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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女当家(下)-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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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知道这是迟早的事,可他依旧害怕听见。被这种情绪折磨了许久,久到他想早一点听到这个消息。他以为听完了,心痛完了,一切就可以结束,转向另一个方向重新开始。
  可是等了又等,没等到宏亲王迎娶阿四为侧福晋的消息,到等来了京城多了一家阿四酒铺的传闻。
  她一日未嫁,他便等了她一日;她一年未嫁,他便候了她一年;她一生未嫁,或许他会陪她转世轮回,盼到下辈子。
  年年岁岁,他做着他的生意,照阿四所说的那样赚了钱,戴上了红顶子。没人再叫他小名,生意场上的伙伴也好,敌人也罢,全都直呼他“胡光墉”。上了官场,有大人问他字号,他随口说道——雪岩。
  这两个字是她随意丢给他的,却成了压在他心口的大石。他一直期盼着有一天,这两个字能从她的口中说出。
  然岁岁年年,她再未踏进杭州城一步。像是对他的一种惩罚,他越是祈望见到她,她便越是不现身。
  好多次,他盼着梦中能与她重逢,可往往大半年方能梦到她一回,梦里她的脸却是模糊不清。
  他就快忘记她的模样了,这想法让他惊慌失措。
  思念终于变得难耐,胡顺官以拜访京城某些大人为名,来到了京城,还花大价钱预订了酣然酒楼的客房。
  只因,这酣然是她的朋友所开。想必,她定会知道他已来京城。
  是的,她知道了。
  在酣丫头跑来告诉她之前,阿四就隐约觉得这两年她放不下的那个人来了,就停在她的不远处。
  只是,既然他尚未靠近,她又何苦自讨没趣地找上门呢?
  他们之间,早在杭州城就已做了了断。
  欠她的钱,他用银票还了;欠她的情,全放在那瓶红酒中了。他们之间本该无所牵绊,无所牵绊啊!
  那就……彻底无所牵绊吧!
  他们之间曾经那若有似无的爱早已静默如尘埃,分散在角落里,随着各自命运的辙痕起伏,而后再寻不见当初的模样。
  第十七章 阿四酒铺(2)
  阿四起身走到太阳底下,京城的冬天冷极了,连太阳都是冰冷的,可她还是愿意站在亮煌煌的日头底下,即便是晒晒身上的灰尘也是好的。至少让她觉得自己还活着,没有死在那一年的西湖碧水中。
  伸了个懒腰,双臂抱住肩膀。阿四常常告诉自己:没人抱你的时候,就自己抱自己,然后微笑,一直一直微笑着活下去,即使在这大清年间只有你一个人。
  当然言有意也是跟她一起来大清的现代人,不过这两年他跟着胡顺官,他们已经鲜少见面了。
  这回胡顺官进京,阜康大掌柜言有意怕也跟来了吧!
  她倒是很想念他,很想念赏他板栗的痛快滋味。
  “言有意也住在‘酣然’?”
  乍听见“言有意”这三个字,酣丫头明显地一怔,好半晌才酸不溜丢地说道:“是啊,跟着胡顺官一道来的,就住我店里。”
  “再见面感觉如何?”阿四凑上前,摆出一副八婆姿态。
  酣丫头和言有意的那点爱情小故事,她就是不想知道都不成。酣丫头毕竟是个小丫头,身边又没个女眷,所以有点感伤有点喜悦一股脑地全都吐向她,把她当成不折不扣的垃圾桶。
  她总结起来基本有以下几点——
  就因为言有意当初没把酣丫头放在眼里,酣丫头便盯上了这个不因为她的身份而对她献殷勤的男人——阿四认为,当初言有意之所以没把酣丫头放在眼里,完全是因为那会子他的眼里只装着未来的红顶商人胡雪岩。跟富得可以留载史册的胡雪岩相比,酣丫头自然算不得什么。
  至此酣丫头努力追着言有意许久,即便人家再不把她放在眼里,她仍是锲而不舍,将毅力执行得彻底而完善,直到杭州城被围困,她们两个姑娘家单独进城。那日,于生死关头言有意丝毫不顾及酣丫头的行为让这丫头彻底死了心——阿四庆幸酣丫头醒悟得早,起码还能从感情里拔出来,不至于伤得太深。
  接下来的事就全不在阿四的思考范围内了。
  自打她和酣丫头从战火硝烟的杭州城里安全回归,言有意这家伙的双眼就死盯着酣丫头,像是中了什么爱情的毒药,彻底臣服在她那身男不男、女不女的长衫马褂之下。
  事后阿四细细地回忆了一下,那时候正是胡顺官的阜康钱庄经营得最惨淡的时候。不只是阜康,也不仅是胡顺官旗下的生意,整个大清国的经济都因为连年战乱而越发凄惨。想赚钱难,想赚大钱难,想赚大钱做人上人难上加难。
  这时候,找个有钱的丫头做上门女婿似乎是个不错的主意。
  言有意那点小心思阿四没说,不忍心戳破他的美梦,她也相信经历了这么多,酣丫头看男人的眼光已经有所提高。
  果不其然,这回酣丫头可没中他的美男计——如果言有意也能算做美男的话。
  再下来的事,阿四这个精于赚钱的脑子就转不过弯来了。
  自打她随宏亲王回京城,酣丫头也将漕帮的事务由动荡的江南一带转入京城。意料之外的是言有意并没有尾随他的目标进京,而是安分地跟着胡顺官继续做他阜康钱庄的大掌柜。
  这两年,漕帮动荡,酣丫头的生活更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言有意却一改现代男人的急功近利,玩起了古代书生鸿雁传情的把戏。十天半月一封书信,无论酣丫头是否回信,他一如既往,一封又一封写个没完。
  这书信很多时候更像他的自言自语,谈谈自己现在的生活,谈谈市面上的生意,叮嘱酣丫头注意身体,或是询问生意做得怎样,日子过得可好云云。
  偶尔他通篇书信只是说一个笑话,偶尔他发点牢骚寄给她。信都不长,字也丑,可几年累积下来竟在酣丫头的闺房里装了满满两大抽屉。
  深知其中艰难的阿四更是惊讶,言有意根本不通繁体字,加之不习惯使毛笔,却亲手书写这么多的书信,难为他竟坚持做了这么久。
  阿四怀疑,让他用电脑写这么些心事独白,他都未必情愿。别说是提腕悬臂,咬文嚼字了,何况咬的还是文言文,嚼的还是繁体字。
  她比较惊奇的是,他繁体字学得还蛮快,从前做她秘书那会儿没瞧出他有这份能耐啊!
