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仁杰断案传奇-第2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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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难猜测。当飞虎团来攻打这个庄园时,颜源就乘混乱爬上那个阁楼和你藏在一起,等强盗们将这里的人斩尽杀绝、洗劫一空离去后,你们俩从阁楼里爬下来,悄悄等洪水退去。强盗不敢放火烧这房子。然后你们携带那二百两金于逃到州府里先住下,一边去告状,编出一套横遭不幸的谎言来。你们会说飞虎团绑架了你们,你们经受了种种磨难,吃尽了苦,最后从魔掌里逃脱了出来。官府当然信了你们的话,小姐你便合法继承了……”
老员外的全部财产,你们便结婚,从此过起富绰淫佚的生活。这场劫难虽然使你梅玉失掉了双亲,但你是不会感到不安的,事实上你也根本不会想到让你年迈的双亲躲进那个阁楼。
“你父亲说白虎星临位,昨天夜里我这个真正的白虎精下世了。一个极偶然的机会,我到你们庄园来借宿,你们俩命数里便倒了霉。我发现了棺材里不是小姐,发现了小姐原来藏在阁楼里。我戳穿了你们玩耍的花招,我破获了真正杀人谋财的凶手。”
戍楼下的呐喊更响了,云车的轧轧声已很清晰。十几个飞虎团扛着巨木眼看就要撞上庄园的大门。
梅玉一对惨绿的大眼睛燃烧着怒火,一张长脸气得如死人一样苍白。她口唇发紫,瘦削的双肩哆嗦不停。突然她叫了起来:“飞虎团来了,翠菊的鬼魂来复仇了,谁也不会知道金子藏在哪里,苍天有眼,不消一刻我们大家都得毁灭!”
颜源如大梦始醒,痛苦地仟悔道:“翠菊,是我负了你,我是个没脸面的禽兽。”说着又转脸对梅玉,“就是你,梅玉,你这个卑鄙的女人!你要我杀死翠菊,而我竟听了你的撺掇,做出了那等伤天害理的事来!翠菊是个天真无邪的姑娘,又美丽又善良,她把什么都给了我,他那样爱我,她要与我结婚。我竟鬼迷心窍,糊涂油蒙了心,被你这个蛇蝎一样的女人骗了!甘愿与你这个丑恶的、于瘪的、驼背的女人鬼混,……我现在恨透了你,梅玉,我要把腌脏的一切都告发出来——”
突然一声惨叫,梅玉已经越过戍楼的栏杆,坠下了十几丈的高墙。
颜源忙扒在栏杆向戍楼下面看,他的眼睛里闪出恐惧、绝望的神色。只见戍楼下一个飞虎团强盗从马上跳了下来,走到摔得血肉模糊的梅玉尸身旁,从她的耳朵上拉下耳环,又在她的手腕上摸了摸,愤愤地站了起来,拔出利剑残忍地朝她的肚子砍去,肚子裂了膛,五脏六腑都流淌了出来。
颜源大惊失色,发疯似地回过头来,声嘶力竭地叫道:“完了,飞虎团杀来了!梅玉一死,我们谁也不能得到那笔金子了!”
狄公厉声喝道:“颜源!你快从实招来!你是如何将翠菊杀死的。”
颜源从恐怖中清醒过来,大汗淋漓。他气喘咻咻地说道:“我没有杀翠菊,她不是我杀的。昨天梅玉跑来告诉我说,她从银柜里拿金子时正被翠菊看见,她说必须封住翠菊的口,最好是将她杀了。她交给我一柄又尖又长的匕首,我犹豫不决。她把翠菊叫到她的房间里盘问,翠菊矢口否认监视过小姐。她恼羞成怒,劈手从我手里夺过那匕首,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命翠菊转过脸去。她格格冷笑了一声,突然用力将匕首刺进了翠菊的背脊。我双手捂住脸踉跄地倒退了几步,我见她脱下翠菊的衣服,拭去了背上的血迹,用一张黑膏药贴住了那个伤口。又从衣箱里拿出她自己的那条白绸长裙给翠菊穿上。接着她叫我把翠菊的尸体扶倒躺在床上,她迅速地将长裙的腰带打了一个蝴蝶结子。”
狄公笑道:“对!正是这个蝴蝶结子暴露了她杀人的真相。这种复杂的蝴蝶结子只有平时习惯系的女人才会系,而这件长裙,这条腰带又正是梅玉自己的。不过最初使我怀疑到她的死还是闵老员外微妙的态度,他坚持要我住在梅玉的房间我就明白这里面必有深意,果然我在阁楼里找到了她,解开了她‘死’的谜。至于你,颜总管,你对飞虎团的到来无所谓的态度则说明你早有了退步。这儿每个人都为死到临头而恐惧,而你却有点超然,但事实上你又不像是个有胆魄、有见识、有勇谋的男子。我相信你刚才说的话,梅玉确实是主犯,是她预谋杀人,又亲自执刃。但你是个可恶的帮凶,一个阴险的骗局中的同谋,按律法,你也要被处斩首。”
颜源忽然放声大笑起来:“我的狄大人,你没见飞虎团已经撞破了庄园的大门。到时候,你同我——一个侦破了案子的大官和一个犯了案子的罪人——将一并去西天,一路上也做个伴儿。翠菊的鬼魂不放过梅玉,梅玉的鬼魂也不肯饶了你。”
狄公平静地望了望戍楼下,突然巨木撞门的声音停下,飞虎团开始调转方向向山岗子里蜂涌而逃,叫骂声、马蹄声响作一片。
远处黄河上一条大战船正飞速驰近,船头两边溅起几尺高的浪花。两舷是列队齐整的兵士,矛戈森严,铠甲闪光,船尾金鞍铁辔的战马如白云一堆在那里蠕动。
颜源感到纳罕,问道:“狄大人,这是怎么一回事?”
