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来运转-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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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人,并非是来认祖归宗,而是要毁掉谢家。
她不懂,她不明白,她一直处于浑噩的状态,全因为谢家当年的是非恩怨,她是置身事外的人,完全不了解,也完全没有置喙余地。
今日多嘴一言,令谢仲涛摔门而去,决绝而不留情面。他现在应该是身处笑香楼的温柔乡中,沉醉不知归路吧?
又来了,一想到这个,胃里就难以自制地直冒酸水。推开石门,走到池边,才蹲下身子掬了一捧水,乍然听见外面响起了毫无章法的脚步声,心下一惊,急忙走到砂岩边,蜷缩了身子,挤进曲折的石缝中,暗自向外张望。
有人踉踉跄跄走进石门,攀着岩壁,手中还拿着酒壶,边走边喝,全然不顾前胸已经被沾染了一片濡湿。
时转运睁大了眼睛,月光下,来人的面目,毫无遮掩地被她看在眼里,即使醉眼朦胧,身形不稳,失了平日的风度,仍不妨碍她认出那是谁。
谢仲涛,他此时应该在笑香楼左右逢源的,可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转运!”
时转运吓了一大跳,以为他已发现了自己。隔着岩缝看过去,才见他已经背对自己,面向皓皓月光张开双臂,仰天长啸。
浓重的酒味不断传过来,时转运有些不适应地转过脸,长长吐了一口气。老天,他究竟喝了多少,使平日间的稳重全然消失,却像醉汉一般在此口无遮拦,扯开了喉咙猛叫,存心吵醒整府的人。
“转运,转运……”
吼声逐渐低下去,到后来,变成了细细的呢喃,带着平常不曾有过的语调,听得她脸颊发烫,耳根发红。
外面的人似乎嘶喊得累了,歪歪斜斜地倒在地上,自言自语:“你根本什么都不了解,何苦要来蹚这趟浑水?”
浑水?是指她插足谢昭和他之间的事吗?他的话,颠三倒四,难以琢磨,不知他想要表达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扑通!”
正在兀自沉思,不想外面有落水声响起,乍然回神,匆忙望去,除了池岸边的酒壶,四面之下,哪里还有谢仲涛的身影?惟有水面还未消去的涟漪,层层泛滥,令她心乱如麻。
大惊失色之余,再也顾不得隐藏,时转运跌跌撞撞地奔到池边,仓皇地呼叫:“二少爷,二少爷……”
没有人回答,只有她一个人的回应,来来回回,作为仅有的陪衬。
慌了神,她沿着池边奔跑,边跑边喊,忽见池中冒出一个头颅,稍微宽慰一些,不想谢仲涛颜面一闪,紧接着又沉下去。
“二少爷!”
揪紧了心房,她难以克制,惊骇地叫道,不见答应,骤然想起应该叫人前来救援。才跨出去一步,又停下,想她如此耗费时间,岂不是延误了谢仲涛的性命?
猛地转身,面对池水,她毫不犹豫地跳下,水花溅起,她顿时没顶。四下抓拽,好不容易攀住池沿,勉强踩到池底,抹去一脸水渍,顾不得眼睫滴水,四下张望,池水再无涟漪。
恐惧排山倒海涌来,她松开手,不管自己水性不好,整个人载沉载浮,一双手胡乱在水中搜寻。
“谢仲涛!谢仲涛!求求你,出来啊,出来啊……”
没有他的踪影,没有他的回应,她声嘶力竭,力气也将用尽。
“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泪水再也抑止不住,混合着池水,分不出彼此。他疯了吗?好好的,干吗往池中跳?为何总是如此,做出人意料的举动?让她猝不及防,让她惶恐不安,让她担惊受怕,很好玩,很好玩吗?
“谢仲涛,你这个混蛋!”
渐渐地没了气力,她停下动作,任由池水慢慢将她淹没。水灌进口鼻,难受得紧,眼前也开始迷蒙,她懒得理会,不想冉挣扎。
若是他死了,若是他死了……
“哗啦——”
忽然被什么东西从水中拦腰抱住,接着被带上水面,从窒息的状态中解救出来。
“转运,我好像听见你在骂我。”
懒懒的,倦倦的,嘶哑的声音,却是熟悉的语调。生怕错过,时转运睁大酸涩的眼睛,努力想要看清楚。
眼前的人,周身湿透,楚楚衣冠狼狈不堪;眼中醉意甚浓,嘴里喷出的酒气更是冲天;此时搂着她,半靠在池沿,不清不楚说着胡话。
身上冷得很,但刚才冰凉的心一点一滴温暖起来,失而复得的激动,使她紧紧搂着面前的醉汉,哭喊出声:“谢仲涛,你这家伙……”
好怕他就这样离他而去,好怕他们就此阴阳相隔。六年前,注定牵扯的命运,她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坚强,拿得起,但放不下。
“你哭了吗?”
涕泪交流的脸被一双手轻轻捧起,细细摩挲着,拭去了不断滑落的泪珠。她这样直直望进谢仲涛的眼底,惊讶地发觉,在醉意之外,里面居然还带着一点点宠溺,一点点怜惜。
是错觉吗?否则谢仲涛怎会这样看她?是不是自己在濒死之后一厢情愿产生的幻想,所以才会将他的醉意当做情义?
