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库全书总目提要-第2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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檄。则此书得诸闻见,记录当真。今取与《高祖本纪》相较,若刘仁恭为突厥所败,炀帝驿系高祖。此书称高祖侧耳谓秦王曰:“隋运将尽,吾家继膺符命。所以不早起兵者,为尔兄弟未集耳。今遭羑里之厄,尔昆季须会盟津之师。”是兴师由高祖,而《本纪》则谓举事由秦王。又此书载隋少帝以夏四月诏曰:“今遵故事,逊於旧邸。”而《本纪》则系之五月戊午。凡此之类,皆颇相牴牾。书中所谓大郎即建成、二郎即太宗,於太宗殊无所表异。胡震亨《跋》谓大抵载笔之时,建成方为太子,故凡言结纳贤豪,攻略城邑,必与太宗并称,殆其然欤。抑或贞观十七年敬播、房玄龄、许敬宗等所修《高祖实录》,欲以创业之功独归太宗,不能无所润色也。
观大雅所讳,独宫婢私侍一事耳。至於称臣突厥,则以不用“书”而用“启”,隐约其词。而於炀帝命为太原道安抚大使,则载高祖私喜此行,以为天授。於炀帝命击突厥,则载高祖私谓人曰:“天其或者将以畀余。”俱据事直书,无所粉饰。则凡与唐史不同者,或此书反为《实录》,亦未可定也。
△《资治通鉴》·二百九十四卷(内府藏本)
宋司马光撰,元胡三省音注。光以治平二年受诏撰《通鉴》,以元丰七年十二月戊辰书成奏上,凡越十九年而后毕。光《进表》称精力尽於此书。其采用之书,正史之外,杂史至三百二十二种。其残稿在洛阳者尚盈两屋。既非掇拾残剩者可比。又助其事者,《史记》、前《后汉书》属刘攽;三国、南北朝属刘恕;唐、五代属范祖禹。又皆通儒硕学,非空谈性命之流。故其书网罗宏富,体大思精,为前古之所未有。而名物训诂,浩博奥衍,亦非浅学所能通。光门人刘安世尝撰《音义》十卷,世已无传。南渡后注者纷纷,而乖谬弥甚。至三省乃汇合群书,订讹补漏,以成此注。元袁桷《清容集》载先友《渊源录》,称三省天台人,宝祐进士,贾相馆之。释《通鉴》三十年,兵难稿三失。乙酉岁,留袁氏家塾,日手抄《定注》。己丑寇作,以书藏窖中得免。案:三省《自序》,称乙酉彻编,与桷所记正合。惟桷称《定注》,而今本题作《音注》,疑出三省所自改。三省又称,初依经典释文例,为广注九十七卷。后失其书,复为之注。始以考异及所注者散入《通鉴》各文之下。历法、天文则随《目录》所书而附注焉。此本惟《考异》散入各文下,而《目录》所有之历法、天文书中并未附注一条。当为后人所删削,或三省有此意而未及为欤。《通鉴》文繁义博,贯穿最难。三省所释,於象纬推测,地形建置,制度沿革诸大端,极为赅备。故《唐纪》开元十二年内注云:“温公作《通鉴》,不特纪治乱之迹而已。至於礼乐、历数、天文、地理尤致其详。读者如饮河之鼠,各充其量。”盖本其命意所在,而於此特发其凡,可谓能见其大矣。至《通鉴》中或小有牴牾,亦必明著其故。如《周显王纪》“秦大良造伐魏”条注云“大良造下当有‘卫鞅’二字”。《唐代宗纪》“董晋使回纥”条注云“此韩愈状晋之辞,容有溢美”。又“严武三镇剑南”条注云“武只再镇剑南,盖因杜甫诗语致误”。《唐穆宗纪》“册回鹘嗣君”条注云“《通鉴》例,回鹘新可汗未尝称嗣君”。《文宗纪》“郑注代杜悰镇凤翔”条注云“如上卷所书杜悰镇忠武,不在凤翔”。凡若此类,并能参证明确,而不附会以求其合,深得注书之体。较尹起莘《纲目发明》附和回护,如谐臣媚子所为者,心术之公私,学术之真伪,尤相去九牛毛也。虽徵摭既广,不免检点偶疏。
如景延广之名,出师表败军之事,庾亮此手何可著贼之语,沈怀珍之军洋水,阿那瑰之趋下口,乌丸轨宇文孝伯之误句,周太祖诏今兄之作“令兄”,顾炎武《日知录》并纠其失。近时陈景云亦摘地理讹舛者作《举正》数十条。然以二三百卷之书,而蹉失者仅止於此,则其大体之精密,益可概见。黄溥《简籍遗闻》称是书元末刊於临海,洪武初取其版藏南京国学。其见重於后来,固非偶矣。
△《资治通鉴释文辨误》·十二卷(内府藏本)
元胡三省撰。《通鉴释文》本南宋时蜀人史炤所作,浅陋特甚。时又有海陵所刊释文,称司马康本。又蜀广都费氏进修堂版行《通鉴》,亦以注附之,世号“龙爪通鉴”。皆视史炤本差略,而实相蹈袭。三省既自为《通鉴音注》,复以司马康释文本出伪托,而史炤所作讹谬相传,恐其疑误后学,因作此书以刊正之。
