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卫·科波菲尔-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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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加痛切深刻。
于是,我断定那种生活是不堪的。
我没有逃脱那厄运的幸望,除非我自己跑掉,我对此很明白。我很少从默德斯通小姐那里得到什么信息,而从默德斯通先生那里就根本什么也得不到。而我得到的信息也不过是由奎宁先生转交的两、三包补过的衣,每一包中有一个字条,大意是:珍。默希望大,科努力干活,尽心尽职。我是否除了死心塌地做苦力外还有可能做点别的,对此毫无半点暗示。
第二天,我还为才萌生的念头而心情激动,就有事实向我证实米考伯太太说到他们的离开并非没有理由。他们在我住的房子里租了一处,只住一星期,租期一到,他们就动身去普利茅斯。米考伯先生下午亲自去了帐房,告诉奎宁先生说他不能不舍下我而去,还对我给予高度赞扬,而我想我对这赞扬是受之无愧的。奎宁先生就把车夫提普叫了进来,提普成了家,又有一间房要出租,奎宁先生就指定我住在那。他认为我们双方都一定同意,而我虽已下定了决心,也什么都没说。
在和米考伯先生及太太同住一幢房子的最后那些天里,我每晚和他们一起度过。我觉得,我们的亲密与日俱增。最后那个星期天,他们请我吃午饭,我们吃了猪里脊和苹果酱,还有一个大大的布丁。头天晚上作为分别礼物,我买了一个带花点的木马给小威尔金·米考伯——那是个男孩——又买了个娃娃给小爱玛。我还给了那个就要被遣送的孤女一个先令。
虽然对于即将来临的分别我们都很伤感,但大家仍在这一天过得很快乐。
“科波菲尔先生,”米考伯太太说,“我不想到米考伯先生的困苦时日则罢,否则就会想到你。你的作为永远属于那类最体贴、最乐于助人的品性。你从来就不是一个房客,你一直是个朋友。”
“我亲爱的,”米考伯先生说,“科波菲尔,”近来他已习惯这么称我了,“当他的同类不得意时,他对他们的忧伤抱有一颗同情的心,还有一个去计划安排的头脑,以及一只手去——简言之,有一种处置掉那些不必要的东西的全部才能。”
我对这夸奖表示心领神会,并说我为很快就彼此见不到而难过。
“我亲爱的青年朋友,”米考伯先生说,“我比你年长,涉世经验也略具些许,而且——简而言之,在困难方面,一般说来,也略具一点体会。眼前,在有什么机遇出现之前(对此,我可以说我时刻都在期盼),除了忠告我无它物可赠。我的忠告是可取的,我自己——简言而之,从未曾奉行这忠告,于是成为“——一直满面春风、眉飞色舞的米考伯先生说到这时面色一改为愁苦状。”“你眼前这么个可悲的可怜人。”
“我亲爱的米考伯!”他太太劝告道。
“我说,”米考伯先生又忘了他自己,于是又满面春风地说,“你看到这么个可悲的可怜人了。我的忠告是:决不要把今日可办之事拖至明日。拖宕乃窃汝光阴之贼尔①。抓住这贼呀!”
……………………
①此句引自18世纪英国诗人爱德加·扬所著《夜思录》。
“这是我可怜的爸爸的格言。”
“我亲爱的,”米考伯先生说道,“从你爸爸的角度来看,他好极了,我若说他坏话,真是天理难容。我们不能,简而言之,再认识一个人能在他那把年纪,生着他那样专缠裹腿布的腿,还能不戴眼镜就看那用同样字体的印出的字。可是,他把那格言用于我们的婚事上,我亲爱的;于是那事办得过早,我永远得不到那笔费用的补偿了。”
米考伯先生斜睇了米考伯太太一眼,又补充道:“我并非为那事后悔。完全相反呢,我的爱人。”说罢,他严肃了一、两分钟。
“我还有另一忠告,科波菲尔,”米考伯先生说,“你知道。年收入二十英镑,如果每年花销十九镑十九先令六便士,结果是幸福。年收入二十英镑,如果每年花销二十英镑六便士,结果是痛苦。花凋零,叶枯萎了;太阳沉入恐怖中,于是——
于是,简而言之,你就完了。就像我这样!”