就当真一回吧!允许自己放纵片刻,这样偎着他,靠着他,即使自欺欺人,她也认了。
“别哭了,好不好?”
他越是这样说,她的泪水越是像珍珠断了线一般不住流,难得他肯用商量的语气与她说话,难得他言语中没有命令霸道的语气……为这样的谢仲涛心折,甘愿就此沦陷,万劫不复。
若是酒醒后的他也能这样对她,那该多好,该多好?
有什么东西忽然从谢仲涛紧握的手中掉下来,她定睛一看,原来是一条湿漉漉的红线,最下面吊着一道已经被水泡皱了的平安符。
“你——”喉咙像被什么堵住,她自他胸前抬头,一眼便看见他高高举着手臂,脸上露出难得的没有心机的笑容。
“漂了很远,所幸我还能找到。”
简单的话,她却能从中找出前因后果。他醉了,意识不清,只凭直觉,酒后吐真言。如果他还清醒,这番话,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说出口。
“你为我求来,保我平安,我却误会,将它丢掉。对不起,转运,对不起……”
他用了十成的力气,将她抱得很紧;她掩面窝在他的怀中,心潮澎湃,起伏不已。
就为了这个,就为了这个,他居然妄顾自己的性命,在烂醉如泥之下,跳进池中,大海捞针一般搜寻这道小小的平安符,害她心碎,怎可如此过分?!
慢慢地被举起,等到反应过来之际,她已经被轻轻安置在池沿上。眼看着谢仲涛迟缓的动作,她忍不住伸手拉住他的臂膀,助他一臂之力,帮他攀爬上来,仰面倒在她的身边。
“以后,不要再这般鲁莽。”她开口,想要拿起他拽在手心的平安符,不想他拳头捏得紧紧的,根本就无法抽出来。沿着他平放在胸前的手一路向上望去,只见他已经闭上了眼睛,呼吸均匀。
睡着了,不知道有没有听见她最后一句话?时转运伏下身子,趴在他的胸膛上,凝视他熟睡的面容,手指划过他紧皱的眉心,轻轻叹息:“谢仲涛……”
第七章
头痛得厉害,像有千军万马在其中折腾,闹得他在睡梦中都不得安宁。
心知已经无法再安然入睡,谢仲涛掀开被子,双脚落地,一手撑着床沿,而后揉搓自己的太阳穴,只觉得头重脚轻。
“转运!”他直觉地叫唤。
门外匆匆奔进一人,却是雪离,而不是时转运。
“二少爷,您醒了,这是时姐姐嘱咐要您喝下的醒酒汤。”勾起帐幔,雪离端起搁置在桌上的托盘,呈给谢仲涛。
谢仲涛拿起碗,一饮而尽,温热淡甜的滋味入喉,翻江倒海的胃顿时好了不少,连带着,头也渐渐不那么疼痛了。
“转运呢?”将碗重新放在托盘上,接过雪离递上来的毛巾,他忽然想起时转运往日都是在照料他的起居,怎么今日却不见了她的踪影,倒是雪离像是一直在外待命随时准备伺候?
“时姐姐随康总管去了前厅。”
谢仲涛正在抹脸的动作忽然停住,他拿开毛巾,盯着雪离,“去干什么?”
“今日一早,有位总兵大人登门造访。康总管前来禀报时,二少爷您沉睡不醒,三少爷又不在府中,太老爷——”雪离小心翼翼看了眼谢仲涛,“身体欠佳,所以,时姐姐便随着康总管前去了。”
“是吗?”听她如此解释,谢仲涛继续擦拭自己的手,随后,将毛巾交给雪离。原来是这样,那也无妨,转运随他这么多年,深谙待客接物之道,这些场合,与她来说,应付下来,没有什么问题。
只是——他皱起眉头,总兵大人?沧州有这号人物,为何他记不起有任何交集?
“那位总兵,叫什么来着?”待雪离为他取来衣裳,他起身,随意问道。
身后没了声音,觉得是事有蹊跷,他心生疑窦,转身,看见雪离低着头,大气不吭一声。
“雪离!”他加重了语气,威吓意味十足。
“二少爷——”忍不住缩了缩身子,终不敢违抗谢仲涛的命令,雪离怯生生地开口,“奴婢只听得康总管说,来的那位总兵大人,是奉德公的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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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的陈设,如十年前一样,毫无改变,令他恍惚中有一种错觉,似乎时光已经倒流,一切依旧如初,不曾有过变故。
手一一抚过桌椅,视线最终驻足在厅墙上悬挂的一幅画前,再也无法移开。
“娘,您画的是什么?”
“孟海,娘画的是《合欢圆月》。求上苍保佑,月长明,人长久,我们一家人,相亲相爱,永不分离……”
月长明,人长久——多好的企盼。可惜,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世事无常,娘,您的愿望终究是落空了呀……
敏锐地听见右侧传来声响,关孟海迅速收回目光,向一边看去。不久,屏风后走出了康总管,紧随其后的,是时转运。
“大少爷!”
一见到关孟海,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