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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这个聒噪的女人-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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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凝望他,指头在他手掌枢着,共同的美好回忆又浮现出来,自然而然地,她哼出熟悉的曲调。

“芒草香,芒草长,秋神悄悄过你身旁……”

“还是唱得一样难听。”

“呜……”在梦中也要挖苦她﹖

“忆铃,我爱妳。”

“唔?”先是幻觉?再来是幻听﹖﹗

“我爱妳,海旭爱忆铃。”

“呵?”

她眼睛睁得大大的,他的眼眸则变成大海,她跌了进去,感觉他轻轻吻上她的唇办……老天,只那么柔柔一碰,她就溺毙了。

他们的手仍然紧握着,她嘴唇微微嘟起,不太确定地再亲一次。

果然又是醉人的轻吻,虽然只是在她唇上一印,却足以令她回味无穷。

她闭上眼,仔细消化这分甜蜜滋味,再睁开眼,人还在。嗯,麻醉药太厉害了,她精神错乱得有够严重。

“你怎么还没消失?”

“睡美人,该醒了。”

他的脸好近,嘴里的热气也呼在她脸上。四目相对,他在笑,眼神好温柔,他从来没这样子看她,不,他有的,就在他们热吻的时候……

“吓!”她慌忙松开他的手,左手一拉,掀起被单,把自己蒙头盖住。

阿弥陀佛、上帝主耶稣、土地公土地婆,你们保佑我吧,刚刚一切都是幻象,不然就把我变成一只鸵鸟,永永远远把头理在沙里吧。

“阿铃,闷死人啦!”被单被掀开,伍妈妈站在床畔,在床头柜放下几个塑料袋,宪宪率率地打了开来,传出香味。

伍忆铃确定向日己醒过来了,心脏还在坪坪跳,喉头十分干涩。

“阿母啊,吓死我了。我作了一个恶梦,讲好多话,口好渴。”

“妳啊,就是爱讲话,也没看过病人像妳叽哩咕噜的,麻药还没退完就开始讲话,讲什么见笑的话都不知道。好啦,来喝水。”

伍妈妈拿着一个纸杯,插了一根吸管,方便让平躺的她喝水。

喝了几口,解除干渴,伍忆铃望着病床旁边的帘幕,看不见外头的天色。“几点了﹖我睡多久了?”

“七点多喽!肚子饿不饿?妳今天只能吃流质的食物,阿母喂妳喝鲜鱼汤。啊,嘴巴张开。”伍妈妈目起了一匙鱼汤。

一口喝下,伍忆铃觉得心头很暖,眼睛湿湿的。“阿母,我不是小孩子,我坐起来自己喝。”

“妳打点滴不方便,阿母喂妳啦。嘿嘿,等偶老了,要阿铃喂偶呢。”

“嘻嘻,我还要帮阿母包尿布。”

“死囝仔,好象阿母已经老扣扣了。”伍妈妈笑出了鱼尾纹,把汤吹一吹。“来,赶快喝,阿母要打电话给妳爸报平安。”

“阿母,妳手机给我……唔,骨头好酸,我还是坐起来吧。”

“这样喔,那床头弄高一点好了。咦,这个不是电动床?阿旭啊,请你帮帮忙。”伍妈妈向着床尾的帘幕喊着。

阿旭﹖﹗伍忆铃吃惊地看着帘幕掀开,走进玉树临风的叶海旭。

她第一个反射动作,就是拉起被单盖住自己的脸。

“忆铃,这样的高度可以吗﹗”叶海旭摇了床尾的铁杆。

她躲在被单里,感觉自己稍微坐了起来。

“就这个高度,暂时不能摇太高,慢慢来,不然妳会头晕。”

“唔!”这不是真的,一定是幻觉,是幻觉!

“阿旭,你这么快就吃完便当了?”伍妈妈笑玻Р'地放下鲜鱼汤,掏出手机,拿起一个便当盒。“偶去外面打电话,阿铃她爸一天没听到偶的声音就睡不着。早知道你会回来,偶就不来了,害偶和她爸两地相思,在医院又不敢随便开手机讲电话。你们慢慢聊,偶也要去慢慢聊了……哎哟,八点档快演了,偶要赶快去交谊厅抢电视。”

“阿母啊!妳不能拋弃我啊!”伍忆铃慌忙掀开被单。

“忆铃。”叶海旭握住她的手。“妳妈妈还没吃饭,她在手术室外面坐了一下午,非常辛苦,妳让她去休息、讲电话、看电视。我在这里陪妳。”

挽不回爱看电视的阿母了。伍忆铃心慌意乱,又把自己蒙住。

“忆铃,还可以呼吸吗?”

“不能。”

“要不要人工呼吸?”

“不要!”

“这鲜鱼汤很香,我吃便当没有汤喝,口有点干,妳不喝,我就喝了。这好象是虱目鱼肚?肉满嫩的……”

“喂!”伍忆铃扔开被单,气呼呼地说:“我二十四小时没吃饭,饿得快不成人形了,你不能抢我的晚餐啦。”

“吃!””匙鱼汤送到她嘴边。

“咕!”食物上门,当然咕噜吞下了。

一口接一口,叶海旭不再说话,慢慢将他的心意喂给她吃。

伍忆铃垂下睫毛,不敢看他,也是一口又一口地喝下鱼汤。

病房中有其它人走动,也有细微的谈话声,他们署身于帘幕围拢的小天地里,自成一局,气氛十分微妙,似浓烈,又似陌生。

“喝完了,这边有几块鱼肉,我就帮妳吃了。”叶海旭笑着用她吃过的汤匙挖起鱼肉,毫不在意地吃着。

伍忆铃哀怨地看他吃东西。“谁叫你来这里影响病人的情绪?”

