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水灰姑娘-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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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手中一叠衣裳,轻轻地递到她的手中。晚安都说了,但,他却还不想走。
“晚安。”她仰望着他,有点不知所措。
就在这当儿,他突然上前缓缓地捧着她的脸,温热柔软的唇片就这样毫无预警的贴在她冰凉的额头上,一道暗藏澎湃汹涌的暖流,就直接从那个点窜入了彼此的内心深处。
那一吻,只有一秒,却像是经历了一个世纪,而当他喘着气,压抑住满腔的热情离开她之后,他知道,这女孩果然不一样!她竟能在这短短的一秒里,就让他迷失了方向……
当清晨的那道阳光透进来时,莫珂萝就醒了,醒在昨夜余味犹存的心悸中。
她不知道他昨晚的温柔究竟说明了什么?但是无所谓,她觉得心照不宣的感觉也不错,反正,谁也不想爱上谁,只要能快乐,何必计较那么多?
她的心情就像是鸟儿飞起来似地,飞进了浴室里,愉悦地为自己的容颜梳洗着。难怪有句话说“恋爱中的女人最美丽了”,此刻,她望着镜中的自己,竟有种未曾相识的迷惑。她从来没这么诚恳地看着自己,这才没发现自己竟然也能如此的秀丽,像位出尘的小仙女。
由于先前的小林花轮为了造型,早替她把那一头卷发烫直了,好方便整理,不过,他总是把她的头发梳成各式的发髻,说是要弄得醒目一点,好吸引人家的注意力。不过,莫珂萝一直很不以为然,因为,她喜欢自由自在,谁要绑了她一根头发,她都觉得怪怪的,浑身不对劲。
而此刻,她的头发就这么安静地垂落在她的肩上,像匹黑绢似地,还能反射出窗外透进来的阳光,闪闪发亮。她摸摸自己的脸庞,是瘦了点,但,却泛出红润的气色,像水墨画里的云彩一般;而她的皮肤是清朗的天空,她的鼻梁是天空下的那道绿野山坡,她的双眼是清澈透明的湖水,映着那翘而有型的红唇,则是令人垂涎的樱桃。
“魔镜啊魔镜!我是不是很美丽呢?”她披上了简单的和服,在朵朵粉红色樱花的衬托下,望着镜子,自我陶醉了好久。直到她从镜子里看见了她放在房里的那几本日记,她突然想起了老奶奶,想起来林海默,也想起来那一位让林海默为她种了满园雪樱的齐藤美静。一个念头顿起,她若有所思地走到落地窗前,倒了一杯热茶搁在一边,然后拿起日记本,缓缓地坐了下来,用着既浪漫又好奇的心情,翻阅着这几本与雪樱有关的爱情事迹。
日记里,出乎意外地,全是用中文书写的,而日记里的年代,是纪录着台湾光复前的时空背景。当时的林海默,还是位二十好几的青年才俊,刚从日本东京帝大拿到了医科学位回到了台湾,正准备继承林父的志业,承担起台南第一医学世家的名声。
日记就是从这里开始的。那也是在一个三、四月交替的春日,他陪着父亲坐上了三轮车,来到了在日本保安厅任职的齐藤伊治的家里,特地为他的夫人看病。
由于,齐藤伊治在保安厅里的位阶不低,再加上他的夫人体弱多病,经常需要就诊看医,因此,这些年来,他们都很仰赖林父的医术,也正因为如此,林海默才能获得齐藤家的推荐,得以留学日本学医,而这是一般台湾年轻人很难得到的特殊待遇。
这一日,就在林父看完了病,正从房里出来,打算穿过花园出去之际——
“林大夫,请等一等,我们大人有事要找你。”齐藤的家仆唤住了他们,并示意只要林父跟随他进去就行。
“你在这里等我,记住!不要乱跑,免得招惹事情。”林父严肃地交代了几句,便急急地走了进去。
林海默等了等,便开始觉得烦躁了起来,于是,他随意地在花园里逛来逛去,有点意兴阑珊。直到他听见从他顶上的那个窗口响起似黄莺出谷的歌声,让他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像是着了魔似地站在那儿,动也不动地听着,将自己与这外头的世界隔离。
突然,一盆冷水出其不意地从他的头顶泼了下来,接着,他就听见一个尖锐的嗓门在他的脑门上方对他咆啸不停:“巴嘎!你在这里鬼鬼祟祟的,搞什么东西啊!你要再不给我滚,我叫人砍了你的脚,再把你拖出去!”
