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国帝王-第50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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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要见过徐永辉,才能知晓一些端倪。
徐永辉一身风霜,哭丧着脸进入厅中,悲戚流涕,第一句话便是:“悔不听李兄当初之言,以至于今日沦落成为丧家之犬,徐某实负李兄!李兄,救我啊!”
李守敬连忙走到厅中扶起徐永辉,他做贼心虚,只能借悲恸之色作为掩饰,“哎,徐老弟如何弄成了这幅模样!滑州之乱,愚兄略有耳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你真的胆大到行刺秦王、意欲谋反?!”
“李兄,愚弟绝无此念,绝无此念呐!牙城贼兵作乱,愚弟事先并不知晓,此番实在是……实在是冤枉!”抓着李守敬的手,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徐永辉痛哭道:“李兄,你可一定要救我,现在只有你能救我了!”
“哎!”李守敬见徐永辉好似并不知晓自己兴风作浪的秘密,松了口气,做出一副捶胸顿足的模样,安慰徐永辉道:“徐老弟你放心,你既到了濮州,别的不说,性命无虞。你且说说,当日详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为兄到现在还知之不深呐!”这是要徐永辉交代,他是如何在秦王府的看押下,逃到濮州来的。
徐永辉先是一五一十交代了压城乱事的情况,着重突出乱兵举事十分突然让他措手不及,未能有反应便被林英用利刃架住了脖子,只能乖乖束手就擒麻痹敌人,随后又突出自己毕竟在滑州颇有根基,半夜被亲信救了出来,逃出滑州城。
后因秦王府追杀得急,一路狼奔豕突,身边人都死得差不多了,这才摆脱追兵。想想无路可去,便来投奔李守敬,希望李守敬收留。话中流露出试探之意,想知道李守敬能否助自己杀回滑州,重夺大权。
在李从璟到滑州之前,李守敬便派高行成游说徐永辉,要与他早作安排。这时候李守敬也不会故作清高,宽慰徐永辉之余,表示兄弟患难与共,但也并未深言。见徐永辉风尘仆仆,让他赶紧洗漱换衣,稍后再设宴为他接风洗尘。
打发徐永辉去洗漱之后,李守敬与高行成沉吟相对,开始揣摩徐永辉方才的话,研讨应对之策。
高行成边琢磨边道:“徐永辉的话,倒也可信,依他之言也能合理解释秦王为何能须臾掌控滑州。徐永辉此人,性子素来粗鄙,要说别有居心,阴谋诡计的事不是他能做得来的。”
李守敬更加谨慎一些,他低着下巴沉吟道:“徐永辉固然不足为虑,李从璟却不能不防。”
高行成惊道:“大帅之意,是说徐永辉此来,可能是秦王的安排?”
李守敬不置可否,可用信息太少,他也拿不定主意。
高行成道:“这不太可能。算算脚程,徐永辉最晚是秦王到滑州的当夜或者次日离城,这么短的时间,秦王能作什么安排?再者,徐永辉虽是粗人,却未必会受秦王利用。”
“此事尚待发掘,暂且不言。”李守敬按下心中疑惑先不去想,还有几日时间,若是徐永辉果真有诈,他相信自己能发现蛛丝马迹,“如今徐永辉到了濮州,你我也收留了他,此事纸包不住火,若不能速速拿出应对李从璟的计策,这块烫手山芋还是早扔掉得好!”
“然则,计将安出?”高行成思虑良久,找不到好的应对之法。
两人正相对陷入沉默,又有人前来求见。
“皇甫晖?他来做甚!”李守敬听得侍卫道出来访者性命,不能不惊讶,皇甫晖不在魏州好生待着,跑到濮州来见他,实在是有些诡异。
虽说一时想不通,人却不能不见,魏州现在虽说是赵在礼主事,但军队里说了算的却是皇甫晖,他亲自来见,李守敬不能失了礼,让高行成出去迎接。
皇甫晖进门见礼,显得从容不迫,李守敬不知其来意,也不着急,请皇甫晖落座,与他寒暄一番。
天雄、捧日、银枪效节,三军底子同出魏博,有这一层关系在,可说彼此间有不浅的香火情。乱世当道,风云莫测,能有这样一层纽带维系着,在大事面前相互帮衬援引,自然是一股极大的力量,无论面对何种风雨都能好过一些。
寒暄过后,皇甫晖放下茶碗,侧身看向李守敬,认真地说道:“李帅可知,濮州即将大祸临头?”
语不惊人死不休。李守敬不是雏儿,不会被这种惊人之语吓着,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皇甫将军此言何意?”
皇甫晖并不直接作答,转而问李守敬,“李帅可知,自魏州入濮州,走那条道最为便捷?”
皇甫晖姿态颇为倨傲,这让李守敬很是不喜,不过他却也知道,魏博将士从来都是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模样,目中无人惯了,所以他耐着性子道:“自然是取道相州。”
“李帅却是错了。这相州,如今已经走不得了。”皇甫晖慢悠悠地说道。
李守敬心里烦躁得很,恨不得将皇甫晖脑袋拧下来当皮球踢出去,“这却是为何?”
