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库全书总目提要-第1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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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语全解》·十卷(浙江汪启淑家藏本)
宋陈祥道撰。祥道有《礼书》,已著录。晁公武《读书志》云:“王介甫《论语注》,其子雱作《口义》,其徒陈用之作《解》。绍圣后皆行於场屋,为当时所重。”又引或人言,谓用之书乃邹浩所著,托之用之。考《宋史·艺文志》别有邹浩《论语解义》十卷,则浩所著原自为一书,并未托之祥道,疑或人所言为误。此本有祥道《自序》,首题“门人章粹校勘”,而每卷皆标曰“重庆陈用之真本经论语全解”,未详其义。岂尔时尝以是本为经义通用之书,故云然耶?
祥道长於三《礼》之学,所作《礼书》,世多称其精博。故诠释《论语》,亦於礼制最为明晰。如解“躬自厚而薄责於人”章,则引《乡饮酒》之义以明之。解“师冕见”章,则引礼“待瞽者如老者”之义以明之。虽未必尽合经义,而旁引曲证,颇为有见。又如“臧文仲居蔡”章,则云:“冀多良马称骥,泸水之黑称卢,蔡出宝龟称蔡。”於“《关雎》之乱”章,则云:“治汙谓之汙,治弊谓之弊,治荒谓之荒,治乱谓之乱。”此类俱不免创立别解,而连类引伸,亦多有裨於考证。惟其学术本宗信王氏,故往往杂据《庄子》之文以作证佐,殊非解经之体。以其间徵引详核,可取者多,故不以一眚掩焉。
△《孟子传》·二十九卷(内府藏本)
宋张九成撰。九成字子韶,自号无垢居士。其先开封人,徙居钱塘。绍兴二年进士第一人,授镇东军佥判,历宗正少卿,兼侍讲,权刑部待郎。忤秦桧,诬以谤讪,谪居南安军。桧死,起知温州,匄祠归。卒,赠太师崇国公,谥文忠。
事迹具《宋史》本传。《宋史·艺文志》载九成《孟子拾遗》一卷,今附载《横浦集》中。《文献通考》载九成《孟子解》十四卷,朱彝尊《经义考》注云“未见”。此本为南宋旧椠,实作“孟子传”,不作“孟子解”。又《尽心篇》已佚,而《告子篇》以上已二十九卷,则亦不止十四卷,盖《通考》传写误也。九成之学出於杨时,又喜与僧宗杲游,故不免杂於释氏。所作《心传》、《日新》二录,大抵以禅机诂儒理。故朱子作《杂学辨》,颇议其非。惟注是书,则以当时冯休作《删孟子》,李覯作《常语》,司马光作《疑孟》,晁说之作《诋孟》,郑厚叔作《艺圃折衷》,皆以排斥《孟子》为事,故特发明于义利经权之辨,著《孟子》尊王贱霸有大功,拨乱反正有大用。每一章为《解》一篇,主於阐扬宏旨,不主於笺诂文句。是以曲折纵横,全如论体。又辨治法者多,辨心法者少,故其言亦切近事理,无由旁涉於空寂。在九成诸著作中,此为最醇。至於草芥、寇雠之说,谓人君当知此理,而人臣不可有此心。观其眸子之说,谓了与眊乃邪正之分,不徒论其明暗,又必有孟子之学识,而后能分其邪正。尤能得文外微旨。
王若虚《滹南老人集》有《孟子辨惑》一卷,其《自述》有曰“孟子之书,随机立教,不主故常,凡引人於善地而已。司马君实著所疑十馀篇,盖浅近不足道也。
苏氏解《论语》,与《孟子》辨者八,其论差胜。及细味之,亦皆失其本旨。张九成最号深知者,而复不能尽。如论‘行仁政而王’、‘王者之不作’,曲为护讳,不敢正言,而猥曰‘王者,王道也’,此犹是郑厚叔辈之所见。至於对齐宣汤武之问、辨任人食色之惑,皆置而不能措口”云云,盖於诸家《注》中独许九成,而尚有所未尽慊。不知“行仁政而王”之类,文义分明,九成非不能解,特以孟子之意欲拯当日之战争,九成之解则欲防后世之僣乱。虽郢书燕说,於世道不为无益。至於汤武放伐、任人食色,阙其所疑,正足见立说之不苟。是固不足为九成病也。
△《尊孟辨》·三卷、《续辨》·二卷、《别录》·一卷(永乐大典本)
宋余允文撰。允文字隐文,建安人。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载是书,卷数与今本合。朱彝尊《经义考》仅云附载《朱子全集》中,而条下注“阙”字。盖自明中叶以后,已无完本矣。今考《永乐大典》所载,凡辨司马光《疑孟》者十一条,附《史剡》一条,辨李覯《常语》者十七条,郑厚叔《艺圃折衷》者十条。
