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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时来运转-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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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还没有说完,手腕已经被谢仲涛擒住,狠命一拽。她站立不稳,顿时匍匐在地。
  “说得好。时转运,我今天就与你讨价还价一番。”谢仲涛蹲下身子,凑近她的脸庞,如是说道。言罢,毫不理会她狼狈的模样,突然起身,拉着她快步向前走。
  时转运无法站起,只能半拖半走地任由谢仲涛拉拽着前行。
  一路下来,仆役丫环纷纷躲闪,不敢招惹满面怒容的谢仲涛,对一向颇受器重的时转运忽然遭受这样的待遇,私下张望,揣测臆度。
  手肘和膝盖不断与地面撞击,生疼得厉害,时转运咬牙,倔强得不发一语。
  “砰!”
  房门被一脚踢开,随后,她被狠狠地丢进去,重重跌坐在地面。
  “抬起头,好好看看,还认得这是什么地方吗?”
  当然认得。
  从服侍谢仲涛的第二日起,她便在此学字、学画;学临摹之法,学雕刻之术;学陶器仿制,学纸张做旧……
  “你一手绝活从何而来?”谢仲涛手扫过桌面,挥落砚台,“你口口声声付出了许多,你付出的资本是什么?是谢家对你的栽培!”
  砚台在她面前被打碎,飞起的碎片四溅,眼角有火辣辣的疼痛。
  “你要讨价还价,欠谢府的,你还得清吗?”她要算账,不是吗?他就与她一一算来,算个清楚,算个明白。
  她还不清了,原来她欠谢府的,并不是三十两银子那么简单。
  心,在逐渐冷却,空洞洞的,麻木不堪。
  眼角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滴下,一滴、两滴……落在手背上,殷红殷红的,灼痛了她的肌肤。
  见她仍是低头,半天没有动静。不知道为什么,谢仲涛突然开始烦躁起来,背负双手踱到她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看她。
  时转运慢慢抬头,仰望的视线里,是一个高高在上的谢仲涛。
  她眼角划了一道好长的血口,血珠不断向外渗透,沿着她的脸颊,蜿蜒而下,看起来,有几分触目惊心。
  是自己伤了她,但也是她自己不知天高地厚,咎由自取。斩断心中仅有的愧疚,他伸手拉起地上的她,探手想要抹去她眼角的血迹。
  见他朝自己伸出手了,时转运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
  “转运——”拽住她的胳膊,不让她有逃离的机会,谢仲涛为她擦去血迹,放柔了声音,“待在谢府有什么不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可以尽施才华,享尽荣华富贵;出了府去,举目无亲,颠沛流离,你怎堪忍受?”
  他的语气关切周到,似乎处处在为她设想,仿佛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不让她吃苦受累。
  “奴婢不出府了。”放弃了抵抗,她顺从地应声,附和他的话,但心中,仍有小小的奢望,做着最后的挣扎,“奴婢今后会安分守己,但求二少爷不要再逼奴婢了。”
  目光中的寒意一点点聚集,谢仲涛将她拖近,紧贴自己的胸膛,冷冷开口:“说了这么久,看来你还是不明白。”
  眼神变得好快,口气变得好快,快得让她几乎要以为,她前后面对的,并不是同一个人。
  紧贴的躯体近得找不出一丝缝隙,这样的举动,逾矩得厉害。
  谢仲涛危险地眯起眼睛,凑近她的面庞,看她惊惶失措的神色,“我再说一次——明天,你搬到我房中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他处理,他没有闲心、也没有耐心,耗费过多精力与她周旋。
  完全没有回转的余地,最后一丝希望破灭,时转运咬紧了下唇,木然问道:“为什么是我?”
  问得好,为什么非得是她?
  这个问题,令谢仲涛心中有莫名的快意涌上,“当年,你之所以被爷爷派来伺候我,不就是为了替我转运吗?一辈子要待在我身边,一辈子要帮我挡除厄运。既然是要一辈子,收了你,是最好的办法,不是吗?”
  第三章
  十二岁的她,被康总管领着,在偌大的谢府中左转右转,来到一处梅花怒放的地方,被带到白发苍苍的太老爷谢昭面前。
  “你叫时转运?”太老爷上下打量她一番,很和蔼地问她,“不错,好名字,取得有福气。康总管,她的名字就不用改了。”
  康总管点头,同时吩咐她:“快叫太老爷。”
  “太老爷。”她乖乖地、顺从地叫道。
  “是个醒事的丫头。”太老爷对她的恭顺甚感满意,继而很严肃地问康总管,“都算过了吗?”
  “算过了。时转运,阴年阴月阴日生,破宫之相,水命之生……完全符合那位高人指点,与二少爷命格相配。”
  对康总管高深莫测的话,她听得似是而非,只清楚了,她和康总管口中的那位“二少爷”的命格般配。
  “那就好。”太老爷吁了一口气,目光转向她,“转运丫头,你记住,从今而后,你就是二少爷的侍婢了。今后凡事要以二少爷为先,无论什么时候,都要以二少爷的安危为重。你懂了吗?”
