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金瓶梅-第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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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将贲四来,把狮子街旧典当铺开起,油漆得一时崭新。一县亲友闻得西门官人母子回家,又赎回宅产,修理一新,不知家里还有多少银子,才取出来用,就有李智、黄四等一班儿来行贺,引诱玳安做些生意。玳安俱辞了去,却上东京谢了翟云峰一分大礼。云峰说:“你家没有主子,寡妇孤儿又都出了家,这乱世如何支得住?还该做个小小前程,撑持门面。”因此叫他纳了一百二十两银子,在东京锦衣卫里做个旗牌官,还顶着西门大官人的缺,只不管事。因此玳安随了姓,满县人敬他忠义,又有家事,都呼为小西门大官人。
从此度起日月,富倍于前,又修起西门庆的坟墓。
那日,和月娘、玉楼、孝哥、王姑子、小玉,随着一同上坟,回到昆卢庵来参雪涧长老。月娘说起当初曾舍一百八颗明珠在这里,薛姑子死了,寺上两遭了火,不知落在谁手里。雪涧禅师大笑道:“珠子倒也有,可惜连我一件衲衣偷去了。”了空看着雪涧又笑道:“有了珠子就有了衣,有了衣也就有了珠于。只在眼前,不消寻觅。”说毕话,取出一件破补衲裰来,道:“可是老师父的衣么?”雪涧长老道:“正是了,”接过衣来用手一捏,那缝的衬布儿依旧完全,上面却添了一个金针,长老拔起金针,抽出一个黄袋来,一百八颗明珠溜亮光圆,递与月娘,低头一看,正是自家故物。诗日。
珠从罔象于何求,不是明人莫暗投。
赤水归来还独照,牟尼顶上起重楼。
又。
赵州八十犹行脚,须信心头未了然。
及至得珠无一事,始知虚费草鞋钱。
月娘看珠已毕,忙把金针取看,不似人间铜铁,只见金光明亮,照得一殿都是佛影。了空细说“是南海婆婆送我缝衣的”,才知是菩萨的显应。将这针和珠依旧送与长老,叫了空收在身边。月娘想了想道:“我有个愿力,了空你可成此孝心,日后化出钱粮来,寺后修一座七层宝塔,安放金针珠子,供养为舍利之塔。可惜我们年老,不能成此愿力,将此功德留与你做罢。”长老向月娘道,“佛法愿力,不是轻口许的。凡有愿力,一世不完,来世苦修,才得圆满的。七层宝塔乃数万金银的布施,清河县一个小小地方,如何满得这愿。”一言未毕,只见小西门员外玳安,向长老月娘前跪下说, “此塔不难, 我替母亲孝哥完结此愿罢。”长老大惊道:“你一人如何有这等福力?”玳员外因把天赐黄金的事说了一遍。月娘才知向来赎产兴家、另立门户,原来天报忠义之仆一段因果。玳安回家把宝藏取开,一面兴工在昆卢寺后筑起七层高塔,层层是佛,安放金针明珠在上。塔成之日,金光夜现,远近善信男女,上千万的人随喜,俱道:“玳安忠义,了空行孝,所以天赐黄金完成佛事。”
那日,做了七昼夜道场将毕,忽然来了一枝人马,前后红旗,黄伞罩定一个年少将官,只有二十多岁,却是生得齐整。来到寺前,下马便问道:“可是清河县昆卢庵了空长老的禅林么?”了空慌忙迎出去。一见了空,将偏衫袖子扯住道:“师兄,你好快活,撇得我在苦海,就不慈悲我了。”月娘、玉楼、王姑子都躲避在后斋堂去了,只落得雪涧、玳安,都出迎来。你道这小将军是谁?
鸳鸯帐里谈经伴,龙虎巢中罗刹娘。
柳叶已抛珠勒马,梨花新弃绿沉枪。
摩登不破阿难戒,天女来登弥勒床。
阿闪国中还觅婿,蜜成蜂老又寻香。
原来是淮西大寇李全寨中梨花枪杨夫人女儿锦屏小姐,原招了空为婿,两人谈经说法,不肯破戒,许下结伴修行。
因李全亡后,杨夫人投在大金麾下做了土官夫人,领他的兵马镇守淮西。如今夫人又死了,小姐将后事付与营将,却来找寻了空,今日才得相见。了空迎上殿来,只见这小将军行了五体投地三参的礼,却与了空平拜了,才和雪涧长老问讯。卸了戎妆,却是幅巾道袍,挂了一串数珠,一双小小方头禅履。雪涧长老甚是纳闷。了空请进方丈,请出月娘一行人来相见。细说前因,才知月娘是婆婆,这小将军是干媳妇儿。锦屏又拜了月娘两拜。大家坐在一团,摆上斋来吃了。
只见锦屏小姐唤家将捧出一盘金银来,约有千两,送与了空助寺上功果,自己却将头发分开,跪在佛前,求月娘剃发。长老大喜,原是有了法名,是了缘,与了空叙兄弟的。
自己做就一套禅衣僧帽,即时一个新比丘尼,满口经典,久已受了菩萨戒。先拜佛像,后拜长老、月娘,即时发遣营将人马回淮上去了。从此,在观音堂与月娘作伴,晨昏焚诵。