“对、对不起!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林海默才抬起头,便看见了一位日本女孩一脸凶巴巴地站在窗口,手里还捧着一个铝盆,对他死瞪着眼睛。
“理惠,你在跟谁说话?”这时候,窗里头又探出了一位女子,她脸上脂粉未施,却有种天生的粉嫩气息,让她一出现,就把春天的万紫千红给比了下去。
她应该不超过十八岁吧!她用着清纯却不失尊贵的眼神,看了林海默一记。
林海默一时间说不出半句话语,一双眼睛就这么直愣愣地望着眼前突然冒出的天仙美女。她皮肤白皙得几近透明,而她那一双让卷翘睫毛衬着的眼睛,清澈到简直可以让人一眼望穿过去,是古典中带着纯净,是晶莹里漾着波光邻邻。他看傻了,忘了全身的湿淋,就这么专心凝神地看着,怕一眨了眼,她就没了踪影。
“海默,海默,你在哪里呀?”突然,父亲的呼唤声打断了他的沉溺。
“嗯,喔!我——”他回过了神,才正想出声回应,却发现父亲刚好朝他这儿走近,并发现他全身湿淋淋地,杵在一株樱花树下发着愣。
“怎么了?怎么全身都湿了?又没下雨。”林父皱着居,不明所以。
“林医生,对不起啊!是我的仆人不小心,把水泼到他身上。”
“喔——是齐藤小姐呀!不好意思,我儿子是第一次到府上来,什么都不懂,如有冒犯小姐的地方,还请见谅。”林父客气地与她打着招呼。
“原来他就是那位东京帝大毕业的高材生哪!”谷永理惠这一听,瞪大了眼,挤到了窗边,在齐藤美静的耳边咬着耳根子。
“我叫林海默,今天能遇见齐藤小姐,是我的荣幸。”原来她就是齐藤伊治的独生女,齐藤美静。他在留日前,就听说齐藤大人的千金是日本国出了名的美女,不但有许多名门子弟想攀上这门亲事,就连日本皇室都曾打算将她列入皇妃的候选名单之一。只不过,听说她身体不太好,心脏出了一些毛病。她父母亲不大放心,才一直把她留到现在,始终都没将她许配给人。
“当然荣幸了,那是我们小姐的洗脚水,全让你一个人带回去了。”谷永理惠俏皮地丢给了他这一句。
齐藤美静没再多说一句,只是白了身旁的谷永理惠一眼后,就对他们父子点个头,笑着目送他们离去。
一路上,林海默还不时地转过头来,望向那扇窗,只见那木头窗棂上倚着一位樱花少女,粉红的衣衫上,绣着白白的雪樱,脸上则端着一张含苞待放的笑意,从此春天进驻了他林海默的每个梦里。
然而这样的初遇,并没带给他过多的憧憬,因为她是当时统治台湾的军官之女,而他,却是身处殖民地的一名小医生而已,论身分,论背景,他与她都是两条平行线,只能擦身而过,无法交集。因此,他把对齐藤美静的一见钟情,全写在不为人知的日记里,只敢在夜深人静之际,不断想着他初遇她的那一幕,而他觉得这样就够了,他从不会逾越现况,想些不切实际的事情。要不是一个月后的那场意外,他想,他与她永远都是活在不相干的世界里。
那是一个四月初的下午时分,他独自一人来到了台南极富盛名的开元寺,为他已过世的母亲烧香祭拜。由于刚好是午睡时刻,寺里安静得只见树影摇动。而当他忙完了祭拜的事,正在洗手之时,他发现了齐藤美静,她身边还是跟着那位爱喳呼的谷永理惠,远远地走进了观音殿中,恭敬地拈香礼拜着。
他为这样的偶遇显得兴奋不已,但是,他并不打算走过去,而是暗暗地伫立在角落,细细欣赏着齐藤美静的优雅身形。他就这样看着她,跟着她,一直跟她出了殿,走到了接近寺门前的那座榕树院子。
“小姐,你是不是哪裹不舒服?脸色这么苍白。”谷永理惠扶着她,到一旁树下休息着。
“可能太热了,我觉得好闷哪!”齐藤美静按着心口,就这么突然两腿发软,倒在谷永理惠的怀里。
“小姐,小姐,来人哪!快来人哪!”谷永理惠吓得赶紧大声求救。
“别慌,别慌,我看看。”这时,林海默见状,即刻飞奔而出,“快——她的药呢?!快拿药给她吃啊!”他一看,就知道她是心脏病发作了。
“药?对,药在皮包里,药——糟了!小姐没带出门哪!”谷永理惠已经急出了一身冷汗。
“有车吗?快把小姐送到诊所。”他一把抱起齐藤美静,迅速地随着永谷理惠出了寺门,奔向等在寺门外的黄包车。
“小姐?小姐怎么了?!”只见黄包车上一位年轻黝黑的小伙子跑了过来,一脸紧张地频频追问着。
“陈友贤,你送小姐去诊所,我回去通知大人——快呀!”
就这样,这位名叫陈友贤的黄包车夫,拚了命地拖着三轮车穿过巷子,穿过街道,不顾一切地朝着林家的诊所冲去。此刻的太阳很烈,照在车上的把手还会反射出刺眼的光芒,刚好与他额头上如雨的汗水,交织成一片闪闪金光。他咬着牙,神情肃穆地直往前看,是种誓死捍卫她的坚决、气概。只不过谁都没有发现,因为在这辆颠簸的三轮车上,另一段的情愫正以暗潮汹涌的方式爆发。
“不要怕,你绝不会有事的,相信我!”林海默紧紧地揽着她,握住她的手,频频地在她的耳边说着话,好减轻她的痛楚与恐慌。
她没有说话,只是端着没半点儿血色的脸庞,不时地望着他。她冰冷的手在他的厚实手掌中得到了温暖;她心口撕裂的痛,在他的温柔耳语中获得了舒缓;而她倚在他怀中,闻着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男人味道,不知怎地,气味就这么从她的鼻孔渗进了心房,顿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