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柏杨白话版-第16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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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万荣方与唐兵相持,军中闻之,惧。奚人叛万荣,神兵道总管杨玄基击其前,奚兵击其后,获其将何阿小。万荣军大溃,帅轻骑数千东走。前军总管张九节遣兵邀之于道,万荣穷蹙,与其奴逃至潞水东,息于林下,叹曰:“今欲归唐,罪已大。归突厥亦死,归新罗亦死。将安之乎!”奴斩其首以降,枭之四方馆门。其余众及奚、皆降于突厥。
当时孙万荣正与唐兵对峙,军中听到新城失守的消息,震惊不安,奚人背叛孙万荣,神兵道总管杨玄基攻击他前面,奚人攻击他后面,俘获他的将领何阿小。孙万荣军溃散,孙万荣率轻骑数千向东逃走。唐前军总管张九节派兵在中途截击,孙万荣走投无路,与家奴逃至潞水东边,在树林下休息,叹息说:“现在想归降唐朝,罪恶已大。归降突厥是死,归降新罗也是死。将向何处去呢!”家奴砍下他的脑袋向唐朝投降,他的脑袋被挂在四方馆门前示众。他的余众及奚人、人都向突厥投降。
'16'戊子,特进武承嗣、春官尚书武三思并同凤阁鸾台三品。
'16'戊子(二十四日),特进武承嗣、春官尚书武三思并任同凤阁鸾台三品。
'17'辛卯,制以契丹初平,命河内王武懿宗、娄师德及魏州刺史狄仁杰分道安抚河北。懿宗所至残酷,民有为契丹所协从复来归者,懿宗皆以为反,生刳取其胆。先是,何阿小嗜杀人,河北人为之语曰:“唯此两何,杀人最多。”
'17'辛卯(二十七日),太后下令,因契丹刚平定,命河内王武懿宗、娄师德及魏州刺史狄仁杰分路到黄河以北各地安顿抚恤百姓。河内王武懿宗所到之处使用刑法非常残酷,百姓有被迫跟从契丹而后又回来的,武懿宗都认为是反叛,将他们活活剖腹取胆。这以前,契丹何阿小好杀人,这时候黄河以北的人就说:“唯此两何,杀人最多。”
'18'秋,七月,丁酉,昆明内附,置窦州。
'18'秋季,七月,丁酉(初三),昆明归附唐朝,唐朝在该地设置窦州。
'19'武承嗣、武三思并罢政事。
'19'武承嗣、武三思一起罢除相职。
'20'庚午,武攸宜自幽州凯旋。武懿宗奏河北百姓从贼者请尽族之,左拾遗王求礼庭折之曰:“此属素无武备,力不胜贼,苟从之以求生,岂有叛国之心!懿宗拥强兵数十万,望风退走,贼徒滋蔓,又欲委罪于草野诖误之人,为臣不忠,请先斩懿宗以谢河北!”懿宗不能对。司刑卿杜景俭亦奏:“此皆胁从之人,请悉原之。”太后从之。
'20'庚午(二十四日),武攸宜从幽州凯旋。武懿宗奏请将黄河以北跟从契丹的百姓全部灭族,左拾遗王求礼在朝廷驳斥他说:“这些百姓从来没有武装,没有力量打败敌人,一时顺从敌人以求生存,哪里有叛国的用心!武懿宗拥有强兵数十万,看到敌人的气势就退走,结果使敌人的势力蔓延,他又想把罪过推卸给民间受连累的人,这是作臣下的不忠,请先斩武懿宗以向黄河以北的百姓致歉!”武懿宗哑口无言。司刑卿杜景俭也上奏说:“这些百姓都是被迫跟从契丹的,请全部原谅他们。”太后听从他的意见。
'21'八月,丙戌,纳言姚坐事左迁益州长史,以太子宫尹豆卢钦望为文昌右相、凤阁鸾台三品。
'21'八月,丙戌(二十三日),纳言姚因事获罪降职为益州长史。朝廷任命太子宫尹豆卢钦望为文昌右相、凤阁鸾台三品。
'22'九月,壬辰,大享通天宫,大赦,改元。
'22'九月,壬辰(疑误),太后合祭于通天宫,大赦天下罪人,更改年号。
'23'庚戌,娄师德守纳言。
'23'庚戌(十七日),娄师德代理纳言。
'24'甲寅,太后谓侍臣曰:“顷者周兴、来俊臣按狱,多连引朝臣,云其谋反;国有常法,朕安敢违!中间疑其不实,使近臣就狱引问,得其手状,皆自承服,朕不以为疑。自兴、俊臣死,不复闻有反者,然则前死者不有冤邪?”夏官侍郎姚元崇对曰:“自垂拱以来坐谋反死者,率皆兴等罗织,自以为功。陛下使近臣问之,近臣亦不自保,何敢动摇!所问者若有翻覆,惧遭惨毒,不若速死。赖天启圣心,兴等伏诛,臣以百口为陛下保,自今内外之臣无复反者;若微有实状,臣请受知而不告之罪。”太后悦曰:“时宰相皆顺成其事,陷朕为淫刑之主;闻卿所言,深合朕心。”赐元崇钱千缗。
'24'甲寅(二十一日),太后对身边的大臣说:“近期以来周兴、来俊臣审理案件,多牵连朝廷大臣,说他们谋反;国家有固定的法律,朕怎么敢违反!有时怀疑它不真实,指派亲信大臣到监狱提问,得到犯人的自供状,都是自己承认的,朕便不加怀疑。自从周兴、来俊臣死后,不再听说有谋反的人,这样看来,以前被处死的人不是有冤枉吗?”夏官侍郎姚元崇回答说:“自垂拱年间以来因谋反罪被处死的人,大概都是由于周兴等罗织罪名,以便自己求取功劳造成的。陛下派亲近大臣去查问,这些亲近大臣也不能保全自己,哪里还敢动摇他们的结论!被问的人如果翻供,又惧怕惨遭毒刑,与其那样不如早死。仰赖上天启迪圣心,周兴等被诛灭,我以一家百口人的生命向陛下担保,今后朝廷内外大臣不会再有谋反的人;若稍有谋反的事实,我愿承受知而不告的罪过。”太后高兴地说:“以前的宰相都顺着周兴他们,使他们得逞,贻误朕成为滥用刑罚的君主;听到你说的话,很合朕心意。”于是赏赐姚元崇钱一千缗。
时人多为魏元忠讼冤者,太后复召为肃政中丞。元忠前后坐弃市流窜者四。尝侍宴,太后问曰:“卿往者数负谤,何也?”对曰:“臣犹鹿耳,罗织之徒欲得臣肉为羹,臣安所避之!”