过了数年,玉楼不在了,葬在莹边。月娘享年八十九岁。一日,唤将了空来,念了四句偈言,无病坐化。化之日,满天瑞彩,一屋香云,冉冉向空而去。偈日。
八十九年梦,天空月又来。
不圆也不缺,夜夜照莲台。
了空自与玳安整理后事,谨遵遗言,不许回莹合葬。火化了,安龛在新塔下,做了七昼夜道常那时雪涧长老辞回泰山去了,了空在寺里住持十年。辞了玳安,也朝落伽,住在普陀岩紫竹庵里,不回山东了。日后坐化成佛。锦屏却在观音堂住十年,也回东海得道。昆卢庵做了禅林,高僧卓锡谈经,俱是小西门玳员外管理。后来生子二人,世享富厚,夫妇借老,八十而终。这是天报忠义,一家正果处。正是:历遍恒沙,苦海有波皆净土;随缘宝刹,火池无地不莲花。
且听下回分解。
第六十四回 三教同归感应天 普世尽成极乐地
仙人马湘诗:
大乙初分何处寻,空留历数变人心。
九天日月移朝暮,万里山川自古今。
风动水光吞远激,雨添岚气没高林。
秦皇漫作驱山计,沧海茫茫转更深。
这八句诗是仙人马自然所作。太乙,即是太极图,生天、生地、生人、生物,未有阴阳之前,不曾分破的胚胎。到了太极,分了两仪,两仪分了四象、五行,为生生化化之始。在天有了阴阳,在人有了善恶,在世有了治乱,在物有了胎卵湿化。渐渐浇漓剥落,那得还有无始?本来一点真性,完得这个太乙的,就可成佛作圣。饶你参天赞地,也不过还他一个大乙,添不出一点色相。因此说,太乙初分何处寻。
自天开于子,地辟于丑,人生于寅,有了三才。原是个混饨世界。盘古时,这些人们蠢蠢痴痴,和鱼鸟草木一般,不知春夏秋冬,也无忧愁烦恼,不识不知,随生随化,何等快乐。这吴天上帝恐这些人多了,生乱生淫,不免争夺相杀,只得生出几个圣人来,叫他做这人的头领。一边养他的生,一边教他的礼,世界才可以长久。生下隧人氏来,以饮食养他。生下有巢氏来,以房室安他。神龟现出八卦,龙马献出河图,生下天皇、地皇、人皇三尊神圣,画卦知道阴阳,尝药辨人生死。只有人皇是轩辕黄帝,他却制了衣服。
有一位娘娘名日嫘母,教人养蚕,开了万古衣裳、君臣上下章服,又能服牛乘马、驾车作船,立了君臣上下、父子人伦、衣冠礼制。又闻的凤鸣,使伶伦制了六律五音,奏起乐来。那时凤凰麒麟百兽率舞,是何等太平世界。这是几万年的事,谓之上元历数。
当时没有史官文字记其岁月,只说各活一万八千岁,说了个尽数。到了尧舜禹汤,渐开了文明,治平了水土,有了文字礼乐,就有了是非赏罚。固此,有了夏桀商纣无道之君,生出刀兵征代来。汤灭了夏,周又灭了商,那文武周公一家圣人,又开了一等礼乐的制作,人心的机巧,比那三皇五帝时已自不同。况到了今日,遍历了二十三朝,这是上元的历数将共到五千年。从开辟算来,共十二会,一会中该三十运,一运中该三十世。这是元会运世,算在皇极书内甚明白的。只是你我看书的人间上天借不出这几岁寿来,算算这本大账,且在这百年以内,去较量天地的因果,也就是夏虫去讲那冰,浮游算那甲子,岂不一场好笑。困此说,空留历数变人心。
那盘古也是这个山川日月,今日也是这个山川日月,日月东西升沉不息,山川上下今古不改,只有这人心一日坏似一日,世事一朝不及一朝。那圣贤古道淳厚风俗,又随时而变,不知江河日下到于何处。因此,中间四句说,日月山川虽然如旧,那风雨飘淋,陵谷变迁,去那太乙开天之初,岂不是几千万里之遥。
那未句说到人心贪毒不尽,争强的就要一口吞尽须弥山,斗智的要一心算到姿竭海,那肯留得下一点退步。那势力虽强,心思虽巧,到底打不出这天地的轮回,因此说“秦皇漫作驱山计,沧海茫茫转更深”。天命人心有个太乙为之主宰,一切众生贪淫盗杀俱是无用的。这就是圣教的天命,佛的个空字,仙教的太极。
今日讲《金瓶梅》的感应结果,忽讲入道学,岂不笑为迁腐?不知这《金瓶梅》讲了六十四回,从色字入门,就是太极图中一点阴精。犯了贪淫盗杀,就是个死机。到了廉净寡欲,就是个生路。生处不在长生,只此寻常日用逍遥自在,不得罪于天地鬼神,自然享那清净之福,说甚么成佛成仙,死也不在轮回。只此黑心烂肚,不是谋财害人,就是贪淫昧己,分明活现的地狱,却说是行乐,分明是害人的强盗,却说是时局,自然要罪满灾生,心劳力尽,不是落了王法,必然暗有天刑,又说甚么三涂六道。这一部《续金瓶梅》替世人说法,做《太上感应篇》的注脚,就如点水蜻蜓,却不在蜻蜓上。又如庄子濠梁上观鱼,却意不在鱼。才说因果,要看到大乘佛法,并因果亦作下乘,才说感应,要看到上圣修行,井感应也是妄想,才是百尺竿头进一步的道力。
若论儒者的圣教,孔仲尼只讲了个中庸,不曾说着轮回。子路问事鬼神,只讲了一个事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