为了使他的榜样更鲜明,米考伯先生露出很快活又很得意的神气喝下一杯潘趣酒,然后吹起口哨,吹的是大学生舞曲。
我便努力向他们保证,说我一定会把这些教导铭记心中(虽然实际上我根本不必这么做),因为他们那时显然太让我感动了。第二天早上,我在客车售票处和他们全家相遇,只见他们心情沮丧地坐在车后部的外面。
“科波菲尔先生,”米考伯太太说,“上帝保佑你!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切的,你知道,就算我能忘记,我也决不会忘记的。”
“科波菲尔,”米考伯先生说,“再见了!愿你一切都幸福顺利!在时光前进的过程中,如果我能相信我的不幸能被你引以为戒,我就觉得我占了另一个人的生存空间并非全无益处了。如果有任何机遇出现(我相信会的),我能有力量使你的前景好一点,我会快乐得无以复加呢。”
我相信,米考伯太太带着孩子坐在车后面我站在路上无言看他们时,她眼前一层薄雾消失了,她看出我实在只是多么小的一个人。我这么想,是因为她面带一种从未有过的母亲样的表情向我招手,要我爬上车;她搂住我脖子,像吻自己儿子那样吻了我一下。我刚下车,车就开了。他们挥舞着手帕,以至我看不见他们一家人。一分钟后,车就远去了。孤女和我站在路中间,茫然相顾后又握手道再见。我猜想,她要回到圣路加习艺所去,我则去默德斯通·格林伯公司开始那令人厌倦的一天。
可我已不想再在那里过多少令人厌倦的日子了。不,我已经决心要跑开,要用一切办法去乡下,去见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属,要把我的遭遇告诉我的姨奶奶——贝西小姐。
我说过,我也不知道这不顾一切的念头是怎么钻进我脑袋的。但一旦钻进去了,它就留了下来,形成一个信念,我一生再没有比这更坚定的信念了。我决不能说我相信它可望实现,但我已下了最大决心,要将它付诸于行动。
自从那晚产生了念头并失眠后,我就一次又一次、一百次地重温我那可怜的母亲讲的我出生的故事,昔日听她讲这故事于我是件快活事,我已把它熟记在心了。在那故事里,我的姨奶奶以令人生畏的威风登场;但她的举止中有处小地方令我常常回味,正是这一小小特征给了我些鼓励。我忘不了,母亲认为姨奶奶摸她那头漂亮的头发时手并不粗暴。虽然那也许只是完全出自我母亲的臆想,或许根本就没那回事,但我用它构成一小幅图画,画出我记得那么清楚也爱得那么深切的女子,她的美打动得那可怕的姨奶奶也发了仁慈,这幅画使整个故事变得温柔了。很可能由于这幅图画已久久在我心中,才使我的决心逐渐形成。
我连贝西小姐住哪儿也不知道,所以就给皮果提写了封长信,不经意样地问她可记得那地方。我借故说我听说有这么一位女士,住在某个什么地方(我随便编了个地名),所以我想知道是否确实。在那信里,我还告诉皮果提说我因非常特殊的理由需半个几尼,并说如果她能借给我半个几尼,到我能还的时候再还,我将对她感激万分,我以后会把需要这钱的理由告诉她。
不久就收到了皮果提的回信,和往常一样充满了忠诚和爱心。她随信附上半几尼(恐怕她花了不少气力才克服重重困难,从巴吉斯的箱子里弄出这笔钱呢),并告诉我贝西小姐住在多佛附近,不过她也不能肯定是就住在多佛当地,还是在海斯,沙门,或弗克斯通。我们工友中的一个人在我向他打听这些地方时,竟说这些地方都在一起,我认为这于我的目的已够了,决定那个周末就动身。
我是个诚实的小人儿,不愿离开默德斯通·格林伯公司而留下一个有污迹的印象,所以我认为我必须等到星期六晚上才能走;而且我刚来时预支了一星期薪水,所以我决定不在往日领工钱的时候去帐房。为了后一个特殊理由,我借了半几尼,这样我就不乏旅行所需费用了。于是,星期六天黑时,我们都在批发店里等着领工钱,我握住米克·沃克尔的手,请他在轮到他领钱时告诉奎宁先生我去把箱子搬往提普家了;然后我对白粉·土豆道了最后一次再见,便跑走了。
我的箱子放在河对面的住处。在一张我们钉在桶上的地址卡上我写上了:大卫少爷,留在多佛马车票房,待领。”我把这卡边放在口袋里,准备把箱子拿下来后拴到上面去。我一面朝住处走,一面四下张望,想找到一个帮我把箱子送到票房去的人。
一个腿很长的年轻人带着一辆很小的空驴车,他站在黑弗莱尔路的尖塔附近。我走过时,眼光和他的相遇,他把我叫做“小痞子”,还希望我“认清他以后好作证”,无疑,这是说我瞪他了。我停下来向他解释,说我并没这么做,我不过是不能肯定他会不会愿意干一件活。
“哈(啥)活?”那长腿青年说。
“运一只箱子,”我答道。
“哈箱子?”那长腿青年说。
我告诉他是我的箱子,就在那边街上,我要他把它运到多佛马车票房,运费是六便士。
“六便士就帮你干呢!”那长腿青年说罢就上了车——不过是架在车轮上的一个大木托盘——驴子拖着那车咕隆隆跑了起来,那速度我要使劲跑才可以跟上。
这年轻人的态度带着挑衅的意味,尤其他对我说话时嚼草的样子让我不喜欢;可价钱已讲好,我就把他带到我马上要离开的房间,我们一起把箱子搬了下来。现在,我不愿意把那卡片拴上去,因为我怕那房东家的什么人会对我的举止起疑心而把我扣留下来;于是我对那青年说,请他到了最高法院监狱的高墙外时就停一分钟。我话音刚落,他就赶车咕隆隆跑将起来,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