当时有很多人为魏元忠诉冤,太后又召回他担任肃政中丞。魏元忠前后被判处死刑和流放共有四次。有一次曾陪从太后宴饮,太后问他:“你从前多次蒙受诽谤,为什么?”回答说:“我好比鹿,罗织罪名的人想得到我的肉作羹,我如何能躲过他们!”
'25'冬,闰十月,甲寅,以幽州都督狄仁杰为鸾台侍郎,司刑卿杜景俭为凤阁侍郎,并同平章事。
'25'冬季,闰十月,甲寅(二十一日),朝廷任命幽州都督狄仁杰为鸾台侍郎,司刑卿杜景俭为凤阁侍郎,一并任同平章事。
仁杰上疏以为:“天生四夷,皆在先王封略之外,故东拒沧海,西阻流沙,北横大漠,南阻五岭,此天所以限夷狄而隔中外也。自典籍所纪,声教所及,三代不能至者,国家尽兼之矣。诗人矜薄伐于太原,美化行于江、汉,则三代之远裔,皆国家之域中也。若乃用武方外,邀功绝域,竭府库之实以争不毛之地,得其人不足增赋,获其土不可耕织,苟求冠带远夷之称,不务固本安人之术,此秦皇、汉武之所行,非五帝、三王之事业也。始皇穷兵极武,务求广地,死者如麻,致天下溃叛。汉武征伐四夷,百姓困穷,盗贼蜂起;末年悔悟,息兵罢役,故能为天所。近者国家频岁出师,所费滋广,西戍四镇,东戍安东,调发日加,百姓虚弊。今关东饥馑,蜀、汉逃亡,江、淮已南,征求不息,人不复业,相率为盗,本根一摇,忧患不浅。其所以然者,皆以争蛮貊不毛之地,乖子养苍生之道也。昔汉元纳贾捐之之谋而罢朱崖郡,宣帝用魏相之策而弃车师之田,岂不欲慕尚虚名,盖惮劳人力也。近贞观中克平九姓,立李思摩为可汗,使统诸部者,盖以夷狄叛则伐之,降则抚之,得推亡固存之义,无远戍劳人之役,此近日之令曲,经边之故事也。窃谓宜立阿史那斛瑟罗为可汗,委之四镇,继高氏绝国,使守安东。省军费于远方,并甲兵于塞上,使夷狄无侵侮之患则可矣,何必穷其窟穴,与蝼蚁校长短哉!但当敕边兵,谨守备,远斥候,聚资粮,待其自致,然后击之。以逸待劳则战士力倍,以主御客则我得其便,坚壁清野则寇无所得;自然二贼深入则有颠踬之虑,浅入必无寇获之益。如此数年,可使二虏不击而服矣。”事虽不行,识者是之。
狄仁杰上疏认为:“天生四夷,都在先王疆界之外,所以东边抵达沧海,西边阻隔流沙,北边横着大沙漠,南边阻隔着五岭,这是上天用以限制夷狄而隔开中原和外夷的险阻。从典籍记载看,声威教化所至,三代不能到的地方,国家都已经全部兼并了。诗人夸耀周宣王北伐到达太原、周文王美好的教化推行于江、汉流域,可见三代边远的地方,现在都成为国家的内地了。若还用武于境外之地,求取功利于极远的地方,耗尽府库的积蓄去争夺贫脊不毛之地,得到那里的人民不能增加赋税收入,得到那里的土地不可以耕种纺织,姑且追求使远夷成为文明之邦的名声,而不致力于巩固根本、安定百姓的办法,这是秦始皇、汉武帝所推行的方针,不是五帝、三王的事业。秦始皇不断滥用武力,追求扩大疆土,死人极多,以致天下崩溃,人民造反。汉武帝征伐四夷,使得百姓穷困,盗贼蜂拥而起;晚年悔悟,停止军事行动,罢除徭役,所以能得到上天保。近来国家每年频繁出兵,耗费日益增大,西边戍守四镇,东边戍守安东,征兵日益增加。百姓空虚疲乏。现在潼关以东地区饥荒,蜀、汉地区百姓逃亡,江、淮以南,征税不停,百姓不能从事生产,便会相随作强盗,根本一发生动摇,忧患不浅。所以形成这种状况,都因为争夺蛮貊的贫脊之地,背离了爱抚养育百姓的道理。从前汉元帝采纳贾捐之的计谋而取消朱崖郡,汉宣帝用魏相的策略而放弃车师的田地,他不是不想崇尚虚名,而是恐怕耗费人力的缘故。近世贞观中期,平定突厥九姓,立李思摩为可汗,让他统辖各部族的原因,就是当夷狄反叛则应讨伐他们,降伏则应安抚他们,这符合应当灭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