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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雪月梅-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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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你快些同到我家,吃些东西,谅来肚里也饥饿了。”江澜也道:“姑娘到我家中权过一夜,明早就送你回家,再不要啼哭了。”这雪姐看见有个女人同来,且听得他们一口一声说“明早送回家去”,心下少安,只得勉强起身开口道:“只是打搅你们不当。”郎氏道:“说哪里话?这大江中起了风暴常常打坏船只,死的人也不少,像姑娘在难中逃得性命,后来还要享大福哩!”口中说着,便搀扶了雪姐上岸,细看时,果然好个模样,因搀扶着慢慢行来。
  不及里许,便看见一带草房,此时已是黄昏时候。到得草房,见一个老婆子立在门口,道:“好个有福的姑娘,今日受了惊了。”雪姐进得门来,只得与他婆媳万福,道:“倒来打觉。”那老婆子道:“这大江中遭风失浪是常有的事。我的儿子想是靠姑娘的福,不曾翻船只,算是姑娘救了我儿子的一般,只可惜了那位老妈妈了!”因道:“只是这荒村中没有什么东西敬客,只好将就用些家常茶饭充饥,姑娘不要见怪。”一边说着话,不多时,点上灯,见郎氏从内取出几碟蔬菜、一壶酒摆在桌上,请雪姐吃。雪姐见他婆媳两个如此相待,且腹中甚是饥饿,只得坐下,欲待吃时,又想起吃馒头的光景,不敢就吃。这老婆子看见了,就自己也斟了一钟,道:“这是村中淡酒,虽不中吃,姑娘少饮一杯儿何妨?”说着,自己先吃请了。雪姐看见,方才吃了一杯。那郎氏又端出一瓦盆热饭来,雪姐道:“酒是不能吃竟,扰饭罢。”郎氏就盛过一碗饭来与雪姐,道:“姑娘想必肚里饥了。”雪姐接过来,只吃了一碗,就不用了。老婆子就叫媳妇收过家什道:“谅来姑娘吃不惯这粗饭。”雪姐道:“好吃。”当下老婆子就扯了雪姐到他卧房里来,只听得隔壁呻吟之声不绝。老婆子道:“我儿子因是使伤了力,在那里叫唤哩!”少刻见郎氏拿进一壶茶来,婆媳两个又问了雪姐些来去根由的话,已是起更时分。郎氏道:“姑娘今日辛苦,早些睡罢!”叫声“安置”,就出去了。
  这婆子就关上了门,叫雪姐安寝。雪姐只得在婆子床上和衣而睡,心中想起他干娘,暗暗哭泣不止,哪里睡得着?将到了五更时分,倒反睡熟去了。及至醒来,日已大高,连忙起来。想起夜间,并无一些动静,心中半信半疑:莫不果是遭了风暴?看他们却不像有甚么歹意,……又见他婆媳进来叫洗面梳头:“……请吃过早饭,好送姑娘回家。”雪姐此时才觉有些放怀,只是想起干娘心头便如小鹿儿乱撞。当下草草梳洗毕,见郎氏端出饭来,到放心吃了一餐。这老婆子道:“我见姑娘独自一个不放心,就叫我媳妇送你回家。他顺便去探望一个亲戚,却是一举两便。”雪姐听说甚喜,反谢了又谢。
  这郎氏就扶了雪姐出门,叫他汉子一同到江边来下船,那老婆子送了几步就转去了。郎氏道:“我家小叔昨日使伤了力,这时节还爬不起来哩!”雪姐道:“直是有累他了。”说话时,已到了湾船处所。郎氏扶雪姐下舱坐定,见江五就解缆把船开出江来从下流头放去,心中甚喜。行了有二三十里光景,望见一个村落。江五把船往这村落里摇来,到了个幽僻去处把船系住,便对雪姐道:“我有个姨娘在这村里住,顺便来望他一望。他前日有信,说要我送他到仪真去望亲戚,不知他去不去?若是去时,倒是顺路,又好作伴。”一面说着,就上岸去了。郎氏道:“快去望他一望,只说我陪姑娘在这里不得同去,转来时去望他。他若要往仪真,就催他快些下船,好赶早些到。”江五一边答应,就大踏步去了。
  雪姐虽听见他们的说话,却见这湾船之处冷僻无人,望那村落人家尚远,心下狐疑,便问郎氏道:“你们亲眷离这里有多少路?”郎氏指着道:“就在望得见的这村里住,多不过二三里路就来的。”两个说着话,约莫等了有个把时辰,远远望见江五同了一个妇人到来。将近时,看那妇人还过三十以上、四十以下年纪,且是生得娇模娇样。
  你道这妇人是何等样人?当时有几个风月子弟造一个小曲儿,单说他的伎俩道:年还未老,带着多船俏。少年风月不饶人,金莲夜夜颠而倒。使机谋,人莫料;弄口舌,如簧巧。能为撮合山,惯作马泊六。腰边有货不愁贫,甜酸滋味都尝到。
