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国帝王-第1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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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真却不禁啧啧赞道:“施主身不在朝堂,但这朝堂之事,与施主息息相关者,却是时闻奏报,一件不落。如此风采,世所罕见,当得当年公瑾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之神韵了!”
李从璟歉然道:“从璟俗人,今日又是庙堂大朝,本不欲以俗事玷污大师耳根清净,奈何大师约期在今朝,而从璟又不欲错失与大师相会之机,几番周折,成眼下之局,得罪之处,万望大师莫怪。”
传真摆手道:“世间事,无俗事,无非俗事,贫僧之耳,也非清净娇贵之耳,雨声雨声可入,国事天下事亦可入,与众生无差别。至于扰不扰心,那是贫僧修道是否有得了。”
“大师得道高僧,从璟佩服。”李从璟诚意道。诚然,这世上有欺世盗名之辈,亦有忧国忧民真君子,佛门有慧明这样的粗鄙之人,自然也会有传真这样真正的大师。
传真不受李从璟的夸赞,反而看着他认真道:“方才与施主对弈时,无论是庙堂风向,还是佳人来侧,施主皆不动声色,只观棋局,既得了棋外之事,也得了棋内之事,难得的是两者并无互扰之嫌。雁渡寒潭,雁去而潭不留影,风来疏竹,风过而竹不留声,施主事来则应,事去心空,已得佛法精髓啊!”
“大师过奖。”
茶已煮好,众人遂笑而饮茶。
此时,已至正午。
军情处第五次汇报:“德胜城军报,伪梁集结大军,意欲北征。陛下与群臣议定征战之事,现已定:择日南征。得新任枢密使郭崇韬献策,陛下定计,现已决定,大唐以军帅领百战军战,入河上为战!”
如此大事,尤其是对李从璟有大益,但李从璟听了,依旧不动声色,只是挥手让来人退下。不是他淡然超脱,而是这一切皆在他计划之中。
这第三道喜讯,亦是连环计第三环。
扳倒吴靖忠,始有郭崇韬位至枢密使;郭崇韬为枢密使,方能让百战军出战河上。环环相扣,至此大局已定。
李从璟身不在朝堂,而朝堂大事尽在他手,这岂不是手握大势?
任氏停住手上动作,悄悄看着李从璟,眼眸流出溢彩。
有人很好奇一个女人为何会喜欢上一个男人,这本是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但若硬要说个一二,这不就是答案所在么?男人爱美人,美人爱“英雄”,如是而已。英雄功业迷人则已,但“英雄气”,迷人尤甚。
第142章 李从璟取势如棋,王彦章三日破敌(五)
梁都开封(大梁),王彦章府。
后院一颗大榆树下站着两个人,一人手持小铲,正在挖什么,一个立在那人身后,静静望着他挖。此时天未破晓,高天悬月,繁星似海,依稀有凉风袭来,吹动榆树的枝桠。
好半晌,王彦章丢掉小铲,从土坑里刨出两个酒坛,抱了出来,戴思远连忙迎上,帮王彦章抱起一个。
王彦章哈哈大笑道:“这两坛酒,本是在你班师的时候就该拿出来的,奈何你前番出征河阳马失前蹄,回朝后一直没到老夫这来,直到今日,这尘封了几十年的两坛好酒,才终于有机会重见天日。”
“思远惭愧!”戴思远低头叹息,面有愧色。
前番戴思远在孟州城外遭逢大败之后,只带着千人逃回大梁,当是时,满朝震惊,梁主朱友贞大怒,当即要斩戴思远,幸有群臣进谏,方使戴思远逃过一死,但戴思远也因此被下狱。
在戴思远回朝的同时,郓州被李嗣源偷袭得手的消息也传到大梁,朱友贞惊慌不已,立即整军,要发兵北征。
是时,梁相敬翔向朱友贞进言,“臣随先帝征战天下,先帝对臣言听计从。今李亚子势力渐大,陛下却不听臣之劝告,臣有何用,不如请死!”说完,于从靴中取出一绳,套入颈中,作势欲自杀。朱友贞慌忙命左右解救,问其欲言,敬翔始道:“国家陷于危难,局势愈紧,必用王彦章为将,方能转危为安。”
朱友贞听其言,遂令王彦章为北面招讨使,而段凝为副。朱友贞召戴思远觐见,问其破敌期限,王彦章言只需三日,并请复用戴思远。因此,方有今日戴思远出狱从军之事。
亭中,王彦章打开酒坛,顿时酒香四溢,又以新酒兑之,盛了两碗,递给戴思远一碗,王彦章激昂道:“此番出征,不成功便成仁,为君为国,你我且先干一碗!”
两人饮尽,王彦章又斟满,举起,“第二碗,愿你一雪前耻!”
复饮尽,戴思远道:“此番出征有老将军领军,必能大获全胜。只是老将军在陛下面前说三日破敌,这期限是否短了些?”
王彦章大笑,“李亚子斗鸡小儿,三日破敌,何其长也,岂是轻率?”言罢,轻轻一叹,又道:“如今大梁连吃败仗,朝野人心惶惶,此番若不能速胜,给予李亚子迎头痛击,何安人心,何振士气?”
