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紫禁城-第1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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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这些就见外了。”小格格深情地看一眼对方,伸出手上的那只祖母绿的搬指,低声问他,“这还往回要吗?”
“这……”
“小气鬼。”她从他神态中感到他内心的不情愿,气得从手上取下搬指扔在地下。他慌忙从地下捡起搬指,心里确实舍不得,但想到她为自己洗了天大的罪名,这玩意儿再贵重也比不过他一条命啊。他犹豫了一会儿,将搬指塞在她手心里。
“送你就送你。”
“不后悔?”
“不后悔。”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一句。
“庆哥!你真好。”她高兴地搂住他脖子,张口就要亲他。
“有人。”他慌忙抹着她在他脸上留下的口红。
“怕什么?谁爱瞧谁瞧呗。”她不以为然地又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你说说,这么大的恩典怎么要下来的?”他松开她手臂,一本正经地问。
“我阿玛起先还跟我端着,后来才说了实话。你撞上了大运,赶上老佛爷抱孙子,她大笔一挥就免了你的罪,”小格格瞅着荣庆,沉醉在少女所特有的喜悦中。
“皇后生儿子了?”他问。
“哪儿轮上她?听说自打她跟皇上大婚以来,几乎没沾过皇上边。”
“那肯定是瑾贵妃了。”他又问。
“也不是,”她故意卖关子。
“孩子刚生的?”
“那可不。要不说老佛爷笑得合不拢嘴,让你撞上了好运!”
“这就不对啦。那时候皇上正在路上,还没到西安呢,除了皇后和莲妃娘娘,再没其他宫妃呀。”他纳闷。
“不是嫔妃,是个宫女生的。”她终于说了底牌。
“宫女?”他心里本能地一惊,情不自禁地想起吟儿,“她叫什么?”
“她叫吟儿。”她父亲说起过这位宫女叫吟儿,原先在瀛台伺候过皇上,后来随皇上一块儿西行到了西安,“这位宫女也够走运的,生了皇上的儿子,就得改口称娘娘了!”
“真的是她?”一听生儿子的宫女是吟儿,他激动得脱口叫出来。这孩子一定是他与吟儿路上那一夜欢情怀下的。因为她跟皇上绝对没有这种关系,而且光绪为了祝贺他们俩,特意送了绿玉搬指。瞅着小格格手上戴着的搬指,他心里说不出地后悔,觉得不该答应送给她,这毕竟是皇上赏给他俩的。
“你认识她?”小格格顿时警觉,担心这位叫吟儿的宫女是他的旧相好,因为荣庆曾为了这个宫女的相片,答应跟她定亲的。
“不不,不认识。当时在皇上身边当差,听说过她的名字。”他急忙否认,心里却翻江倒海般地闹腾起来。他细细算了一遍日子,突然觉得不对,犹如一盆凉水,顶着数九寒天的西北风当头浇下,一直凉到他心底里。他怎么算也不对,时间晚了近两个月。要是吟儿真的怀上了自己的儿子,早在两个月前就该生了。
难道真的是她跟光绪皇上生的?他在宫中呆过,深宫中规矩严密,皇上晚上跟哪个嫔妃同房,都有专人记录,绝不会张冠李戴的。按日子算,她应该在太原到西安之间怀上的,这时候,她身边除了光绪,再也没其他男人啊!他咬着牙龈,心里涌出一股强烈的仇恨,要是他手上有刀,要是光绪这会儿站在自己面前,他一定儿毫不犹豫地将对方宰了。
“庆哥!你,你怎么啦?”小格格见他眼神发直,满脸铁青,两只大手紧紧捏在一起微微哆嗦。她慌忙抓往他的手紧紧贴在自己胸口。他不说话。她感到不对劲儿。他两只手冰凉冰凉的,浑身不停地发抖,吓得她抱住对方,连声问他到底怎么了。他瞪着两眼,像离水的鱼儿张合着嘴巴,半天吐不出一个字。小格急了,搂着他哭起来。
听着小格格的哭声,感到她那温暖的身子紧紧贴在他身上,觉得有一股暖流从她那儿,缓缓流进在他的心口,再从心口漫向他的全身。他伸出手,抚摸着她那乌黑的长发,闻着她发际上飘来的特殊的香味儿,心里突然涌出一股难言的柔情。加上这一回,小格格已经是第三次救他了,人心都是肉做的,她这样一次次帮他,而他却一次次地叫她伤心,甚至叫她下不了台。他之所以这样,不都是为了另一个女人,而这个女人最终却出卖了他,当上的皇家的娘娘了,他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眼泪却不听他的话夺眶而出。
“庆哥!”她叫他,伸手抹着他眼窝里的泪水。
“银柳!我对不住你,一次一次地骗你……”他哽咽着,将脑袋紧紧抵在她胸口。