狄公淡淡地答道:“昨夜我给黄河南岸官军营寨的折冲都尉送了一封信,请他派一营骑兵和一队工兵来。骑兵剿捕飞虎团,工兵则越过山岗子橡树林去那边大缺口上架浮桥,让我的扈从人员来这里与我会齐。我已经破获了一起杀人谋财案,我还得继续赶路去京师赴职,只能将你送到本州官府治罪。你无需上京师喊冤,我正是朝廷的新任大理寺正卿。”
颜源哭丧着脸,声音嘶哑地问道:“狄大人是如何将信送到南岸营寨的?”
“我早说过我正是飞虎团的克星,我有我自己的飞虎团。”狄公笑着答道,“我写了十二封内容相同的信,将它们交给了一个放风筝的少年。我叫他在每只风筝上系上一封信,然后将风筝一个接一个放上天。当风筝升到高空时就将绳线剪断。当时正北风劲吹,我想至少有一、两只色彩鲜艳的风筝会落到南岸。倘有人发现风筝上系着有信,定会及时将信送到营寨的折冲都尉手中,都尉见是我的信,便会马上发兵前来救应。好了,现在飞虎团的末日到了,颜源先生,你也打点行装跟我去官府投案吧!”
断指记
早膳后,狄仁杰转到官衙后曲栏回廊尽头的凉轩上用茶,一面慢慢领略对面冈峦林木的景色。自从他到这汉阳县当县令以来,这已成了他的习惯。他把一张紫藤靠椅往青花石栏边挪了挪,一面轻轻地捋着他那又长又黑的美髯,一面心旷神怡地眺望着远处烟润雾绕、苍翠葱郁的山色。时值初夏,晨风含雨,凉意习习,山脚那边一片树林里碧树参差,鸟声啁啾,野花含靥,飞泉潺潺。
狄公正陶醉在这旖旎如画的山光林色里,不觉已到衙里升厅视事的时候。他喟叹一声立起来正待要转身回衙,忽然听到凉轩外的大树上“沙沙”作响。两只黑色的猴子从树梢上直窜下来,敏捷地从这根树枝攀援到那根树枝,一时枝干摇曳,落叶纷纷。
狄公仰望着这两只可以说是老相识的猴子,微微笑着不由停住了脚步。这两只猴子尽管还有些胆怯,但对于独自一个坐在凉轩的狄公却似乎也习以为常了,有时还能得到狄公扔给它们的香蕉。
狄公这时发现其中一只猴子的手里拿着一个闪闪有光的东西,栖息在凉轩外一株低矮树枝上,一对深棕色的眼睛愣愣地端详着他。狄公终于看清了那闪闪发光的东西,原是一枚嵌镶着绿翡翠的金戒指。狄公知道猴子时常喜欢拾些小玩意来玩弄,但性子不长久,一旦断定这小玩意不可放在嘴里吃,很快就会随手抛掷。若是此时此地狄公不使那猴子扔下那枚戒指,不需半晌,它便会被猴子掷到树林里的什么地方,到那时再要寻觅到就不容易了。
狄公一时手中没有果物,急中生智,慌忙从衣袖中取出扇坠、印章、火镰,一并排摆列在茶桌上,一面细细端详每一件东西,一面随手向地下抛掷。那猴子见状,油然生趣,下到了离狄公最近的一技树桠上好奇地凝视着狄公。忽然它也模仿狄公把手中的戒指看了看,随即抛掷到地上。狄公见猴子中计,心里叫一声侥幸,便急忙站起。那猴子吓得跳上了高枝。狄公发现那猴子的黑茸茸的身上粘着几根干稻草,正待要上前细看,猴子长啸了两声消失在茂密的树林间。
狄公飞身跨出青花石栏,在长满碧藓的树丛底下搜寻,不一晌便拾到了那枚金戒指。
他细细地玩着这枚戒指。这戒指由两条互相盘绕的金龙环成,首尾衔接处嵌一颗寒光闪闪的八棱碧水翡翠,一眼便知是一件稀罕的宝物。戒环很宽,应是男子佩戴。狄公正待要将这戒指纳入袖中,猛发现那戒指上有几处赭色斑点,他再细细一看,顿时明白这是干凝了的血迹。
狄公回身恰见管家缓步前来,便问道:“你可知道对面山坡上住着何等人家?”
“禀老爷,那山坡甚是陡峭,只生长一片密林,不见有人家居住,倒是山顶上却有几处房屋。”管家恭敬答道。
“噢,我想起来了,以前曾见到山顶上有几幢消夏的馆舍,不知如今可有人住?”
“禀老爷,小人听说这山顶上只住两户人家,一户姓蓝,在城里开着爿当铺,很是有钱。另一家姓黄,说是一家生药铺子的掌柜。”
“姓蓝的不甚相识,那姓黄的莫不就是孔庙对面那家生药铺子的掌柜。常日里见他挂着一副戚戚的愁容。”
“诚如老爷所言,听说他的药铺今年生意很不顺调,这还在其次。他的儿子今年已十九岁了,却是个呆痴。不识字,不知书,更不用说做文章了,最是黄掌柜一块心病。”
狄公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他想这枚戒指不会是在山顶上的人家弄来的,因为猴子胆怯,不敢靠近有人居住的房屋。当然它可能在花园里某个角落捡到,但即便这样,猴子从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