“妳任意旷职,我回来看不到妳,也找不到自强,我还以为公司倒闭了,是妳严重打击老板的土气。”

“我没有旷职!我虽然不想待了,但还是有责任感的,我只是今天请假,自强都准假了,明后天是周末,礼拜一我会回去上班。”

“妳要了自强的命,妳竟然叫他处理帐务和报关的事,他会起消!”

“我事情都安排妥当了,他只要出去跑一跑就好,怎么知道你会回来突击检查?你不是在美国玩得很愉快吗?乐不思蜀吗?你哪天回来,哪天就是我辞职的日子……”伍忆铃说着,不觉有些哽咽。

“辞呈我撕掉了,妳不可以走。”叶海旭放下碗,双掌包住她的手心。

那坚定的掌握让她心颤,想抽手又抽不出来,她慌慌张张抬起眼,看到了他一望无涯的深海眸子。

她很快地低下头。“撕掉就撕掉,反正我业务交代清楚,自己算好薪水,印章盖了,转好帐,就挥挥衣袖,不带走你这边的一片乌云了。”

叶海旭的手掌握得更紧了。“妳如果敢擅自盖章转帐,我就去警察局报案,说妳偷拿印章,侵吞公款,卷款私逃,要警察缉拿妳到案。”

她睁大了眼。“你你你……你好毒!”

“这招是跟妳学的。”他笑得爽朗。“妳不是最爱抗议告状吗?我这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都跟妳学坏了。”

“那我去告你威胁恐吓、限制人身自由……”

她愈来愈不能承受他手掌的热度,温柔的摩掌令她变得痴呆,话到嘴边又忘了,脑海里盘旋的是方才的“梦境”,有她的告白,也有他的告白,是真的吗?万一是作梦呢?她猛然摇头,声音嘶哑了:

“叶海旭,我不跟你斗了,你放了我吧,你……你还有张梦如……”

“她结婚了,有一个两岁的女儿叫蜜蜜。”

“她结婚了﹖”伍忆铃有短暂的迷惘,忽然顿悟了。“我只是后补的?”

“妳是榜首,正取第一名。”

“走开!”她受不了他的胡言乱语了,右手甩开,不想维持躺着和他说话的姿势,下意识地想要坐起,不料才起身,一阵强烈晕眩袭来,摇得她满天星星,差点跌下床去。

叶海旭扶住她的身子,急道﹕“妳不要激动,慢慢坐起来呀。”

“呜,头好晕……”

“靠着我,休息一下。”他站在床边,搂着她的肩膀,让她全身倚靠在他的胸膛上。

伍忆铃昏沉沉地摊在他怀里,混沌中,她听到了他的心跳,“咚!咚!咚!”,规律,笃实,沉稳,那是她未曾细听过的声音。

她一向坐在机车后座,只看到他的背面,从来不像此刻,她扎扎实实地面对他,深入他心魂的源头。

他是她的吗?她不敢乱动打点滴的右手,伸出了左手,想要抓住什么,他的手立刻迎上,用力握紧。

牵手。

心情如机车穿越银河,芒草花飞上蓝天,海豚在大海里飞跃追逐。

她好想哭,管他什么张梦如,什么蜜蜜的,她就是要叶海旭啊!

“忆铃,不哭。”他轻抚着她的短发,柔声说:“要不要上厕所?”

突然冒出一句杀风景的话,她气得捶了他一下,赌气地说:“不上!”

“护士小姐交代,手术时插导尿管,可能影响正常小便,所以妳九点要自己排一次尿,万一一直排不出来,还要再插导尿管。”

“我上,我上!”的确是尿意十足了。

“来,小心起来,我扶妳。”

叶海旭帮她整理身上的手术衣,掩住走光的部分,挪好拖鞋,再拿起点滴药袋,小心翼翼地扶她下床。。

伍忆铃好象踩在云端,脚步虚浮,但她不怕跌倒,因为叶海旭在她身边。

老牛拖车地走到洗手间,叶海旭将点滴挂到墙上挂勾,又叮嘱说:“刚开始可能放不出来,慢慢来,别紧张,尽量尿出来……”

“你出去啦!”

伍忆铃关起门。原来当病人这么辛苦,连撒泡尿都要别人帮忙,嗯嗯,还真是尿不出来……呜呜……慢慢来呀……用力用力……

叶海旭在门外等了许久,终于听到流水声,门里门外两人都吁了一口气。

门打开,伍忆铃红着脸。“你还在?”

“这么希望我消失?”他再拿起点滴袋,笑说:“妳恢复的很快。”

“不过是检查的小手术嘛!”

“不怎么小,医生拿出一个四公分的子宫内膜异位瘤,也就是巧克力囊肿。”

“我长了这种东西?”

“还有,妳子宫内膜沾黏的很厉害,医生也帮妳电烧好了。”

“唔。”伍忆铃的脚步变沉。“病情”出乎她意外的严重,接下来可能还有更长的治疗过程了。

回到病床,伍妈妈坐在椅子上,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

“阿铃啊,有小便了?呜呜,阿母告诉妳,那个女主角被欺负得好掺喔,偶要

打电话去电视台抗议,他们不能这样安排啦,每天骗掉偶好多目屎……”

“阿母啊,妳好吵,这里是病房耶!”在叶海旭的帮忙下,她躺回床上。

“阿铃,妳都没在看电视,妳看了也会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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