  她不太明白,但对于太老爷很慎重的表情,她还是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直到多年以后,她才了解,她之所以被选中,她之所以被派去伺候谢仲涛,原因在于她是时转运;据说,她能为谢仲涛趋吉避凶。
  “在想什么?”马车行过街市,谢仲涛瞧了身边的时转运一眼,状似不经意地问她。
  她在发呆。人在他身边,但心思,已经飘得老远。眼睛盯着窗外,街景繁华却无心打量,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漠视了他,旁若无人一般。
  “没有。”回忆被打断,时转运收回目光,规规矩矩地坐好。
  “是吗?”马车在颠簸,谢仲涛瞥了她一眼,知道她在说谎,却也不点破,“若是真有什么,不妨说出来,闷在心里,不是什么好事。”
  “奴婢知晓了。”时转运垂下眼帘,避开他的眼睛,回答道。
  “还有——”谢仲涛慵懒地斜靠着,伸手,撩起她的一缕秀发,凑近鼻端轻嗅,“从今天开始,你不用再自称奴婢。若是还需要购置什么,自己做主就是。”不知她是用什么洗发,淡雅宜人的香味,清新自然,令他爱不释手。
  他的举止,近乎轻佻。时转运轻颤了一下,手指动了动,似乎有什么举动,最后又放弃。
  “奉德公此番奉旨督办贡品,过些时日,即来沧州。转运,那方印章,你得花番心思才好。”
  “我明白。”
  注意她这次的措辞,谢仲涛笑了笑——为她的聪明伶俐。放手,松开她的发,闭上眼睛,准备小憩一番。
  骤然间,传来马匹长长的嘶鸣,马车忽然停滞不前,他蓦然睁开眼睛,巨大的冲力令他几乎要摔出去。及时拽住窗棂,眼明手快,顺势搂住一旁的时转运,避免了她一头冲出车门跌下马车的厄运。
  心脏在狂跳,似曾相识的画面,令他的头不自觉地剧痛起来。
  即使有谢仲涛将她拽住,时转运头晕目眩的感觉仍然没有消失。只觉得,被他紧紧勒住的腹部翻江倒海,差一点,就要吐出来。她勉强压抑住,不经意,却看见谢仲涛攀住窗棂的手被擦破,几道血口赫然在目。
  “二少爷——”她惊呼,再也顾不得自己身体的异样,掏出绢帕,匆匆为他包扎。
  任时转运为自己包扎,谢仲涛浑身紧绷,阴沉着脸,发出一声怒喝:“谢安,你在干什么?”
  震耳欲聋的吼声是时转运从没有听过的,迟疑地抬头,看见的是谢仲涛惊怒异常失控的表情。
  “二少爷——”车帘被掀开,显出谢安战战兢兢的脸,“她突然从街边冲出来,我、我……”
  “搞什么鬼?!”谢仲涛低咒,忽然弯腰走出车厢。时转运不敢怠慢,紧随其后。
  白色良驹马蹄前,一名女孩儿跌坐在地上,不知道是不是被刚才的惊吓所致,愣了神,呆呆地望着马车上的他们,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来。
  “对不起,对不起……”随即冲出来的男子见是一辆华丽的马车,惶恐地点头哈腰赔不是。随后,他一把拽起地上的女孩儿,在大家还没有反应过来之际,一个巴掌闪过去,恶狠狠地叫骂,“你这个贱丫头,尽给我找麻烦,还不跟我回去!”
  瞬间的工夫,女孩的面皮上就浮现出清晰的五指印,半个脸都肿起来,红得厉害。
  女孩的身子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却倔强地立在原地,任凭男人如何拉扯,都不肯移动半分。
  “我说嘿,你倒是和老子叫起劲来了不成?”男子黑了整张脸,高高举起手,眼看又要落下去。
  “你——住手!”马车上,站在谢仲涛身边的时转运再也忍不住,高声叫起来。
  谢仲涛扫了她一眼,没有发话。
  正要逞凶的男子被吓了一大跳,抬起头,看见马车上,衣着不俗的女子涨红了脸,满面愤慨地瞪他。
  “她不过是个孩子,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反而要当街打骂?”见谢仲涛并没有责怪她多管闲事,时转运鼓起勇气,替女孩打抱不平。
  “姑娘有所不知。”男子一手拽住女孩,不让她趁机跑掉,“她爹将她卖与我,人银两讫,她却收不了心,三天两头就往外跑。姑娘,我们也是开门做生意的,岂能就让她这么白白跑了,做个冤大头?”
  “她爹卖了她?”时转运心房一震,说不出什么滋味,酸酸涩涩的,难受得很,“你做什么生意?”
  “我——”男子刚想要答话,没料到女孩张口在他手臂上狠狠咬了一口,他惨叫一声,不由自主松开了手。
  “小姐,小姐——”女孩奔到车板前,紧紧攀住车沿不放,用尽了气力哭喊,“求求你,救救我,我不要当花娘,我不要卖身……”
  头在车板上叩得“啪啪”作响,前额已是血肉模糊一片,声嘶力竭的嗓音,带着对未来的恐惧,凄厉无比。
  时转运的心被什么重重敲击了一下,花娘是什么,她当然知道。迎来送往,卖笑为生,有限青春虚度而过,待人老珠黄,红颜不再,惨被岁月遗弃。
  “居然敢咬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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