  原来这妇人姓孙,绰号叫蜜罐儿,少年时也算得一个出色的粉头,到了三十以外就做了卖花婆,专一在大户人家走动,骗得妇女们个个欢喜,做媒做保,大注赚钱。与那些风月子弟牵线,“带马着紧时”还与他应急。他与江五弟兄原有相交,凡弄来不明不白的财物,大半花在她身上。这仪真曹二府、龚监生俱是他走熟的门户,少年时都是有首尾的。因此,江五勾他来同干这桩买卖,已是串通明白,假认他做姨娘。下得船来,先与郎氏假叙了几句寒温道:“怎么不上来走走?”郎氏道:“我们原要送了这姑娘回家,转来再到姨娘家的。”孙氏便向雪姐道:“方才我外甥说起姑娘遭风的话,幸喜保全性命,只可惜了你那干娘。”雪姐听了,又流下泪来。孙氏道:“姑娘不要伤悲,方才我外甥说起你娘舅全家,与我的亲戚家也是干亲戚,时常往来的。这里到仪真不远,我们到了那里,不妨烦我亲戚就近仍送你到母舅家去,也脱了我外甥的干系;再叫你母舅送你回家去也是一般。”雪姐道:“我父亲在家悬望,今朝一定要赶回家,何必再到母舅家去?”一面说话,船已早开。
  将到未牌时候,已至仪真,进了口子。这船湾湾曲曲,摇到一个冷静汊子里来,不知是何去处?正是:才逢肆恶行凶辈,又遇怀奸蓄诈人。
  毕竟不知雪姐如何结局?且听下回分解。
  第七回 施巧计蠢金夫着魔 设暗局俏佳人受骗
  却说江五把船湾湾曲曲摇到冷静去处有一家临水后门,孙氏叫把船湾定,说道:“不知我亲家在家不在家?你们略等一等,恐怕他还要接你们上去会会哩!”郎氏道:“我们是不好上去的,姨娘进去与我们说声问候。若是留姨娘住下,我们就好开船,等回来时再接你罢!”孙氏道:“莫说这话,况且许姑娘说起来都是有亲道的,难得到了这里,岂有不会一会就肯放你们去的?”一边说话,就推开后门进去了。
  原来这家就是龚监生家后门,是孙氏走熟的路,他家男女大小都是认识的。有个大丫头巧儿见了孙氏,便笑嬉嬉道:“你来得正好,那曹二府正在前头骂你哩!他说这几日就要起身,你不与他上紧寻个好女子,猴急得紧,你先去应应他的急罢!”孙氏笑道:“怪浪货!不要油嘴,明日我与你寻一个大家伙的,包管你受用不尽。”两个正在斗嘴,见龚大娘子出来,看见孙氏便道:“孙嫂儿,今日想是又寻了个人来了?”孙氏道:“正是。今朝与他寻了个上得画儿的人来,只是价儿大,不知成不成?”龚大娘子道:“他今日到这里来坐了好些时了,你快去见他去!”孙氏道:“我为他这事来回走了个不耐烦,今朝却来得凑巧,想必有些成意了。”一边说着,就往前边书房里来。
  原来这日曹伟如正来与龚监生商量娶妾赴任之事,欲邀龚监生同往任所。龚监生辞以“家务所绊,不能偕往”。正在商议,看见孙氏到来,曹伟如道:“好人儿,只顾自己松爽受用,全不管人着急,四五天不见个影儿,我如今起身不远,你到底寻的人怎么了?”孙氏笑道:“这番不用着急,包管你今朝一箭就上垛。只是你有了新的,就要忘记了旧的了。”龚临生笑道:“照你这说,有了人,连你也带了去罢!”孙氏瞅了一眼,笑道:“老嚼蛆,不要油嘴,且说正话。如今这个女子,是他寡居的晚娘要将他出脱,想赚一注大银子。这好的美貌是不必说,只是有些执性。如今骗他出来,只说是探望亲戚,并不敢提起卖他的话,恐他寻死觅活弄出事来。如今只要骗他上来,相中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立张卖身文契,叫他娘打个花押便两下撒开,却迟缓不得。那时节,只要你安顿得好,尽着你受用,只不要惹老尤的醋罐子甩出来就造化了。”曹伟如未及回答,龚监生接口道:“媒婆口,婊子嘴,说便说得好听,只怕你那两片子翻腾鼓捣,不大老实,须见了面才信得过。”孙氏又瞅了他一眼,道:“呆花子,老娘的话不信还信谁的?”曹伟如笑道:“如今在哪里?”孙氏道:“他娘儿两个现在船中,如今只要先骗他女儿上来。他有个嫡亲娘舅,住在观音门外,叫做甚么金振玉,只说你这里与金家也是亲戚,才好骗他上来。须先与龚大娘说明缘由,管待着他。待你看中了,便须如此如此,将他灌醉,随即与他娘讲定身价。买倒割绝后,我与他娘开船去了,便是你家的人,怕他飞上天去?”龚监生道:“且看了人再作商量。”当时就往里边来,与他娘子说明缘故,吩咐巧儿到船上去请姑娘上来。
  去了一回,巧儿转来说道:“他只催着要开船,不肯上来。”孙氏听了,便同巧儿一同再到船上,对雪姐说道:“这是你母舅家亲戚,做人最好,方才说起你,他家大娘子一定要会会,日后也好往来。况且天色尚早,会一会也不多耽搁的。”郎氏道:“姨娘领了上去会一会,就下来开船。”孙氏道:“只怕还要请你上去哩!”郎氏道:“我是不好上去的。”孙氏说着话,就同巧儿扶了雪姐上坡。
  进了后门,早有龚监生娘子接着道:“果然好一位姑娘,一定是有福气的。”一面就领进一座门来。雪姐看时,却是一个花园,里边花木扶疏,亭台幽静,打从一座小楼经过,微听得上面似有人言语,却打从楼后转出园来,又是一个院落,几间书室。再进了一重门,就是内室。当下龚娘子就让雪姐到上房明间内来。雪姐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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