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定韶华-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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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宜得突然用手拐了王琚——下。三人的对话暂停。
他们在廊檐下停留过久已经引来了远处宫人的注意,自以为不着痕迹的,一伙好事之徒以扫把、抹布为掩护,过来偷听究竟。
“元姑娘,这是小可的一点心意,区区小礼,不成敬意,还盼您在皇上面前多美言几句。”只见王琚端正刚毅的脸一变而为獐头鼠目状,涎着脸对元桑谄笑,从衣袖里取出个檀香木的盒子。
去!又一个趋炎附势的!众人既感扫兴,又忍不住心中嫉妒,丢下几枚白眼后扫荡别处去了。
在二人憋笑的注视之下,王琚又神速变回原来脸色,继续凛然说道:“总归你是不放弃了?”
“琚,我以为你会帮我。”
“我放下所有的事混到皇帝身边取得他的信任,为你保驾,你还要我怎么帮?直接弑了君好让‘他’即位吗?可以。如果这样就能把他拱上皇位了却你的心愿,我干!问题是‘他’那边从来没一点动作,他甚至不知道你在这里,你怎么实现预期中的里应外合!我真想不通,为什么你这么聪明的一个女子只要遇上跟他有关的事总是那么糊涂呢?”
没有一点动作吗?那为什么一直没将宜得撤回?她没有反驳,只静静地盯着托盘中的药膳。“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但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我不会就此放弃。”
王琚一向知道她可以坚定到什么地步,眼下自己是怎样也劝不服她了。但这次,她的冷静与笃定让他没来由一阵心惊。
不行,他必须想办法阻止。
“怎么这么慢?”李隆基搁下御笔,上前去接元桑手中的托盘。
“第一回分量没调好,所以奴婢又重新做了一次。”她巧妙地避开他伸过来的手,径自将托盘摆在桌上,端出其中的药盅,用银针测试无毒后,退到一边。垂手而立。
赤箭粉是如今长安贵胄中非常流行的滋补品,由太平公主带动风潮,人人效法。连皇帝也不能免俗地派人去公主府请教调制方法。而元桑就是那个被信任地委以重任的典药女官,她的活儿很轻松,只要早晚进一盅赤箭粉就成,但皇帝异常的关注让她清闲的生活平添不少困扰。
李隆基看着她纤弱的身影,没有动作。
这个女子貌非绝色,年非豆蔻,身非尊贵,也从未明里暗坚迎合于他——那些手段,他可是了如指掌。但自从在某次飨宴卜接过她恰巧拾起的随身玉佩,自己的目光总会在不经意间搜寻,那样一股难得的沉静气质,竟比倾城佳丽还让人不忍移开视线。
他想,他又被人迷住了,还不确定是否与以往的任何一次情动有其区别,至少现下,他不愿将她放掉。
“这些事你大可以让别人做,桑儿。”虽然只大了她两岁,他却总喜欢这么唤——既然她不愿亲近自己,那么就主动亲近她好了。
这个拿肉麻当有趣的风流鬼!元桑用尽自己所有的忍耐力才没鸡皮疙瘩爬满全身的状况不被他发现,心中第一万次想着,如果他的身份只是她的小叔,自己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打扁他的头。
“这是奴婢分内的事。”
“你知道,你可以不做这些的,只要你——”下一刻,他愕然看着自己被狠狠甩开的手。
“皇上您逾矩了,奴婢不敢痴心妄想。”她防备地倒退两步——类似的暗示以前有过,但如此明显的身体接触,却是头一遭。年轻人的耐性果然有限。
初时的恼怒过后,李隆基判断她刚才反射性的举动只是过于惶恐所致,于是悠然笑道:“朕准你痴心妄想还不成吗?朕喜欢你,你该知道的。”
元桑看着眼前这张英挺贵气的脸,心中其实没有太多的责怪。这样的出身,这样的条件,大约是自愿委身的例子太多了,才会让他习惯性地以自己的好恶来决定是否接纳一个女子而没考虑过被拒的可能。他没有用自己手中的权势来要挟炫耀,已经很不容易了。冲着这一点,她决定不再跟他打马虎眼。
“承蒙皇上厚爱,奴婢受宠若惊,但奴婢真的对皇上没有丝毫非分之想。”
李隆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她她,说不喜欢他?竟然会有女人不喜欢他?他一表人材风度翩翩,遍涉经籍弓马娴熟,又是堂堂大唐国君,连他自己每天早上起来照镜子时都忍不住感叹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男人,今天竟然有一个女人说不喜欢他?
怎么可能?怎么可以?
“你——嫌朕哪里不好?”
“奴婢不敢。”
“你——不会跟朕玩欲擒故纵的把戏吧?”
“奴婢不敢。”
怪了,那还有什么?莫非是——
“你——已经有心上人?”
她不语。
他当然懂这意味着什么。沉默了一下,随即又不死心地说道:“你进了宫,便再也不可能与他在一起。所以朕还有机会,对吧?”
