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身警界-一个选调生的警察生涯-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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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哪个地方的公安局还设立了委屈奖,设立委屈奖以来,有10多个警察受到该项奖励。”罗建华说。
“还有这样的事情?”我觉得有些好笑。就在前不久,听说桥尾派出所的老同事刘建华在回家途径一个地方的时候,见有人围着一辆货车,出于职业责任,他便上前查看,原来是一起车祸。谁知在场的几位喝醉酒的男子见穿了制服的他,便不满地骂道:现在才来,人都要死了,抓住他就打了一拳,他连忙解释才避免了一场皮肉之苦,如果真有委屈奖的话,他也应该受到奖励了。
“咳,没有办法,被人误解受委屈这还小事,不理解的,还总批评我们派出所是门难进、脸难看、话难听、事难办。其实,派出所的门最好进。进法院,要先交诉讼费。进派出所,什么钱都不要交,还必须办必须管。不然的话,就说你有四难(门难进、脸难看、话难听、事难办)现象,动不动可以告你。”周所长也是一肚子怨气,把持着方向盘一边开车一边说。
“公安机关地位低、苦头多、实惠少、乐趣少。公、检、法三家,现在把公安降了半级。过去人称公检法,实质上是法检公。人们都说:升官发财别进公安,怕苦怕累别当警察。我们又搞不来那些乌七八糟的名堂,当那个警察到底有什么好…”罗建华说道。
“是呀是呀。”大家随声附和。
“现在大家都说当警察要有三个先决条件:铜头、铁嘴、橡皮肚。”所长说。
“什么铜头、铁嘴、橡皮肚?”谭秋水哈哈一笑,觉得很新鲜。我想了想,觉得有些费解。
“铜头就意味着要经得住碰壁,经得住十二个小时工作量的神经折磨;铁嘴意味着能说、能做群众工作;橡皮肚子意味着不是能吃,是要容得下委屈受得了气。”
“有道理,概括得非常好。”罗建华一拍大腿。
“我们自己苦一点不要紧,只是可怜顾不上小孩,一年到头根本没有时间照顾,就连检查作业的时间也没有。我们的孩子不笨也不傻,可老是成绩总要比别人差一点。这些有谁知道,我们现在完全是靠家属理解、靠老婆支持我们才有心情工作。”所长的妻子在县城,当初对他下来当所长也是一肚子的恼火,小孩的成绩总上不去,弄得夫妻俩三天两头为了儿子生闷气。
“警察这个职业决定了我们必须去同那些最阴暗、最肮脏、最丑恶的人和事打交道。有人说,环境好坏根本不会给真正的警察带来什么影响。依我看,任何一名警察,哪怕素质再好,也不可能不受环境影响。”
这样天南海北地说着说着,大家都沉默了。
到新的地方一年来,对于警察这个职业,我自我感觉似乎已“基本入行”了。但对那些老警察对警察职业的认识竟然是这样,却是我始料未及的。
……
2
那件事情以后,我就想到了利用那些罗汉地痞做线人,要求其提供大赌的线索。所谓线人,就是些大错不犯小错不断的人。在教科书里线人也称为“耳目”。据说是我们第一任公安部长罗瑞卿大将创立的制度。他们为警方提供了有价值的情报,还可以得到一些报酬。
别看那些罗汉地痞平时在群众面前就像饿狼一般,但看到派出所的警察,就像羔羊般的温柔,动不动就跑过来散烟敬酒的套近乎,甚至请吃饭。
我起初还有点不习惯,总觉得警察与罗汉地痞本来应该是势同水火的,但他们顶多是会吃喝嫖赌,或者逞强斗狠,太出格的事还真没有,便心想人处在社会中,还是要适应周围的一切,而不是要周围的一切来适应你,书生意气太足,这样于己无补,不如融入社会,毕竟这里才是真真切切的社会。
所以每每那些罗汉地痞请我们吃饭,想拒绝,但看其那诚恳的样子,觉得拗不过这个盛情,偶尔便吃了。
在上桌的时候,我心里就想:不吃白不吃,反正你有些钱说不定就是桌上捞的是不义之财,就权当我是代表群众消费了你的,我这是正义的行为!以后你有什么事,我坚持原则就是了!这样不断地为自己敲着警钟,慢慢地便变得自然了。难怪有的群众会说 “警匪一家”,估计就是这样来的,但他们只看到表面,不知我们其实在和他们接触时还是设了一道防线的。这道防线,那就是法律。
一些罗汉地痞陆续的帮我提供了一些线索,抓了一些赌博,多少取得一点成效。但可能他们总觉得有点不仗义,举报的还是不多。
但机会终于还是来了,一天晚上近十点钟的样子,一个线人打了个电话到派出所,说某某地方有一窝子人在一个老房子里正玩得兴起,而且是大赌,要我们快去。
我一听,心里便来劲了,立即向周所长报告了,当时所里就周所长还有罗建华、我,因人手不够,周所长便叫乡政府政法办支援了三个人,总共六个人,开出派出所的那辆破吉普,冲了出去。
大约四十分钟后,我们到达了举报的那个村庄,费了一定的时间,才找到举报人讲述的那间房子。
这栋土砖做的房子有些年限了,是乡下用来作为堆放茅草杂物以及用来栓牛的,我们查看了一下地形,只有前后两扇门。
听着里面传出的噼里啪啦的声音,正儿八经打麻将的声音,我知道那线人没有骗我,于是我们马上分工,三人一组,一前一后。周所长带两个乡政府的干部守后门,防止赌徒从后门逃跑,我和罗建华及另一个乡政府的干部负责前门,按照商定,由我们从正面冲进去。
按道理,抓赌是要看到桌子上有赌资我们才会动手,抓赌其实和抓嫖一样也讲究 “证据”,但这次的举报连赌博是麻将还是扑克,赌注有多大都说得很清楚,而且现场虽然正门的门是紧闭的,但传出来的喧闹声完全可以证明里面的赌兴正浓,所以,我们没有任何迟疑,猛地一踢大门,冲了进去!