军中汉子多是耿直人,皇甫晖却是个例外,不过话至此处,也该抛出重磅炸弹了,他昂着头,道:“日前,我部游骑探知,一支劲旅出现在相州境内。”
第482章 欲为大事不避难,细加运筹方有成(三)
“什么样的劲旅?”李守敬敏锐的觉察到不对,话说出口不免更加恼火,很显然他已然被皇甫晖在牵着鼻子走。
皇甫晖脸上大有深意,盯着李守敬缓缓道:“无论是甲兵之精良,还是将士之精悍,亦或是阵型之有序,都堪称当世精锐的劲旅。”
说到这里李守敬反而不着急知晓答案了,他放松了前趋的身子,靠在椅背上,淡淡道:“天下兵马自有朝廷节制,朝廷要调动兵马,与我濮州有何干系?”
皇甫晖桀桀冷笑两声,眼中泛着毒蛇一般的绿光,“若是李帅知晓这支军队的名号,便不会自认不相干了。”
“哦?”李守敬淡淡应了一声,兴致缺缺,“那就请皇甫将军不吝赐教了。”
李守敬开始拿捏架子,这让皇甫晖心生不满。嚣张之人最见不得他人嚣张,皇甫晖有心戏弄李守敬一番,但想想此事关系重大,也就暂时压下这口气,心道看你装模作样到几时,“李帅如此淡然从容之态,让末将佩服不已,希望李帅听清这个名号之后,还能如此镇定。李帅请听了,这支天下精锐,名为——百战军!”
“什么?!”李守敬拍案而起,震惊失声。
不怪李守敬稳不住,委实是这个消息太过惊人。
河阳节度使,也就是百战军都指挥使,如今的大唐秦王,正欲来濮州寻李守敬的麻烦,加之先前就有风声,朝廷意欲整肃骄兵悍将,银枪效节便在整肃之列,而流民之事不过由头罢了。
如今,李从璟暗调百战军至相州,目标极可能是与相州一江之隔的濮州。
如此看来,李从璟已然打算对濮州采取强硬手段。
这无疑说明,濮州与秦王府,已无善了之可能。
如是,怪不得李守敬举止失态。
皇甫晖心中很是解气,此时愈发显得从容不迫,慢悠悠的啄了口茶,问道:“不知李帅是否还以为,此事与李帅无关?”
便是厌恶皇甫晖的做派,李守敬也顾不得与他计较,他看了皇甫晖一眼,稳住了心境,重新坐下来,端起茶杯饮了一口,显得不慌不忙,“今日承蒙皇甫将军不辞辛苦,告之本帅如此隐秘之事,本帅感念不已,必有重谢。”
皇甫晖笑笑不说话。
李守敬接着道:“前些时日,朝廷颁下诏令,让赵帅移镇他处,不知赵帅打算何日启程?”
当初赵在礼、皇甫晖作乱,李嗣源奉旨进军魏州,欲平其乱,后不幸事败,反为赵在礼、皇甫晖等人挟持入城,拥他造反。有此事在前,虽说李嗣源继位后,不便立即直接对魏州如何,但却不能姑息。调赵在礼移镇,便是李嗣源对付魏州的第一步。
皇甫晖哪能不知,李守敬这是在试探魏州的态度。试探不是坏事,若是李守敬无意与魏州联合,便无需试探。联手互助,这本就是皇甫晖此行目的。
皇甫晖洋洋自得道:“赵帅已向朝廷复命,言及魏州军政不稳,此时不便离镇。”
“哦?”李守敬不由得挑眉。
皇甫晖见李守敬到了这个份上,依旧如此慎言慎行,不免觉得他拖泥带水,不够果断,有失大丈夫风范,遂道:“依李帅之见,朝廷闻知赵帅之意后,接下来会如何?”
“不知。”李守敬摇头,“难说。”
皇甫晖哂笑不已,“这有何难说的?请问李帅,京都眼下有兵马几何?朝中现在有名将几人?天下藩镇愿为朝廷鞠躬尽瘁者又有几个?”
李守敬不说话了。他自然知晓,京都现在根本就没多少兵马,自保尚可,出征绝对不足。至于名将,满朝文武,还真没有几员名将,能媲美前时郭崇韬者,一个也没有。天下藩镇,要说对新朝忠心耿耿的,那就更少,毕竟李嗣源继位日短,恩威还未布于天下。
整个大唐,现在就三根柱石。一是李嗣源本人,二是现在滑州的秦王,三是百战军。余者皆不足论,或许有各种作用、才能,然要定国安邦,都差太远。
李从璟若是知晓李守敬此时想法,也会深表赞同。现如今,李嗣源所倚重的安重诲、李从珂、石敬瑭等人,不过因时成事之辈,难挑大梁,与郭崇韬相比实在是相去甚远。李存审年迈多病,专心养老或可安享晚年,若要出征,恐怕会死在路上。
若非如此,他日孟知祥独立、高季兴叛国,朝廷也不会拿他们没辙。
皇甫晖道:“朝廷能如何?朝廷不能如何!依末将观之,不过是捏着鼻子承认现状罢了。”
李守敬点点头,认可了皇甫晖之言,他肃然正身,“不知皇甫将军今日到此,有何赐教?”
李守敬终于不再托大,皇甫晖很满意,呵呵笑道:“那就要看李帅,接下来打算如何应对秦王了。”
李守敬拿出该有的气魄,不再与皇甫晖绕弯子,叹道:“本帅失策,处置流民不当,让秦王抓住了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