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国帝王-第4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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帅耶律德光,更是亲临前线,轮番上阵,为契丹战士身先士卒。
到最后,李从璟不得不将精力主要集中在幽州军防线上,他身在指挥楼调度全军,片刻也分身、分心不得。
“战事若照此持续进行,我军形势恐怕不容乐观!”参谋处有谋士如此断言。
“直娘贼的契丹蛮子,一照面就白日打、夜里接着打,他娘的章法何在!不一口气分出胜负,他们是不打算休息的?”也有人如此愤愤怒骂。
子时,桃夭夭与杜千书忽然先后而至。
当此之时,李从璟正苦于不知如何打开局面,桃夭夭与杜千书一句话,立即让他如坠冰窖。
“奚、黑水、松林等部营中,皆发现行踪可疑之人,状似细作!”
这是桃夭夭的话。
“同样是这些部族,营中兵马或军阵内部皆有异常调动!”
这是李绍城让杜千书带回来的话。
灯火驱不散漫漫黑夜,被阴影裹挟的李从璟,脸色在暗幕中不知深浅,楼下军阵恍若密不透风,铁甲森森反射着冰寒的光,远处激战的双方军阵、将士,人浪滚滚,厮杀声如风似嚎,一波接一波冲击着人脑门,让人混乱、眩晕。
他握刀的手不自觉紧了紧,手足有些冰凉。
部分部族可能要反!
这就是桃夭夭和杜千书所言之要义。
这些部族为何要反?
当然不是因为战事不利。战事虽无进展,却也并无败象,况且交战还只一日,断不可能此时就士气崩溃。
既非临时起意,便是早有蓄谋!
谁在布局?操控这一切的幕后黑手是谁?
草原诸部,是真要反,还是桃夭夭、杜千书多疑?
幽州军该如何应对?是立即行动,还是等待形势明朗?是稳住阵脚不自乱,还是防患于未然?
是敌人有意制造假象,让联军自陷混乱,还是敌人早已渗透,早有布局?
倘若诸部骤起反乱,冲击联军本阵,情况会如何?
谁值得信任,谁最有可能反戈一击?
耶律阿保机没有死,也未曾病重,这位契丹帝国雄才大略的开国君王,健康依旧,仍在统治整个棋盘?
无数个声音在李从璟脑海中爆炸般涌开,肆无忌惮撞击着他的意识。自发兵北上西楼以来,幽州军所经历的种种事件,无数断片、画面在他脑海中交织、纵横,辨识不清而又极度真实,它们横冲直撞,刺激得李从璟脑门生疼。
联军有军民十数万,幽州军五万将士的生死都在一念之间,卢龙数年来的呕心沥血,抗击契丹的宏图大志,中原大地的烽火狼烟,历史的轮回、岁月的使命,齐齐在李从璟脑海中翻腾、飞旋。
多年以来,李从璟对敌时,常常谋定而后动,谈笑间决出沙场胜负,翻手间左右万人命运,多是气定神闲之时,近乎周郎风姿。然而,家国大事、沙场征伐,凶险无数,岂能一直如履平地?
“李哥儿,必须拿主意了!”莫离走到李从璟面前,脸上布满从未有过的庄重、肃然之色,他认真的看着李从璟的眼睛,双手扶住李从璟的肩膀,充满智慧与力量的眼眸里,尽是信任。
李从璟深吸一口气,朝莫离点点头。
他转过身,对传令兵下达指令:“传令:令各部酋长,即刻到此集结,君子都负责办理此事;令各阵收缩战线,转入全面防守;令皇甫麟带领预备队丁茂、史丛达等部,护卫幽州军阵、军营两翼;令李彦超为监阵使,李正、荆任重为监阵副使,各率两千骑,巡查战场!”
一口气下达完这些指令,李从璟又对杜千书道:“传令鞑靼部,主力向幽州军靠拢!”又对桃夭夭道:“让图巴克汗……不,让阿狸公主火速前来!”
……
丑时,联军后方动乱:黑水、松林等部反叛,冲击联军军阵,杀戮周边同伴。
同时,契丹军对幽州军军阵展开新一轮猛攻。
丑时两刻,李彦超率部截击黑水部,荆任重率部截击松林部……
丑时三刻,黑车子室韦内部叛乱,有勋贵率部冲击王帐,欲杀黑车子室韦酋长。
寅时,十数里联军连营,数处起大火。
寅时两刻,除鞑靼部外,草原诸部现崩溃之象,人马自相践踏。
与此同时,李从璟走下指挥楼,跨上战马,亲自冲上战场。
……
代替李从璟坐镇指挥楼的,是幽州军首席军师莫离,此时的指挥楼早不复白日人声鼎沸,只剩下他孤零零一人,独对风月。
他的折扇早已收起,此时他握在手中的,是一柄长剑。
上回沙场握剑,还是泽潞战役时,他相助裴约守卫泽州,于城墙上提剑而战,以一介书生之力,与李继韬的叛军不死不休。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世事沧海桑田,再蓦然回首,不觉往日无情。
他双眼目光落在李从璟策马奔驰的背影上,沉着的目光深邃似海。
莫离抬起手,横剑于胸前,拔剑两寸。月光闪动,照亮他的双眸。
他想起方才李从璟欲出战时,他对李从璟所说之言。
清风明月,他说:“君如青山,离如松柏。君但放心酣战,离自周全军阵;君若捐躯,莫不苟活!”