现场让我们目瞪口呆!不到三十平方米的大厅,摆设了两桌麻将,正在打的、下注的、围观的居然有二十多号人!
空气在瞬间凝固,在那一瞬间,我都有些懵了,举报不是说就是一桌人打麻将?而我们就来了区区六个人!
没容得我们多想,我和罗建华几乎是不约而同一声大喊:“全部不准动!”
整个房子里的人被我们的从天而降惊呆了,仿佛被孙悟空的定身法定了身,都僵在原地,喧闹声嘎然而止,只有那100 瓦的大灯泡发出惨淡的白光。
也许就是那么几秒钟的时间,满屋子的赌徒发现就是冲进来三个人,立刻像受到惊吓的老鼠般窜开来,因为前门已被我关上并把住,有的人见状就往后门窜。
罗建华见状,立刻掏出手枪,在电光火石间完成了开保险、拉子弹上膛等一系列动作,“再跑就开枪了。”
话音未落,枪口朝上就是两颗子弹在枪管里炸响。啪!啪!声过后,喧闹的世界又一下全静了下来,没有跑动的均如木桩一般钉住不动。用真枪实弹来威慑一群赌徒,虽然说犹如杀鸡用牛刀,但效果却非常好。
想打开后门逃跑的赌徒自然没有想到,等候在外面的周所长也掏枪冲了进来,并把住了后门。前后夹击,赌徒们这时真是恨没有生就一双翅膀,只好往旁边厢房里、楼顶上乱窜,有的钻进禾草堆里,用禾草掩藏自己,但顾头不顾尾的,让人想起了沙漠里的驼鸟。
这个时候,只听得连续的几声扑通扑通响,有几个漏网的还是跑到阁楼上不顾性命打开窗门,从三四米高的楼上跳下去跑了,但更多的赌徒被两支黑洞洞的枪口震慑住了,再也不敢乱动。
我学着香港里的警察大喊:“全部手抱在头上,面朝墙蹲下,不准乱看乱动。”
在当时这样一种混乱的情况下,没有哪个赌徒知道我们到底来了多少人,所以不准他们看到我们其实只有六个人,他就不敢轻举妄动,更何况还有两支黑洞洞的枪口在对着他们!
事后,我们都有些庆幸,其实只要他们哪个赌徒振臂一呼真的炸窝,场面一乱,光靠我们几个人,是根本镇不住的,即使有枪,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种情况下哪里可以开枪,即使可以开枪,还有自己人在里面,难道不会误伤?所以这种时候,枪其实是吓人的烧火棍。
在清理现场的时候真让人忍俊不禁,那些红的绿的钞票到处都是:有塞在墙缝里的,有藏在神龛里的,有埋在后厅的土堆里,还有的干脆藏在自己的鞋跟里…光搜寻赌资,就花了我们半个小时。
经清理有近两万元赌资,这对于我们派出所来讲,是第一次抓获的下的赌注最大、缴获的赌资最多的一次,几万元在当时来说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
事后有人还在传,还有些钱在房子里没有搜出来。不过这有可能,现场乱七八糟的什么东西都有,要找钱还真不容易,还有的说那逃跑的几个人身上有好多钱,不然的话,这么不顾性命往楼下跳,不是要钱不要命还是什么?
面对黑压压蹲着的二十多个人,我们有些犯愁了,就带了三副手铐,一人铐一只手,也只能是铐六个人,还有十多个人怎么办?
不知谁想到用绳子,正好那房子左厢房是个牛栏,有些绳子就挂在墙上,我们便将赌徒们一个个用绳子如串蚂蚱一般捆了,很有些像电影里抓着的俘虏。
有几个赌徒被闻讯而来的村干部作了担保说第二天会来派出所处理,就让他们先回去了,其他的被我们六个人押着出了村。在朦胧的月光下,长长的队伍看上去仿佛一支凯旋的军队,被俘者垂头丧气,胜利者意气风发,而我呢,也感觉自己就是那战功赫赫的指挥官了。
3
为了把这批队伍拉回派出所,我们半夜三更敲醒了一户人家征用了一辆农用货车。其间我们几个人紧张得手心都在出汗,生怕这些赌徒半路上“暴动”,罗建华的枪口始终不懈地盯着他们,仿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