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库全书总目提要-第8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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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鸿胪文者,亦颇有惑焉,谢客吐言天拔,出於自然;时有不拘,是其糠粕;裴氏乃良史之才,了无篇什之美。谢故巧不可阶,裴亦质不宜慕。”一代帝王,持论如是,宜其风靡波荡,文体日趋华缛也。然古文至梁而绝,骈体乃以梁为极盛。残膏賸馥,沾溉无穷,唐代沿流,取材不尽,譬之晚唐五代,其诗无非侧调,而其词乃为正声。寸有所长,四六既不能废,则梁代诸家,亦未可屏斥矣。
△《陈文纪》·八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明梅鼎祚编。南朝六代,至陈而终,文章亦至陈而极敝。其时能自成家者,诗惟阴铿、张正见;文则徐陵、沈炯以外,惟江总所传稍多。而或久仕梁朝,上承异代;或晚归隋主,尚署前衔,鼎祚兼其前后诸作,割并於陈,以足卷帙,未免朝代混淆。然鼎祚既取《南北朝文通》,为编次,苟阙其一代,则源流始末,有所未详,斯亦不得已之变例也。况永明、天监,相去未遥,江左馀风,往往而在韩、柳未出以前,王、杨之丽制,燕、许之鸿篇,多有取材於是者,亦不能以其少而废之矣。
△《北齐文纪》·三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明梅鼎祚编。北齐著作,邢、魏居首,其馀零篇短札,取备卷帙而已。所采自正史以来,不过《文苑英华》、《艺文类聚》、《通鉴》诸书,盖流传本少,蒐辑为难,非其网罗之未备也。其首列高欢、高澄,亦同西晋之编,滥登三祖;他如《侯景报高澄书》,史明言王伟;《文宣即位告天文》,史明言魏收,《天保元年大赦诏》,《艺文类聚》明言邢邵,而不归操笔之人。竟冒署其所代,核以事实,亦未睹其安。又《颜氏家训》,各自为书,史志相沿著录,设使全文载入,已於体例有乖,乃仅录其《叙致》一篇,而一篇之中,又仅录其首四五行,岂非以篇页无多,忽而不检,致是疏漏欤?考崇祯戊寅周镳《序》鼎祚所辑文纪,自东晋以下,皆鼎祚没后所刻,盖中多草创之稿,其后人未尽是正,因而刊之,亦非尽鼎祚之失也。
△《后周文纪》·八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明梅鼎祚编。按“东汉”、“东晋”之名,所以别於“西”;“南齐”之名,所以别於“北”。若周则丰镐旧京,年祀绵远,中原江左,别无国号相同。卢思道作《兴亡论》,题曰“后周”,殊为无义,故令狐德棻所撰《国史》,但曰《周书》。鼎祚仍以后题,未免失於刊正。所录宇文氏一代之文,不过八卷,而庾信一人乃居五卷。次则王褒撰著尚十八篇,使非借材异国,其寂寥更甚於高齐。
然宇文泰为丞相时,干戈扰攘之中,实独能尊崇儒术,厘正文体。大统五年正月置行台学,十一月命周惠达、唐瑾制礼乐,大统十一年六月患晋氏以来文章浮华,命苏绰作《大诰》宣示群臣,仍命自今文章,咸依此体。今观其一代诏敕,大抵温醇雅令,有汉、魏之遗风,即间有稍杂俳偶者,亦摛词典重,无齐、梁绮艳之习。他如《庾信集》,中《春赋》、《镫赋》之类,大抵在梁旧作,其入北以后诸篇,亦皆华实相扶,风骨不乏,故杜甫有“庾信文章老更成,凌云健笔意纵横”
语。岂非黜雕尚朴,导之者有渐欤?无平不陂,无往不复,六朝靡丽之风,极而将返,实至周而一小振。未可以流传之寡,而忽之也。
△《隋文纪》·八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明梅鼎祚编。隋氏混一南北,凡齐、周之故老,梁、陈之旧臣,咸薈稡一朝,成文章之总汇。而人沿旧习,风尚各殊,故著作之林,不名一格。四十馀载,竟不能自为体裁。又世传小说,唐代为多。而仁寿、大业,去唐最近,遗篇琐语,真赝相参,不能无所附会。故鼎祚所录,此集又最糅杂。其中如《隋遗录》、《开河记》、《迷楼记》、《海山记》、《大业拾遗记》,皆出依托。而王度《古镜记》尤为迂怪不经,《搜神》、《异苑》之末流,《暌车》、《夷坚》之先路,岂可登之总集,自秽其书?又如《甲秀堂帖》载炀帝《跋曹子建墨迹》,唐以来收藏赏鉴,皆所未闻;词旨凡庸,显出近代,而一概阑入,未免失於鉴裁。