“老将军忠肝义胆,忧国忧民,思远不及也!”戴思远岿然叹道。
王彦章道:“先帝在时,老夫随其征战四方,兵锋所到之处,无有不克,如此数十年,方有大梁,往日功业,何其壮哉!而今先帝早去,身为人臣,尝恨不能灭先帝之仇敌,以至让李亚子嚣张至此,实在是无颜。今,蒙陛下圣恩,得以领军出征,若能建功,待他日得胜回朝,必尽诛奸臣,以谢天下,以谢先帝!”
戴思远高举酒碗,“老将军志向高远,国之脊梁,待此番凯旋,必助老将军匡扶社稷!”
“好!”王彦章端起酒碗,“喝了这最后一碗,你我出征!”
“干!”“干!”
两人饮罢,有丫鬟小跑过来,低头对王彦章道:“老爷,夫人要跟您说话。”
戴思远遂抱拳告退:“老将军且与夫人话别,思远在府门等候。”
戴思远走后,一个装扮朴素的老妇人来到王彦章身前,仔细端详着王彦章,未及说话,已是老眼含泪。王彦章承受不住,佯作不耐道:“你这妇人,要说话便好生说,哭什么!”
老妇人的泪流在密布皱纹的脸上,随手一抹,看着王彦章哽咽道:“前番你卸职之后,我见你心灰意冷,虽替你不值,却也本以为能安安生生过了晚年,想不到而今圣上一句话,你又要出征,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国家有难,安能不顾!”王彦章道。
“你顾了一辈子国,可你几时顾了这个家?”老妇人道,“便是不顾这个家也罢了,可你何曾顾过你自己?你可知,今儿是什么日子?”
“什么日子?”王彦章问。
老妇人眼泪又决堤,怨恨道:“今儿是你六十大寿啊,你可知道?儿女们都已经做好了准备,要为你好生操持这个寿宴,可你,可你今儿却偏偏要出征……你都六十了,还要征战到什么时候?”
王彦章怔了怔,眼眶也有些湿润,柔声道:“你比我小五岁,却和我同月同日生,今儿是我寿辰,也是你的寿辰……”顿了顿,道:“你跟我王彦章一辈子,我从未给你操持过寿宴,每每都是我在人前,你在人后,可也从未听你有过怨言……”
停了好半晌,王彦章仰天道:“罢了,此番若能凯旋,我为你补办一个风风光光的寿宴,也好让你知道,你这辈子没跟错人……但无国便无家,君命为上,我,出征去了!”
说罢,不再看老妇人,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老妇人跟出去两步,停下来,怔怔看着王彦章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站在原地良久,已不能言。
……
两日后,滑州。
王彦章率领梁军,到此城时已是黄昏,大军安营扎寨不提,但随即传达军中的一条将令,却是让众将在摸不着头脑的同时,又很是兴奋。
待到夜里,军营中的空地上,几十张大圆桌上摆满了酒食,众将士直到此时才算相信,王彦章是真的要召集将士宴饮。不多时,火光中王彦章走出来,到桌前对众将士道:“他日我等就要出战唐军,到时必有数番激战,今日宴饮,大家伙只管敞开肚皮吃,吃饱喝足,蓄满力气,以备来日之需!”
众将士大声欢呼,随即入席大吃大喝。
酒席吃到一半,王彦章衣袍上已经沾满酒食,他摇摇晃晃起身,对左右将领说:“尔等且先吃喝,容本帅去换身衣裳!”
众将士皆笑。
王彦章离了席,却没有回大帐,而是直接悄然从军营后面疾行而出。军营后,数千将士隐蔽在黑暗中,甲兵齐备。看到王彦章出来,其中一名将领迎上来。
“先锋出发了否?”王彦章问这名将领。
将领回答:“戴将军带着六百精锐士兵,依照军帅的吩咐,皆背负巨斧,已和一干治工一同乘舟,顺流而下了!”
王彦章换上甲胄,下令道:“出发,直奔德胜城!”
数千精锐将士,在王彦章的带领下,沿着河南岸,疾行向德胜城。
黄河边的德胜城,乃是唐军兵城,也是一座易守难攻的要塞,分南北二城,河中有唐军布置的铁锁,两城之间有浮桥相连,以此为联通可使南北两城互为犄角,互相支援。
镇守德胜城的唐军将领是朱守殷,李存勖爱将,他驻兵在德胜北城。此时,朱守殷正得了斥候来报,说王彦章率领的大军在滑州扎营后,众将士正在军营宴饮。
朱守殷对左右笑道:“陛下让我驻守德胜城时,曾嘱咐于我,说王铁枪勇猛过人,若是他领兵出战,一定会来攻打德胜城,令我严加防备。此番王铁枪虽然领兵北来,但却在滑州裹足不前,看来陛下的担忧倒是多余了。”
左右道:“伪梁新失郓州、孟州,王彦章若是出征,不去收复这两个地方,哪里会来我们德胜城呢?德胜城乃我朝在河上最大的军事要塞,墙高兵多,易守难攻,王彦章就算来了,也只有被打得灰头土脸的份!”
朱守殷笑而不语,让左右退下,自个儿去睡了。
翌日天还没亮,朱守殷被一阵猛烈的敲门声惊醒,他恼怒的起身,“何事如此惊慌?”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