《续辨》则辨王充《论衡·刺孟》者十条,辨苏轼《论语说》者八条。此后又有《原孟》三篇,总括大意,以反覆申明之。其《尊孟辨》及《续辨》、《别录》之名,亦釐然具有条理,盖犹完书。今约略篇页,以《尊孟辨》为三卷,《续辨》为二卷,《别录》为一卷。冠原《序》於前,而系朱子《读余氏尊孟辨说》於后。
首尾完具,复还旧观,亦可谓久湮复显之秘帙矣。考朱子集中有《与刘共父书》,称允文干预宋家产业,出言不逊,恐引惹方氏复来生事,令陈、吴二妇作状经府告之。则允文盖武断於乡里者,其人品殊不足重。又周密《癸辛杂识》载,晁说之著论非《孟子》。建炎中,宰相进拟除官。高宗以《孟子》发挥正道,说之何人,乃敢非之,勒令致仕。然则允文此书,其亦窥伺意旨,迎合风气而作,非真能辟邪卫道者欤?然当群疑蜂起之日,能别白是非而定一尊,於经籍不为无功。
但就其书而观,固卓然不磨之论也。
△《大学章句》·一卷、《论语集注》·十卷、《孟子集注》·七卷、《中庸章句》·一卷(通行本)
宋朱子撰。案《论语》自汉文帝时立博士。《孟子》据赵岐《题词》,文帝时亦尝立博士。以其旋罢,故史不载。《中庸说》二篇见《汉书·艺文志》。戴颙《中庸传》二卷,梁武帝《中庸讲疏》一卷,见《隋书·经籍志》。惟《大学》自唐以前无别行之本。然《书录解题》载司马光有《大学广义》一卷、《中庸广义》一卷,已在二程以前,均不自洛闽诸儒始为表章。特其论说之详,自二程始;定著“四书”之名,则自朱子始耳。原本首《大学》,次《论语》,次《孟子》,次《中庸》。书肆刊本以《大学》、《中庸》篇页无多,并为一册,遂移《中庸》於《论语》前。明代科举命题,又以作者先后,移《中庸》於《孟子》前。然非宏旨所关,不必定复其旧也。《大学》古本为一篇。朱子则分别《经》、《传》,颠倒其旧次,补缀其阙文。《中庸》亦不从郑注分节。故均谓之“章句”。《论语》、《孟子》融会诸家之说,故谓之“集注”。犹何晏注《论语》,裒八家之说称《集解》也。惟晏《注》皆标其姓,朱子则或标或不标,例稍殊焉。《大学》章句,诸儒颇有异同,然“所谓诚其意者”以下并用旧文,所特创者不过补《传》一章,要非增於八条目外。既於理无害,又於学者不为无裨,何必分门角逐欤?
《中庸》虽不从郑《注》,而实较郑《注》为精密。盖考证之学,宋儒不及汉儒;义理之学,汉儒亦不及宋儒。言岂一端,要各有当,况郑《注》之善者,如“戒慎乎其所不睹”四句,未尝不采用其意;“虽有其位”一节,又未尝不全袭其文。
观其去取,具有鉴裁,尤不必定执古义以相争也。《论语》、《孟子》亦颇取古注。如《论语》“瑚琏”一条与《明堂位》不合,《孟子》“曹交”一《注》与《春秋传》不合,论者或以为疑。不知“瑚琏”用包咸注,“曹交”用赵岐《注》,非朱子杜撰也。又如“夫子之墙数仞”注“七尺曰仞”“掘井九仞”注“八尺曰仞”,论者尤以为矛盾。不知“七尺”亦包咸《注》,“八尺”亦赵岐《注》也。
是知镕铸群言,非出私见。苟不详考所出,固未可概目以师心矣。大抵朱子平生精力,殚於《四书》。其剖析疑似,辨别毫釐,实远在《易本义》、《诗集传》上。读其书者要当於大义微言求其根本。明以来攻朱子者务摭其名物度数之疏,尊朱子者又并此末节而回护之,是均门户之见,乌识朱子著书之意乎?
△《四书或问》·三十九卷(江苏巡抚采进本)
宋朱子撰。朱子既作《四书章句集注》,复以诸家之说纷错不一,因设为问答,明所以去取之意,以成此书。凡《大学》二卷、《中庸》三卷、《论语》二十卷、《孟子》十四卷。其书非一时所著。《中庸或问》原与《辑略》俱附《章句》之末。《论语》、《孟子》则各自为书。其合为一帙,盖后来坊贾所并也。
中间《大学或问》用力最久。故朱子答潘恭叔问,尝自称诸书修得一过,《大学》所改尤多,比旧已极详密。《中庸或问》则朱子平日颇不自惬。《语类》载游某问:“《中庸》编集如何?”曰:“缘前辈诸公说得多了,其间尽有差舛处,又不欲尽驳难他底,所以难下手。不比《大学》,都未曾有人说。”又载朱子以《中庸或问》授黄云“亦未有满意处。如评论程子诸子说处尚多粗”云云。
是其意犹以为未尽安也。至《论孟或问》,则与《集注》及《语类》之说往往多所牴牾,后人或遂执《或问》以疑《集注》。不知《集注》屡经修改,至老未已,而《或问》则无暇重编。故《年谱》称《或问》之书,未尝出以示人。书肆有窃刊行者,亟请於县官,追索其版。又《晦菴集》中有《与潘端叔书》曰:“《论语或问》,此书久无工夫修得。只《集注》屡更不定,却与《或问》前后不相应”
云云,可见异同之迹,即朱子亦不讳言。并录存之,其与《集注》合者,可晓然於折衷众说之由;其于《集注》不合者,亦可知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