至於唐高祖、太宗、褚亮、李靖、陈叔达、温大雅、魏徵诸人,不系於隋,无烦拟议,乃以其文作於隋末,遂尔兼收,而李德林《代静帝之诏》作於周时,颜之推《请考乐》之奏上於梁代,前则文随人编,后则人随文列。揆以断限,厥例安居?若文帝《复姓令》之误采史文,李德林之《修定五礼诏》,题为文帝,祖君彦之《移郡县书》、《与袁子幹书》、魏徵《与郇王庆书》,皆题为李密;孔德绍《遗秦王书》,题为窦建德,以及《罪蜀王秀文》已见一卷,复见二卷;戴逵《皇太子箴》已见五卷,复见七卷;又诸集之通病,不在所论矣。八卷之末,载梁神洊等十二人,盖鼎祚《文纪》以此集为终,神洊等时代未详,故统附於此。合观所录,虽牴牾罅漏,卷卷有之。然上起古初,下穷八代,旁搜博采,薈合成编,使唐以前之文章源委相承,粲然可考,斯实艺苑之大观,其功亦不为过掩矣。
(案:《千顷堂书目》,载鼎祚所编尚有《三国文纪》、《东晋文纪》、《后陈文纪》,《三国》、《东晋》,今未见其本,姑从阙如;《后陈》并不知为何代,疑传写有讹,今亦未见其本。故置之不论焉。)
△《释文纪》·四十五卷(兵部侍郎纪昀家藏本)
明梅鼎祚编。是书成於崇祯辛未,裒辑历代名僧之文、以及诸家之文,为释氏而作者。冠以经典所译西域《梵书》一卷,溯其源也。二卷以迄四十三卷,为东汉至陈、隋之作,四十四卷、四十五卷,则无名氏时代者。然皆唐以前人所著也,采摭极为繁富。每人名之下,各注爵里,每篇题之下,各注事实,亦颇便检阅。其中如王《头陀寺碑》载在《文选》,人人习读。而蒐远略近,失之眉睫之前;又如智永《题右军乐毅论后》,与月仪《献岁帖》,其人虽释氏之徒,而其文实不为释氏作。一概收之,亦嫌泛滥,皆不免於小疵。然六代以前之异学,则已斑斑然矣。又其时,文士竞以藻丽相高,即缁流亦具有词采,故大抵吐属娴雅,论说亦皆根据经典;尤不类唐以后诸方语录,徒以俚语掉弄机锋,即论其文章,亦不失为斐然可观也。
△《文章辨体汇选》·七百八十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明贺复徵编。复徵字仲来,丹阳人。是书,首无序目,书中有复徵自著,道光和尚述云:“先宪副昔宦夔门,时为天启甲子六月。越岁乙丑,予入蜀,悉其事,先宪副为郎南都,嗣后入粤归吴”,又云:“先宫保中泠公请师演说《金刚经》。又吴吟题词云,辛未秋,家大人粤西命下,予以病侍行。”考丹阳贺氏一家,登科名者,邦泰,嘉靖己未进士;邦泰孙世寿,万历庚戌进士,官总督仓场户部尚书;世寿子王盛,崇祯戊辰进士,按之复徵所序祖父官阶年月,俱不相合。
又每册首,有晋江黄氏父子藏书印记,而《千顷堂书目》乃不载是编,均莫详其故也。复徵以吴讷《文章辨体》所收未广,因别为蒐讨,上自三代,下逮明末,分列各体为一百三十二类。每体之首,多引刘勰《文心雕龙》及吴讷、徐师曾之言,间参以己说,以为凡例。其中有一体而两出者,如“祝文”后既附“致语”,后复有“致语”一卷是也。有一体而强分为二者,如既有“上书”,复有“上言”,仅收《贾山至言》一篇;既有“墓表”,复有“阡表”,仅收欧阳修《泷冈阡表》一篇;“记”与“纪事”之外,复有“纪”,“杂文”之外,复有“杂著”是也。
有一文而重见两体者,如王褒《僮约》,一见“约”,再见“杂文”;沈约《修竹弹甘蕉文》,一见“弹事”,再见“杂文”;孔璋《请代李邕表》,一见“表”,再见“上书”;孙樵书《何易于事》一见“表”,再见“纪事”是也。又於金、元之文,所收过略。而后人拟仿伪撰之作,如张飞《新都县真多山铭》之类,乃概为收入,未免失於别裁。意其卷帙既繁,稿本初脱,未经刊定,不能尽削繁芜。
然其别类分门,搜罗广博,殆积毕生心力,抄撮而成,故坠典秘文,亦往往有出人耳目之外者。且其书只存抄本,传播甚稀,录而存之,固未始非操觚家,由博返约之一助尔。
△《古诗镜》·三十六卷、《唐诗镜》·五十四卷(内府藏本)
明陆时雍撰。时雍字仲昭,桐乡人,崇祯癸酉贡生。是编选自汉、魏以迄晚唐之诗。分为二集,前有《总论》一篇,其大旨以神韵为宗,情境为主,如云:“诗须观其自得,古人佳处不在言语间。”又云:“气太重,意太深,声太宏,色太厉,佳而不佳,反以此病。”又云:“诗不患无材,而患材之扬;不患无情,而患情之肆;不患无言,而患言之尽;不患无景,而患景之烦。”所言皆妙解诗理。其间如《孔雀东南飞》一诗,讥其情词之纰谬,而於储光羲、孟浩然辈,亦俱有微词。盖其时王、李馀波,相沿末息。学者方以吞剥为工,故於蹊迳易寻者,往往加之排斥。欲以此针砭流俗,故不免於惩羹而吹齑。然其采摭精审,评释详核,凡运会升降,一一皆可考见其源流,在明末诸选之中,固不可不谓之善本矣。
书中评语,间涉纤仄,似乎渐染楚风,然《总论》中所指晋人华言是务,巧言是标,实以隐刺锺、谭,其字句尖新,特文人绮语之习,与“竟陵”一派,实貌同而心异也。
△《汉魏六朝一百三家集》·一百十八卷(两江总督采进本)
明张溥编。溥有《诗经注疏大全合纂》,已著录。自冯惟讷辑《诗纪》,而汉、魏、六朝之诗汇於一编;自梅鼎祚辑《文纪》,而汉、魏、六朝之文,汇於一编;自张燮辑七十二家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