每条皆先举史炤之误,而海陵本、龙爪本与之同者,则分注其下。其已见於此书者,《音注》之中即不复著其说。然如《唐德宗纪》韩旻出骆驿一条,《音注》云:“史炤谓骆谷关之驿。余案韩旻若过骆谷关驿,则已通奉天而西南矣。炤说非也。”此类随文考正者,亦不尽见於《辨误》。盖二书本相辅而行,故各有详略,以便互为考证也。其书援据精核,多足为读史者启发之助。所云音训之学,因文见义,各有攸当,不可滞於一隅。又云晋、宋、齐、梁、陈之疆里不可以释唐之疆里。其言实足为千古注书之法,又不独为史炤一人而设矣。
△《通鉴胡注举正》·一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国朝陈景云撰。景云里贯已附见《三国辨误》条下。是书皆参订胡三省《资治通鉴音注》之误,凡六十三条。而所正地理居多,颇为精核。然如周赧王五十七年大梁夷门监者注,以夷门为大梁北门,不知《史记·信陵君传》本作东门。
又隋炀帝大业元年奇章公牛弘注,但引《隋书》、《新唐书》作“其章县”,不知《旧唐书》本作“奇章”,谓以县东八里奇章山得名。又后汉明帝永平十四年隧乡名见《汉书·地理志·泰山郡虵邱县条》下,唐高祖武德三年溱州见《隋书·炀帝纪》大业元年及《地理志·汝南郡》条下,后晋高祖天福四年康化军见陆游《南唐书·烈祖本纪》,而注皆云无考。凡斯之类,尚未悉举。考书后附载王峻所作《景云墓志》,称作《通鉴胡注举正》十卷。而卷末其子黄中《跋》亦称书本十卷,屋漏鼠齧之馀,仅存什一。然则是编乃残阙之稿,其多所挂漏宜矣。
要此所存诸条,亦未始不足资考据也。
△《通鉴地理通释》·十四卷(江苏巡抚采进本)
宋王应麟撰。应麟有《周易郑氏注》,已著录。是书以《通鉴》所载地名,异同沿革,最为纠纷,而险要阸塞所在,其措置得失,亦足为有国者成败之鉴,因各为条列,釐定成编。首《历代州域》,次《历代都邑》,次《十道山川》,次《历代形势》,而终以《唐河湟十一州》、《石晋十六州》、《燕云十六州》。
书本十四卷。《宋史》本传作十六卷,疑传刻之讹也。其中徵引浩博,考核明确,而叙列朝分据战攻,尤一一得其要领,於史学最为有功。原书无《序》,后人以书后应麟《自跋》移冠於前。所云“上章执徐橘壮之月”,乃元世祖至元十六年庚辰八月。是时宋亡已三年,盖用陶潜但书甲子之义。书内称“梓慎”为“梓谨”,亦犹为宋讳云。
△《资治通鉴考异三十卷》(安徽巡抚采进本)
宋司马光撰。此书於元丰七年随《通鉴》同奏上。高似孙《纬略》载:“光编集《通鉴》,有一事用三四出处纂成者。”《文献通考》载:“司马康所述有司马彪、荀悦、袁宏、崔鸿、萧方等,李延寿及《太清记》、《唐历》之类。”
洪迈《容斋随笔》所摘,有《河洛记》、《魏郑公谏录》、《李司空论事》、《张中丞传》、《凉公平蔡录》、《邺侯家传》、《两朝献替记》、《后史补金銮密记》、《彭门纪乱》、《平剡录》、《广陵妖乱志》之类。不过偶举其数端,不止是也。其间传闻异词,稗官既喜造虚言,正史亦不皆实录,光既择可信者从之,复参考同异,别为此书,辨证谬误,以祛将来之惑。昔陈寿作《三国志》,裴松之注之,详引诸书错互之文,折衷以归一是。其例最善,而修史之家,未有自撰一书,明所以去取之故者,有之,实自光始。其后李焘《续通鉴长编》、李心传《建炎以来系年要录》,皆沿其义。虽散附各条之下,为例小殊,而考订得失则一也。至陈桱、王宗沐、薛应旂等欲追续光书,而不能纲罗旧籍,仅据本史编排,参以他书,往往互相牴牾,不能遽定其是非。则考异之法不讲,致留遗议於本书,滋疑窦於后来者矣。其中如唐关播平章事拜罢,专引《旧唐书》,而不及引《新唐书》纪传年表以证其误者,小小渗漏,亦所不免。然卷帙既繁,所谓牴牾不敢保者,光固已自言之,要不足为全体累也。其书原与《通鉴》别行。
胡三省作《音注》,始散入各文之下。然亦颇有漏略。此乃明初所刊单本,犹光原书卷第,故录之以存其旧焉。
△《资治通鉴目录》·三十卷(光禄寺卿陆锡熊家藏本)
宋司马光撰。此书亦与《通鉴》同奏上,即《进书表》所谓略举事目以备检阅者也。其法年经国纬,著其岁阳岁名於上,而各标《通鉴》卷数於下。又以刘羲叟《长历气朔闰月》及列史所载《七政之变》著於上方,复撮书中精要之语散於其间。次第釐然,具有条理。盖《通鉴》一书,包括宏富,而篇帙浩繁。光恐读者倦於披寻,故於编纂之时,提纲挈要,并成斯编,使相辅而行,端绪易於循览。其体全仿《年表》,用《史记》、《汉书》旧例。其标明卷数,使知某事在某年,某年在某卷,兼用《目录》之体,则光之创例。《通鉴》为纪志传之总会,此书又《通鉴》之总会矣。至五星凌犯之类,见於各史《天文志》者,《通鉴》例不备书,皆具列上方,亦足补本书所未及。《书录解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