“不不不,咱俩不说这些……”她紧紧地抱住他脑袋,这些年来,自她亲妈死去之后,几乎从没人这么叫过她。乍一听,小格格几乎不敢相信这两个字是从她最心爱的男人嘴里叫出来的。当她意识到这是真的,他以颤抖的声音叫着她这近乎被人遗忘的名字,她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
出于对吟儿的极度失望,面对她生下皇子封为贵人这一事实的无奈,加上父母一再苦劝,以及小格格多次救命的恩情,灰心透顶的荣庆决定与小格格结婚,从此了断他和吟儿之间了又未了的情缘。就在此时,元六突然找上门来,告诉他有关茶水章的消息,于是,他心里悄悄生出一个可怕的复仇计划。为了实施这一计划而不连累小格格,他决定暂不和她结婚。
一天上午,他骑着一匹快马,来到北京东郊一座皇家陵园,找到了在这儿看守陵园的茶水章。茶水章见到荣庆,拉着对方的手,在这恍如隔世的相会中,几乎不敢相信会有这一天。他望着这位宫中的老太监,与他分手两年多,他一下子老了许多,对方至多四十四五岁,两鬓突然冒出许多白头发。
说到他们分手后的情况,俩人都不胜感慨。
原来茶水章与荣庆在武昌失散后,他沿途乞讨,最后回到河北老家。没想白洋淀的房子被官兵放火烧了,妹妹不知去向,一时无处藏身,他只得返回到北京。最后,他千方百计托人找到李莲英,隐去了他在武昌随荣庆一块儿去找张之洞的情况,说他身为老佛爷和皇上的老仆人,实在不愿得罪任何一方,这才悄悄离去。由于世道不太平,他又是个净了身的废人,眼下实在无路可去,所以求李莲英帮他一把。
考虑到他在养心殿当差时,皇上与老佛爷为了新政发生矛盾,茶水章与李莲英曾达成一个默契,不论谁的主子斗赢了,都要帮对方说话。就这样,李莲英将茶水章安排到城外守陵,这也算是一种处罚。后来八国联军打进北京,茶水章护陵有功,慈禧由西安回来后,赦免了许多与戊戌变法有关人员的罪名,顺手推舟也替他免了私逃出宫的罪名。后来茶水章悄悄上荣庆家,打探他的消息,同时将自己的地址留给了他们家里人。
“吟儿让皇上收了房。”双方说了各自分手后的情况,荣庆便板着脸,说起这件事。
“咱家也听说了,但总觉得未必可信。吟儿不是那种人,皇上也不是那种人,特别珍主子离开他之后,他连皇后都不肯见一面……”茶水章沉吟地说,“这里头一定有误会!”
“我起先也这么想。可她已经替皇上生了儿子,这总不会假吧?”荣庆反问对方。
“这……这就说不清了。”茶水章闷闷地说。
“你说,这叫什么事儿?我替他在外面拼死拼活地卖命,他……他把我女人给占了!”荣庆愤愤不平。“话不能这么说。皇上一向讨厌皇后,他失势后一直是孤家寡人,身边从来没有女人,也难怪皇上。”茶水章劝着荣庆。
“除了皇后,宫女妃子一大群,他找谁不行,一定要找她?”荣庆越说越激动,心里萌动着一股仇恨。
“你打算怎么办?依我看,你娶了瑞王家的小格格算了。她对你呕心沥血,一片情深。”
“这事儿再说吧。”荣庆沉默片刻,突然压低声音,“我想求你一件事。”
“什么事?”
“把你宫中的腰牌借我用一下。”
“你想干什么?”茶水章警惕地瞪着两眼,看出他神情不对,竭力劝着荣庆千万别胡思乱想,“你刚刚洗脱了罪名,又想进宫闹事?”
荣庆咬着嘴唇不说话。其实他自己也不清楚,他进宫究竟要干什么。他听小格格说,过几天便是珍妃的祭日,宫中准备为珍妃打捞起尸骨的同时,举行一场盛大的法事,瑞王出面代表皇族作主祭人,不但请了许多喇嘛去那儿念经,珍妃家也要派人到场,他想趁着乱劲混进宫中。到了那儿,再相机行事。他不忍心对吟儿下手,也不敢刺杀皇上。因为一旦犯下拭君逆天的大罪,诛连九族,满门抄斩,这可不是他一个人的脑袋能顶得了的罪,因此他的报复只能落在吟儿和皇上的孩子头上。只要情况许可,他准备躲在宫中,等天黑后再想办法潜入景仁宫见,有必要时,他将不惜一切代价除掉吟儿生下的孽种!
不论茶水章怎样劝荣庆,他心里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最后还是借着去看小格格的机会,偷了瑞王府管事太监的腰牌,在珍妃的祭日扮成太监混入宫中。
珍妃的遗骨早就打捞上来了,装人了事先准备好的棺木里,放在怀远堂的大堂上。几十名喇嘛围坐在棺木前喃喃颂经,替珍妃超度亡魂。荣庆混在人群中,怀里揣着一小团棉花球,他从小格格睡房里偷了那瓶鹤顶红,将那无色透明的液体涂在棉球上。只要他能混入景仁宫,趁着夜色,将棉团往婴儿嘴边一抹,一切都解决了。
他本该趁着人多找机会躲起来。他在宫中当过差,情况比较熟悉,这对他不是个问题。他所以迟迟没走,是为了等吟儿出现。按理说,她伺候过珍主子,怎么也得上这儿来送最后一程。只要她一出现,他立即偷偷跑到景仁宫,趁她不在时下手。他等了好半天,仍不见吟儿露面。
喇嘛念完了一轮经,瑞王当下叫人钉死棺盖。几名太监举着钉锤,走到棺木边,嘴里一边喊着“珍主子躲钉吧”,一边用那足有五寸长的铁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