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库全书总目提要-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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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亦有可观。惟此一编,较他书为次乘。
其例不载《经》文,亦不训释《经》义。惟标举疑义,每条撰论一篇,为数凡四十有一。大抵多据理臆断,不甚考证本末。如谓帝王巡狩必不能一岁而至四岳,因疑惟泰山为天子亲至,馀皆不至其地,引泰山独有明堂为证。且称华山、恒山、衡山久在晋、楚境内,若有明堂,而为晋楚所毁,列国宜何如问罪,《春秋》宜何如大书特书。夫《春秋》明例,承告乃书,二百四十年中,未有以毁某来告者也。安得以《春秋》不书毁为本无明堂之证。晋不奉正朔(《春秋》凡载晋事,《传》与《经》皆差两月,杜预以为晋用夏正),楚僣称王号,孰问其罪?又安得以《春秋》无书毁明堂者为本无明堂之证乎?古文《尚书》晋时乃出。栋高既确信“危微精一”数语,断其必真(案危微精一数语,实《荀子》所载,云出《道经》)乃独以两阶干羽一事为刘歆窜入,主名确凿,此出何典记也?《山海经》本不足信,蔡《传》引其怪说以注《禹贡》,自是一失。栋高驳之是也。至谓为刘歆所伪作,则禹本纪《山海经》之名先见於《史记·大宛传赞》,亦歆所窜入欤?周代诸侯所以能知其名者,赖《春秋传》耳。夏商年远文略,靡得而徵。
乃谓夏商不封建同姓。考《史记·夏本纪》曰:“禹为姒姓,其后分封,用国为姓,故有夏后氏、有扈氏、有男氏、斟寻氏、彤城氏、褒氏、费氏、杞氏、缯氏、辛氏、冥氏、斟戈氏”云云,则夏代分封,史有明证,乌得遽断其无?如以不见於《书》而断之,则今文惟有齐吕伋、鲁伯禽、晋文侯、秦穆公,古文惟有蔡仲耳。周公封鲁,召公封燕,《书》且无明文矣。他如论尧、舜、禹非同姓,论商、周改时改月,论“乱臣十人”中有胶鬲,论《洪范》不本《河图》、《洛书》,论“微子面缚”而又“左牵羊,右把茅”,论周公未尝居摄,亦皆前人之旧论,不足以言必得。大抵栋高穷经之功,《春秋》为最,而《书》则用力差少。人各有所短长,不必曲为之讳也。
△《书经提要》·十卷(两江总督采进本)
国朝徐铎撰。铎有《易经提要录》,已著录。是书体例亦不录《经》文,但标举字句,杂采诸家之说而以己意融贯之。然大抵推求文义之学。如王心敬以“曰若稽古”一句为孔子所加,至为无理,而铎曰“其说可从”,殊乏考订。他如解《大禹谟》曰:“尧曰大哉尧之为君,舜曰大舜有大焉,舜继尧称大舜,禹继舜故亦称大禹。”然则《大禹谟》之作在《论语》、《孟子》后乎?
△《尚书小疏》·一卷(江苏巡抚采进本)
国朝沈彤撰。彤字贯云,号果堂,吴江人。尝预修三《礼》及《一统志》,议叙九品官。是编所解,自《尧典》至《禹贡》仅数十则,而往往失之好异。如谓“禹时交州本属荆梁,胡渭《禹贡锥指》以九州大略不逾五岭者非是。”盖沿阎若璩《潜邱劄记》之说。然《潜邱劄记》精核者多,惟此条则过泥《通典》。
今姑以《禹贡》经文求之,自“五百里甸服”至“五百里荒服”,每面各二千五百里,九州凡五千里。自孔、郑诸儒无有异辞者也。《经》称荆及衡阳惟荆州,《通典》称衡阳郡去洛阳二千七百六十八里,以南北两面计之,已逾於五千里。
至称荆州之域兼有零陵、江华、桂阳、连山诸郡,又称零陵去洛阳三千五十五里,江华去洛阳三千五百八十里,桂阳去洛阳三千五十七里,连山去洛阳三千五百八十九里,则荆州南域已逾千里有奇。恐《经》所云衡山之阳,未必辽阔如此。
《禹贡锥指》谓“骑田岭北为桂阳,岭南为连山,连山亦古南越地,不当入荆域。”
其驳正最为允协。必反其说已为非是,乃更谓荆州之域直统交趾,则距洛阳凡七千二百二十五里,较《经》文荒服里数,三倍过之,宁有是事乎?至引《后汉书》为证,尤属牵合。考《献帝本纪》:“建安十八年复《禹贡》九州。”《注》引《献帝春秋》曰:“时省幽、并州,以其郡国并於冀州。省司隶校尉及凉州,以其郡国并为雍州。省交州,并荆州、益州。於是有兖、豫、青、徐、荆、扬、冀、益、雍。”据此则当时特复《禹贡》九州之名,非谓汉之疆域即禹疆域,又安得以后证前耶?其他附会游移之说,往往类此。盖彤长於三《礼》,而《尚书》非其所精,又务欲求胜於胡渭,故纠纷至是,不足为据也。
△《心园书经知新》·八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国朝郭兆奎撰。兆奎平湖人。是书成於乾隆乙亥,兆奎年七十三矣。大旨以蔡沈《集传》为本,而时参己见,故曰《知新》。如解《尧典》“命羲和”数节,则谓后世日晷为定分至之要,而举南北极及岁周岁差之法皆以为不足信。解《禹贡》,则谓黑水非有二水,因九江、三江未尽入海,上流泛滥,溢出於西。谓汉枝分於大别入江,其正流为北江,在彭蠡之北。江枝分会於彭蠡,其正流为中江,在彭蠡之南。他如“泾属渭汭”条下,訾《周礼·职方》为后来杂凑之书。於《甘誓》条下,訾《礼记·曾子问》一篇率多不经。於《伊训》论三年之丧,訾《仪礼·丧服》之经及《礼记》为非。说六律则谓古无六吕及隔八相生。其《国语》禘、郊、宗、祖、报,《左传》羿、浇、管、蔡之事,皆訾为谬说。大抵不信古经,自以意断。惟笃信梅赜古文,故卷末附《古今文辩》,谓秦焚民间《诗》、《书》,其博士所职,汉初犹有全书。又谓蔡邕书《石经》,即全古文。盖取毛奇龄《古文尚书冤辞》之说,重为申衍。不知汉时古《经》果完,何以立於学官者仅伏生所传,以及贾、马、郑诸大儒亲见古文者,其所传述,何以绝不涉伏生所传之外也?