她正色看他,缓缓地说:“奴婢只有一颗心。”
这样硬梆梆的回绝让李隆基感到难堪,身为一国之君的自尊冒上头来。
一双人手猛然将元桑的双臂箍起,她的挣扎抵不过男子的气力。“皇上,请您白重。”声音中已有些惊慌。
“你是第一个拒绝朕的女人,所以小心了,朕对你是志在必得!”
门外的嘈杂声打破了两人的对峙。
“你这小子切莫乱闯,皇上在里边。”是宜得的声音!天哪,难道他一直就在门外值守?
“皇上?咱们大唐有皇上吗?我怎么只听说过太上皇和太平公主?皇上又是干什么的?”王琚连这种大逆不道的活都说得出来,看来是豁了出去要来救她。好小子,把皇帝的性格摸得很透嘛。
二人的对话果然引起李隆基的注意,他锁起了眉头,松开两手坐回位置,整了整衣冠,对外边喊道:“是谁在那更喧哗?都给朕进来!”
王琚与李宜得推门而人,扫了衣衫还算整齐的她一眼,心中略定,躬身对李隆基下跪施礼。
“奴婢告退。”她福了福身便往门外走,却听背后李隆基说:“你再好好考虑考虑,一个不如朕的山野村夫,值得你如此忠贞?”
她不答,恍若未闻地脚步不停。脸上却挂着奇特的笑容,像骄傲,像怀念。
不如你吗?恐怕未必吧。
九 钟鼎山林
宋王府。
“未央花草通幽径,欹枕钗横夜未明。太液池旁传风露,扶摇赤箭上青冥……啧啧,宜得,不要告诉我,你死活不肯离开皇宫就是为了写这种乱七八糟的歪诗来娱乐本王的视听。”李成器随手把纸张扔在一边,冷冷地注视着涔涔汗下的部属。
李宜得只能在心中暗自叫苦。如果不是元桑那个要命的女人以死相胁不准他说出行踪,他犯得着待在宫里弄得两面不是人吗?说到底,他们一个个的都吃定了他心软讲义气,真是狠心!
“怎么,哑巴了?”看他傻头傻脑的样子,能在三郎身边潜伏这么久没被识破,真是侥天之幸。
“不是,您误会了,这首诗是宫里无聊文人写的,咏的是皇上最近迷上了为他调制赤箭粉的一个宫女,宠幸有加,眼看着那宫女就要封妃册嫔了。”这是王琚教他背的,应该没错吧。
“我说过,我不会再管宫里的事了。”更何况是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还是咱们李将军也看上了那个宫女,求我向皇上关说来了?”抛开了勾心斗角处心积虑的钻营谋划之后,他心中除了元桑外再无挂碍,平常说话的口气也轻松了许多。
就是这样才难以招架啊,李宜得额头上又流了一串汗珠,爷现在惯会讲些带刺的话来挤兑于他,常常弄得他欲哭无泪,据说这是对亲近之人才展现的“亲切”,那他不想享受这种殊荣,行不行啊?
不过,今天可该轮到他看他失态的样子了。李宜得暗自得意。只消他说一句话,保管他目瞪口呆,惊惶失措——
“那宫女的名字,叫做元桑。”
预期中的暴跳如雷或者欣喜若狂并未出现,一炷香时间的沉寂后,成器轻轻开口:“李宜得,从今以后,你每天都给我把皮绷得紧一点。”知情不报,他该死了。
李宜得只觉寒风阵阵从后领灌进。然后又听他阴森森地说道:“伟大的李将军,现在,您可以将所知道的事情透露一点给区区在下吗?我正洗耳恭听。”
“我、我说,我全说。”拜托不要再赏赐那种媲美万年寒冰的眼神了好不好?他是真的害怕啊。“那天她突然来找我……”
该死的女人!
李成器面无表情地坐在木屋外的凉亭里,心中不停地咒骂。
这是他第一次兴起要杀了她的冲动,她最好祈祷也是最后一回。
她以为她是谁?因为莫名其妙的愧疚和责任感,就可以不经同意地替他决定未来,突然间跑得无影无踪去施行她那愚蠢的伟大计划,却不顾别人愿不愿按着她拟定的方向走,然后让他没头苍蝇似的全国找人?这三年,阿堵几乎把大唐的每一寸疆土都翻了过来,绝望得他已经准备将手下的人全赶出国境,把东瀛西域南洋地毯式地搜索个遍。
最可气的是,这些动作她明明都知道,竟然还可以无动于衷地跟小叔子在那里纠缠不清!
从来没想到怎么看怎么精明能干的她脑子里会装着这么多稻草!早知道这样他才看不上她!他愤愤然地生着闷气。
千金难买早知道啊,另一个声音在心中哀叹。已经陷下去了这么多年,哪里还有自拔之力呢?这种事能说不看上就不看上的吗?
想到这里更觉得窝囊,把太上皇刚送来示好的西域美酒洒它一地来泄愤,一时酒香四溢,让向来酒量甚窄的他微感醺然。
那老头子也不知道发什么疯,当年顺理成章地立了隆基当太产之后,就似乎对他心存愧疚,贡物里有什么奇珍异宝总不忘留他一份。他根本就不希罕,是老头自己拿热脸来贴冷屁股,就别怪他爱怎么糟踏就怎么糟踏——
“别,别。你不要喝的话就让给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