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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大卫·科波菲尔-第1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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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梯上远远传来一阵脚步声。我确信,我辨得出这脚步声。这是他的脚步声,感谢上帝!
  她说这几句话时,一面缓缓从门口走开,走出了我的视线。
  “不过,记住!”在打开了另一扇门走出去时,她严厉地慢慢说道,“我打定主意,为了我的一切理由,也为了我心中的仇恨,除非你一点也不让我知道你的踪迹,或者除非你把漂亮的面具全摘下,否则我就要赶走你。这就是我要对你说的;我说什么,就做什么!”
  楼梯上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越来越近——和刚刚走下去的她擦身而过——冲进了房间。
  “舅舅!”
  随着这两个字是一声可怕的喊声。我停了一下,再往屋里看,看到他抱起了失去知觉的她。他朝她的脸端详了几秒钟;然后俯下去吻了一下——哦,多慈爱的一吻!——然后他抽出一条小手帕盖到那张脸上。
  “卫少爷,”他蒙上她的脸后,用低而发颤的声音说道,“我感谢天父,我的梦想成真了!我诚心诚意感谢他,因为他用他的意志把我引到我的宝贝这里!”
  说着,他把她抱在怀里,看着那被蒙上的脸,把那失去知觉而一动不动的她抱下楼去。
  第五十一章 将要开始更长的旅行
  次晨,我和姨奶奶在我花园里散步时(她由于这时常陪我亲爱的朵拉已不再作其它运动了),我听说皮果提先生要和我谈话。我朝大门走去时,他已进了花园,我们便在半路相遇了。她很敬重我姨奶奶,一看到她便如往常那样取下帽子。我本来正把头天夜里发生的一切讲给她听。她什么也没说,表情诚恳地走上前去和他握手,然后拍了拍他胳膊。这动作已很能传情,她不需再说什么了。皮果提先生很明白她的意思,好像她已说了千言万语一样。
  “我现在要进屋去了,特洛,”姨奶奶说道,“我要去照料小花了,她马上要起来了。”
  “我希望不是因为我在这儿吧,小姐?”皮果提先生说道,“要不是我今儿一早心不在马,(皮果提先生是想说心不在焉)你是——因为我才离开吗?”
  “你有话要说,好朋友,”姨奶奶答道,“我不在场好些。”
  “请你原谅,小姐,”皮果提先生马上说道,“如果你不嫌我啰嗦,能耐着性儿听完,那真是承你情了。”
  “是吗?”姨奶奶也痛快,“那我相信我会听。”
  于是,她挽着皮果提先生的胳膊,和他一起走到花园顶头一个树荫下的小凉亭里。她坐在一个凳子上,我坐在她旁边。还有一个座位空着,皮果提先生满可以坐下,可他宁愿扶着小麻石桌站在那里。他站在那里,准备开口前先看了看他自己的便帽,这时,我不禁观察他那粗壮的手所体现的人格品性上的力量。对他那诚实的前额和铁灰色头发来说,他的手是多么好又忠的伴侣呀。
  “昨天晚上,我把我那亲爱的孩子带走,”皮果提先生抬起头对我们的眼睛说道,“我把她带回我早就在那儿等着她、为她准备好了的住所。好些个小时里,她不认识我;她认出我以后,就跪在我脚前,祈祷那样,把一切经过告诉了我。说实话,听到她声音时(那声音还像我从前在家里听到的一样动听)——又看到她像伏在我们救主用那神圣的手画字的灰土上①时,我内心充满感激并又感到痛苦。”
  ……………………
  ①据《圣经·约翰福音》第八章记载,当人们要处置一犯淫的妇人时,耶稣用手指在地上画字,并说:“你们中间谁没有罪,就可先用石头打她。”
  他不加掩饰地用袖子擦眼睛,然后清了清喉咙。
  “我所感到的痛苦时间并不久,因为她已经找到了。只要想到她已被找到了,痛苦便过去了。我也实在想不通为什么我现在还要提起它。顺便说一句,1分钟前,我还没想到半句自己要说的话,可它这么自然来到我嘴边,我就这样被支配了。”
  “你是一个富于牺牲精神的人,”姨奶奶说道,“会得到报答的。”
  皮果提先生的脸上映上了正摇曳的树叶阴影。他向我姨奶奶点点头以表示感谢她的称赞,然后又接着他放下了的话题继续说。
  “我的爱米丽,”他这时很气愤地说道,“就像卫少爷知道的那样,被那条花斑蛇囚禁在一座房子里——那条蛇说的是真话,愿上帝惩罚他!——她夜里从那儿逃走了。那是一个黑沉沉的夜,但有许多星星在闪光。她晕头转向,沿着海滩跑,满为那条旧船就在那里;她叫我们转过脸去,因为她就要过来了。她听见了她自己的叫声,好像那是另一个人叫的一样。棱角锋利的岩石碰破了她的皮,她也没有觉察,好像她自己就是石头一样。无论她跑多远,她总看到火光闪闪,听到喊声阵阵。突然——也许是她觉得那样,你明白——天亮了,又刮风又下雨,她躺在海边一堆石头上,一个女人,用那国的语言向她说话,问她为什么会成了这个样。”
  好像他讲的就在他眼前一样。他说话时,那情景就那么活生生地在他眼前发生;他那么诚恳向我描述那一切,比我能表达的更为清楚。事隔多年了的此刻写到这时,我还几乎以为我真经历过那一切;那情景以可惊的真实性感动着我。
  “当爱米丽把这女人看得更清楚了——她的眼光迟钝——”皮果提先生继续说道,“她认出这女人是她到海滩上去时常和她谈话的人们中一个。因为,她在夜里(就像我说的那样)跑了那么远,可她过去也常做些长途旅行,走一段路,乘一段水路的船,坐一段路的车,对沿海好几里的地方都很熟。这女人很年轻,还没有小孩;不过她不久就要生了。但愿我的祈祷能达到天堂,让这孩子使她一生为之而感到幸福、安慰和荣耀!但愿这孩子在她上年纪后爱她、孝敬她,一直帮她;无论在人间还是天上都成为她的天使!”