收起书生剑,莫离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嘴角勾起一抹无奈笑意。
他说出那句话后,李从璟一脚踹在他肚子上,笑着骂道滚滚滚。
他心头萦绕着李从璟离去之前说得那番话。那番话,让他心中翻江倒海。那番话,以这样一句话为开头:“战事未必就已陷入绝境,你我所见,未必不是表象,而真正的契机,往往就隐藏在表象之下。”
当时他问:“此话从何说起?”
李从璟回答:“此事有疑点、有破绽……”
第445章 一代雄主终落幕,兴亡从来因人事(上)
同光四年三月二十四日佛晓前夕,因远征渤海而身患恶疾、卧榻多日不起的耶律阿保机,骤然奋起,披甲执锐,调度三军,出战皇都城外以李从璟为首之联军。
当其时也,契丹举国内外多处起烽烟,卢龙、大同两军兵至草原,数十年来首度越过长城主动寻战,大明安调度渤海军反攻长岭、扶余两府,兼有女真等国境内外各部,掀起大小不一之动乱,各方军力遥相呼应,颇见其势。皇都城外不及二十里,十数万联军虎视眈眈,随时意欲破城灭国。由此,建国方十年之帝国,正面对前所未有之艰难。
当日,契丹皇帝耶律阿保机现身军前,二十年王者之态,雄姿英发,金刀所指,三军雷动,遂振十数万战士之心。皇帝奋然前驱,身先士卒,举国将士无不用命,凡皇命所向,即横尸之处。
累日一战,迫使十数万联军再三退却,以至攻势尽散、锐气全无,仓皇龟缩防守。联军首领李从璟者,其所立的之百战军,成军多年鲜有败绩,号称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亦在此战中疲于应对,毫无建树。
后赖耶律阿保机调度有方,皇太子耶律倍、兵马大元帅耶律德光奋力冲阵,激战之下,至当日子时,联军阵脚始乱,营地、军阵各现混沌之相。至此,契丹军已扭不利之势,而有破敌之望,十万将士遂逞建功之心。
……
前方两军正在鏖战,战火将夜空映照的犹如白日,绵连十余里的战线上,各有大小战斗。人影幢幢,或昂然前驱,或狼奔豕突,金戈声与人声彼此交杂,让百十里之外都能听闻。
身披黄金甲的耶律阿保机从军阵后方退出来,准备归入城中,他座下战马脚步缓慢,这让他显得从容不迫。随在他身旁的重臣、近卫,此刻无不心潮澎湃,他们有幸再一次见到他们的皇帝,在关键时候力挽狂澜,近乎以一己之力,将大契丹帝国这个庞然大物重扶正轨。
耶律阿保机招了招手,示意韩延徽靠近过来。
韩延徽心情并不平静。十个时辰前,他还献策述律平,建议契丹与唐军议和,以将眼前这场战乱可能带给契丹的损失降到最小,虽不能说错,但毕竟对契丹国势的估计过于悲观,这让他有些嗟叹。然而他并没能想到耶律阿保机能突然康复,并且能够率军作战,哪怕是到了此时,他仍旧觉得侥幸,心里只当这是上天对契丹的眷顾,他甚至不无兴奋的想到,在唐朝与契丹之间,上天终究是选择了契丹。
“爱卿说与皇后的那番话,朕都听到了。”耶律阿保机嗓音不大,落在韩延徽心底却让他一阵不安,作为王朝重臣,这样的失策已是大过。就在韩延徽预备告罪时,耶律阿保机接下来的话,让他如坠雾里,“这些话进了朕的耳朵,也进了朕的心里。爱卿对契丹形势的分析,虽有偏颇之处,但多半可取,也是稳重谋国之言。朕深思之,认为契丹应该酌情采纳。”
“皇上……”韩延徽完全不清楚耶律阿保机这话是何意,若是为敲打他,以耶律阿保机的性子和他俩的君臣关系,大可不必如此委婉,而若是为安抚他,耶律阿保机更加不可能拿国家大政作为砝码。
耶律阿保机没给韩延徽想透彻的时间,他继续低声道:“李从璟是个人物,不可轻视——朕已有布置,务必令幽州军葬身于此——但以最坏打算论,此战后幽州军自身未受太大损失,或者以李从璟统兵之能,能快速再练一支精锐,而契丹经此一役,元气大伤,往后平息各地动乱,稳定扶余、长岭二府,应对渤海反攻,都需要时间、精力,不能叫李从璟再来袭扰、搅局。无论如何,战后签订和议,都是题中应有之意,这是其一……”
“然则契丹各部落反叛,都是皇上刻意放纵,这一番假象,目的就是将李从璟、鞑靼部引至西楼一举歼之,何来契丹元气大伤?”或许是因为惊讶、不解,韩延徽脱出而出,然而这句话才说出口,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心头骤然一阵冰凉。
“契丹之乱,一半是假,一半却是真,否则朕怎会给敌军陈兵西楼的机会?朕用间于敌军中,使其今夜发难,也是无奈之举。偌大草原,大小部落何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