个在那儿莫名其妙了半天,丫肯定以为我疯了。
只有我知道我是正常的,管他们怎么想,我满心思都是明天给教官看看我脚上长了个鸡蛋,以后就再不用参加无聊的军训了。
军训以后我时不时被莫名的忧伤击中,中彩后动不动就一个人跑到岳麓山上去看日落,有时候晚上睡不着就开始思考人生的前途,上帝他老人家爱笑就让他笑笑吧。
思考来思考去,总觉得前途一阵暗淡,因为学的专业是力学,师兄们都说我们毕业以后不是去拖拉机厂就是去火车头厂。
从清华跌落湖大本来就很难接受,现在想想毕业后要去拖拉机厂我就更心寒,暴殄天物啊!我一心寒就赶紧去喝酒取暖,喝醉了就给燕子打电话寻找安慰。
电话线又不传播气味,燕子怎么也知道我喝醉了,她说,你怎么醉成这样子,你如果不喝酒,可能现在都考到清华去了。
我心里不服地说,小样的你知道什么啊,我只要喝一杯酒下肚就觉得我已经在麻省理工了。
燕子奔赴湖大的那一天,她挥泪与我道别,永远没想到的是,两个礼拜以后,我另一个高中同学把一身戎装的我领到新生女生宿舍,然后说:我在湖大看到一个和何天一模一样的人,然后把我给她看。燕子当场休克,我又不是鬼你是不是表现得太夸张了。
后来燕子把我介绍给她的朋友时,都忍不住兴奋地说起我和她的神奇重逢,唧唧复唧唧的,说到后来我们都忘记对谁说过没对谁说过了,有时候还给别人讲了两遍。
其实这都是我从我妈那遗传来的,我妈更具代表性。有时候我上午告诉她一件有意思的事,中午回来后,她神秘兮兮眉飞色舞地又把那件事转告给我,我心里乐但表面还是不动声色故意问她,妈你这是听谁说的啊,她更加神秘更加得意地说,小孩子别管,反正有人给我说,你可别跟别人乱说啊。
那段时间我一会儿啰唆一会儿又得一点都不喜欢说话,这种现象学名叫装酷,有一次走在路上,一个人问我,东方红广场怎么走,我说,不就在毛泽东像那儿吗?他又问我,毛泽东像在哪儿?我不耐烦地说,不就东方红广场上面吗?他噢了一声,若有所思地走开了,估计他得郁闷老半天。
因为我这种古怪的性格,寝室里的同学都不太受得了我,我也受不了他们,在军训结束后,他们仍然天天把寝室弄得干净得像太平间一样,我从初中就开始憧憬大学不修边幅放荡不羁的男生寝室,现在给他们破坏得支离破碎,有一天我故意不叠被子不扫地,他们几个联合起来叫我打扫卫生。
我不说话,拿两个白眼球横他们,但他们拿十二个白眼球横我——老大和老三是近视眼,所以多了几个白眼球——最后我寡不敌众,只能摔门而去。
从此,更是小吵小闹,不过都没发展到武斗,因为我们都是在文学和政治这一类比较严肃的问题上发生冲突,文学上一般讨论《笑傲江湖》发生在哪个朝代这样的问题,政治上就比较抽象了,一般是讨论联合国解决不了的那些。
通常是我一挑三,一个晚上要喝很多次水。印象最深的一次是:我一边大口喝水,一边气急败坏地说:你们怎么这么不开窍?《笑傲江湖》肯定是在《倚天屠龙》后面、《碧血剑》前面你想想,那时候有了独孤九剑,又没有红花会……
每到我苦口婆心也说服不了他们的时候,我就自己搬一张凳子,到走道上看英语去。把愤恨都发泄到英语上,于是英语成绩变得不错,其实本来就不错。
又一个晚上,老二居然大言不惭说谢逊不是帅哥,天地良心人家谢逊谢狮王当年一头金发风靡万千时髦少女,你看现在大街小巷里顶着一头黄毛的哈韩哈日族,那都是盗版他的。
我和他们火拼若干个回合后,我第三十六次带着悲愤飘然离开。然后在走道上咬牙切齿地背起了《老橡树上的黄飘带》。
背到汽车里的那几个年轻人看到满树的飘带而欢呼雀跃时,一个人碰了碰我的书,说:Hi,你想出国啊,那也要小声点啊,别影响大家看书。
他叫黄毅,长沙土著,我早就听说过他了,人和他的姓一样,特黄,有段时间逮谁就给谁讲黄色笑话,强龙不压地头蛇,我满脸春风地问:你们在看什么书?
他递过来一本连皮都没有的书,说:我的书,别介意,拿去see see。
我一看,书上写着《寻秦记》,黄易著,不过一看书皮都没了,里面还发黄,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书。
还果真是你写的啊?
那确实。黄毅有一口很标准的长沙话。
从那个晚上开始,和寝室争论后,除了英语,我又多了一本发泄的书。那本《寻秦记》后来对我的世界观影响是很大的,在青春期的男生不能看两记:《寻秦记》和《鹿鼎记》,会导致他们认为一夫多妻是天经地义的。
看完《寻秦记》后,我就已经和这个叫做黄毅的男孩混得很熟了。他是长沙一中的,据他自己自豪地说,他是他们班倒数第几,他们班顺着数的去清华北大,倒着数的出国。父母本来帮他联系好出国的了,不知道什么原因没去成,所以那天看我读英语,以为我和他一样。
我压根就没有出国的打算,进湖大的时候,我就知道,我的本科阶段是与米国和欧盟没有什么联系了,谁叫我喜欢人多呢,我都可以想象我投胎的时候,上帝问我有什么要求,我说没什么,人多热闹就行。上帝说好,那还不容易,中国人最多。
再说,我那点英语水平,做做选择题骗骗祖国人民还行,拉出去,口语只会两句hello和shit,总不该和别人说了hello后就说shit吧?
黄毅并不那么认为,他英语比我还差,就只会一句shit,Hello都说不好,他说现在你不要以为外国人不会中文。
他举了个例子,他两个去了明尼苏达的同学上MSN告诉他,有一次他们在学校里用中文议论一个金发女生,说胸部太平了,那个女生白了他们一眼,用纯正的北京话说:就你丫大。
尽管我十分怀疑故事的真实性,因为照他同学那样说,那个洋妞必须会长沙话加北京话。
可黄毅却坚信中国强大了,外国人都会中国话,就为自己不学英语找到了理由,更加苦修中文,特别是黄易的武侠,而且喜欢讲黄色笑话,搞得我一段时间思想比较复杂,一半天使一半魔鬼的,他每天都像抓壮丁一样抓别人灌输不良思想。
我受不了他的时候赶紧往图书馆躲,在图书馆我发现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就是找一堆血腥凶杀推理的书,然后就坐在图书馆宽大的桌子上慢慢看,看累了就趴在书上睡觉,据我的经验,趴在什么书上睡觉就可以进入到那本书的故事中,所以我总是做血腥的噩梦。
做噩梦最大的几个好处就是:第一,我喜欢看恐怖片,但做噩梦却感觉像自己在演恐怖片一样,特刺激;第二,当你醒来后,虽然一切没什么变化,但你在梦里失去的东西现在又重新获得了,比如你在梦里坐牢了现在醒来跟出狱了似的,感觉特别美好;第三,外婆告诉我,梦一般是反的。
那天天气不错,校园里洒满了阳光,在阳光灿烂的日子里睡觉,梦里都会有阳光的味道。
到了图书馆,我坐在靠窗的位置,这样可以面对岳麓山,有一种高瞻远瞩的感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