  “阿门!”姨奶奶说道。
  “以前,爱米丽刚和孩子们谈话时,”皮果提先生说道,“这女人总有点不好意思,总坐得稍远点织东西或做那类事。可是爱米丽注意到了她,走过去和她交谈。由于那个年轻女人也喜欢孩子,她们很快就交上了朋友。她们关系越来越好,每次爱米丽走过那儿时,她总送花给爱米丽。那会儿问为什么会成了这个样儿的就是她。爱米丽告诉了她经过,于是她——她把爱米丽带回她家。她真的那么做了。她把爱米丽带回了她家。”皮果提先生捂着脸说道。
  自爱米丽那晚逃走后,我就没见过什么事能比这善举更让他感动。姨奶奶和我都不想惊动他。
  “那是所小小的房子,你们能想得到,”他后来又说道,“可她收留了爱米丽——她丈夫出海去了——她保守秘密,并要她的邻居也都保守秘密。爱米丽发起热,让我觉得奇怪的是——也许有学问的并不觉得奇怪——她忘了那一国的语言而只能说自己的家乡话,可那又没人能懂得了。她记得她好像做梦一样躺在那里,不断用英语说话,不断地断定那条旧船就在附近的海湾并求他们派人去那儿,通报说她就要死了并带一封声称饶恕了她的信回,哪怕就写了一个字也好。她几乎总觉得我说的那个男人老在窗外躲着等她,而把她害到这地步的那个男人老是进了她屋,于是她就苦求那好心的年轻女人别抛弃她;她同时也知道她说的话那年轻女人听不懂,她也就更怕会被抓走了。她眼前依然有火光,耳中依然有喧腾声;今天存在,也没有过昨天,不会有明天。她生平中一切事,或可能会有的事,或从来没有过的事和不会有的事都一起拥到她面前,而件件都模糊,件件都不快。可她却因此而唱歌,而大声笑!这情形延续了多久呢,我也不知道;然后就是昏睡。在昏睡时,她从那种超出她本身力量的亢奋而变得比小孩还软弱。”
  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好像想削弱他讲述的可怕性。沉默了一会,他又接着讲这个故事。
  “她醒过来时是个美好的下午;一切那么安静,除了海滩上不涨不落的蓝色海水发出微微涛声,什么声音也没有。一开始,她还以为这是一个星期天的早晨,而她就在家里呢。可是,她看到窗前的葡萄叶,还有前面的小山,这些都不是家里的景物,和她在家见到的不同呀。后来,她的朋友进来,守在她床边照顾她;这时她才知道,那条旧船并不在附近的海湾中,而是离那儿很远很远;她也知道她身在何地,而是因为什么。于是,她俯在那好心的年轻女人胸口上哭了起来。我希望,眼下那个好心女人的孩子就躺在她胸口上呢,并用它那可爱的眼睛让她高兴!”
  谈到爱米丽的这个好朋友时,他没法不流泪。想控制泪水是不可能的。在为她祝福时,他又动了感情。
  “那一切对我的爱米丽有益,”渲泄了感情后,他又往下说道(他的感情那么强烈,我见了也不能不受感染,而我的姨奶奶就干脆大哭了起来);“那一切对爱米丽有益,她开始康复。可是,她一点也不记得那个国家的语言了,不得不用手势和人谈话。就这样,她一天天好起来,虽然恢复得慢,却很稳,而且她想学常见东西的名称——她就像从不知道那些名称一样——直到一天晚上,她坐在窗前,看着一个正在海滩上游戏的小女孩,情形才有些变化。突然,这个小孩伸出手,说道(翻译成英语应该是这样):‘渔人的女儿,这儿有个蚌壳!’——因为你们知道,他们一开始按他们国家的习惯,叫她‘美丽的夫人’,她叫他们称她‘渔人的女儿’。那孩子突然说:‘鱼人的女儿,这儿有个蚌壳!’这一下,爱米丽懂了;于是她哭着回答她;她记起了一切!”
  “爱米丽又壮实了一些后,”皮果提先生又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她就想离开那个好心的年轻人回自己的国家了。这时,那个丈夫也回了家。于是,他们俩把她送上去勒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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