△《尚书读记》·一卷(编修周永年家藏本)
国朝阎循观撰。循观字怀庭,号伊蒿,昌乐人。乾隆丙戌进士,官吏部考功司额外主事。是编为濰县韩梦周所刊,凡七十六条。循观亦不信古文,其解《金縢》“我之弗辟”为弗辟摄政之嫌,《康诰》首四十八字非错简,及《费誓》伯禽征徐戎为周公在时事,并根据《史记》为说。盖司马迁受古文《尚书》於孔安国,其所引证,足为根据也。其他则多循文生义之说。盖本其读书之时,偶记简端。循观没后,梦周录为此帙,初非著成之书,故所解止此耳。
△《尚书私学》·四卷(编修程晋芳家藏本)
国朝江昱撰。昱字宾谷,号松泉,甘泉人。贡生。是书大旨谓古文《尚书》论政、论学莫不广大精深,非圣人不能道,故其说多据理意断。然亦有偶然标识,无关大义者,如谓“凛乎若朽索之驭六马,若蹈虎尾涉于春冰,皆晋人危语之祖”
云云,殆非诂经之体。又如称“刑金气也,苗为暴虐淫过之刑,杀戮无辜,金气盛极,故恶臭薰蒸,变而为腥,腥於五臭为金”云云,亦过於求深也。
△《尚书注解纂要》·六卷(湖北巡抚采进本)
国朝吴莲撰。莲字余嘉,江都人。是书融会蔡沈《集传》之义,每节之下先标指意,而各随文句铨释之,无所考证。
△《尚书剩义》·四卷(湖南巡抚采进本)
国朝黄璘撰。璘有《周易剩义》,已著录。是书分条疏解,大旨为制义而作,与所注《周易》体例相同。
○附录△《别本尚书大传》·三卷、《补遗》·一卷(两江总督采进本)
国朝孙之騄编。之騄号晴川,仁和人。雍正间官庆元县教谕。伏生《尚书大传》,久无刻本,外间传写残帙,讹缺颠倒,殆不可读。元和惠栋号为博洽,修《明堂大道录》时,亦未见其原本。仅从他书辗转援引,故之騄蒐采补缀,仍勒为三卷。其不注出典者,残缺之原文。其注某书引者,之騄所增入也。残章断句,颇赖以存。近时宋本复出,扬州已有雕版,此本原可不存。然之騄於旧帙未出之前,钩稽参考,阅岁月而成是编。其好古之勤,亦不可没,故仍附存其目焉。
──右“书类”七十八部,四百三十卷(内十部无卷数),《附录》一部,四卷,皆附《存目》。
(案:《尚书》文句古奥,训释为艰。故宋元以前注是《经》者差少。历年久远,传本弥稀,凡有遗编率皆采录。惟薛季宣之赝古,王柏、贺成大、胡一中之改《经》,特黜而存目,一以杜好奇之渐,一以杜变乱古《经》之渐也。)
卷十五 经部十五
○诗类一
《诗》有四家,毛氏独传,唐以前无异论,宋以后则众说争矣。然攻汉学者意不尽在於经义,务胜汉儒而已。伸汉学者意亦不尽在於经义,愤宋儒之诋汉儒而已。各挟一不相下之心,而又济以不平之气,激而过当,亦其势然欤!夫解《春秋》者惟《公羊》多驳,其中高子、沈子之说,殆转相附益。要其大义数十,传自圣门者,不能废也。《诗序》称子夏,而所引高子、孟仲子乃战国时人,固后来搀续之明证。即成伯玙等所指篇首一句经师口授,亦未必不失其真。然去古未远,必有所受。意其真赝相半,亦近似《公羊》。全信全疑,均为偏见。今参稽众说,务协其平。苟不至程大昌之妄改旧文,王柏之横删圣籍者,论有可采,并录存之以消融数百年之门户。至於鸟兽草木之名,训诂声音之学,皆事须考证,非可空谈。今所采辑,则尊汉学者居多焉。
△《诗序》·二卷(内府藏本)
案《诗序》之说,纷如聚讼。以为《大序》子夏作,《小序》子夏、毛公合作者,郑玄《诗谱》也。以为子夏所序《诗》即今《毛诗序》者,王肃《家语注》也。以为卫宏受学谢曼卿、作《诗序》者,《后汉书·儒林传》也。以为子夏所创,毛公及卫宏又加润益者,《隋书·经籍志》也。以为子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