  这回从杭州远道而来,好不容易结束了这种隔岸传情的劲头,二人见上面了,必有几分看头吧!
  “怎么样?怎么样?言有意有没有见着你口水直流,还是索性走不动路了?”
  “你最好别跟我提‘言有意’这三个字。”
  提起这个人,不!现在是提到言、有、意这三个字,酣丫头都气得牙根痒痒。
  “还流口水?还走不动路?他现在见到我根本当作没看见,就算是迎头碰上了,隔着丈把远,他就转身朝反方向走。实在走不了,被我挡在那里,他就把头一低,恨不能钻到地底下打地道。”
  她是妖魔鬼怪,还是蛇虫鼠蚁,值得他费这么大心思又是躲又是逃的,既然如此还写什么信给她?当她是信差啊!什么人的信都收着。
  听完了这话,阿四的眉头立刻打起结来——这两个人的感情之事怎么总在她的意料之外?
  她没想到言有意此次进京竟有这番反应,更令她奇怪的是酣丫头不是口口声声不喜欢言有意嘛!人家识趣地躲着她,她居然还不乐意?!
  看她又是皱眉头,又是发怒火的,阿四禁不住扬起了嘴角,小丫头有点口是心非哦!
  “你去给言有意带句话,说几年不见,如今他进了京,我自然得尽尽地主之谊——我请他吃饭,在‘阿四酒铺’。”
  酣丫头指着自己的鼻子,“你让我带话?”这不是摆明了要她难堪嘛!
  转念一想,你言有意不是躲着我嘛!我倒要看你怎么躲!
  打定了主意,酣丫头行动如风,这就回了“酣然”,三步两步上了楼来到言有意房间,她也不敲门,一把拉开房门,直接冲了进去。
  “言有意——”
  可怜的言有意正在换衣服,上半身脱得精光,下半身只挂着一条大裤衩。见她来了,他直觉用身臂挡在胸前,这动作反倒更惹人注目。
  “你……你……你出去先……”
  她都进来了,怎会轻易出去?
  酣丫头笑眯眯地眼瞅着他光裸的模样,“躲啊,你不是见着我就躲嘛!现在你躲起来好了,是躲出门,还是躲哪儿犄角旮旯,你可想好了。”
  他这模样怎么躲?即便是在百年后的二十一世纪,他也不能这副样子四处瞎跑,更何况在这大清年代,他这副模样跑出去,还不把大姑娘小媳妇吓出精神问题来。
  “酣小姐,我……我这副模样实在不雅,你不如……不如先出去一下下。”
  “这是我的店,我爱坐哪儿坐哪儿,爱待哪儿待哪儿。”
  她还真就跟他杠上了,拿把椅子坐在他跟前,仰头正好望见他红扑扑的小脸蛋——这丫还害羞上了?
  “你一个大男人害羞个什么劲?”
  是啊!言有意被她这么一说立时挺起了胸膛,想当初他跟着四小姐出去应酬,什么场面没见过,现在不过是露两点,他一个大男人害羞什么?要害羞也该是眼前这个作古的大清丫头羞怯怯的才对。
  他真是越活越没用了。
  “有什么话,你让我先穿上衣裳再说,如何?”
  “不好。”她干脆地丢给他两个字,“等你穿上了衣裳,又要躲着我,我又跟你说不上话了。你还是脱光光的好,咱们有什么话都能说,有什么事都能谈——这样挺好,挺好的。”
  可他一点都不好!
  京城的大冷天可不是开玩笑的,即便屋里头烧着炭取暖,光着身子的言有意还是冷得直打颤。
  很快,感冒找上他了!
  “啊嘁——”一个喷嚏打下来,言有意慌忙用手捂住,这下子连那两点也露在外头了。
  酣丫头看得可过瘾了,索性伸出手指头戳戳捣捣他硬邦邦的胸肌,“你成天穿着华服锦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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