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狼狗男孩-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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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决定从事艺术方面的工作,陈若美是支持的;但为人母者,听见儿子这么说,即便态度再怎么开明,也不免担心。
“这次你到台中去画画,有什么好作品吗?”
“呃……”搂住母亲的手臂闻言一僵,“这个嘛……”
光看儿子的反应,陈若美就知道了,“这种事急不得,慢慢来吧!不过妈还是希望你能找个好女孩,要知道,我们上官家只有你一个男孩子。”
“妈,我还年轻,不急。”
“你不急,我跟你爸急啊!”陈若美实在拿这个赖皮儿子没辄。“妈知道画家这条路不好走,但因为你执意要走,所以我跟你爸绝对支持到底,当然也希望你能成功……”
“我知道、我知道。”上官谨哄着母亲。“就是因为有你和爸的支持,我才能这么心无旁骛,真的不要为我担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是啊,你一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唉……”做母亲的,虽然嘴上这么说,表情仍然凝重。“就知道说不过你,从小到大都这样,一张嘴甜死人,可骨子里脾气之硬,老是叫人拿你没办法;你这孩子啊,自己认定的,任谁说破嘴都没有用,真希望歆慈在这儿,只有她说的话你多少会听,唉……”
歆慈?听见这名字,上官谨蓦地愣住,思绪有些远扬,母亲嗟叹的声音因此渐远渐小。
龚歆慈,隔壁邻居龚伯伯的掌上明珠,大他四岁,在他的童年生涯中占了数年的时光,印象中,她一直是个脾气极好、个性温柔的邻家大姐。
不是刻意记得,只是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忘掉,关于这位邻家姐姐的事……
田间抓青蛙,河边捕小鱼,树上采水果,草地玩游戏。
标准的农家儿童生活,自然淳朴,毫无心机,即便所谓的“邻居”往往得走过好大一亩农地才得见,感情还是融洽得像是一家人。
对于居住在农村的孩子,放学后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当然不会是坐在书桌前做功课。
八、九岁的孩子两只鸟仔脚以迅雷之速冲抵家门,连门都不入,就把书包丢在门口,转身以同样的速度,在家人还没发现自己到家之前,抓起游戏必备的工具冲出去和朋友会合。
这种事,对于乡下孩子来说,才叫正常。
上官谨当然不例外,何况,他还是带头出主意、动脑想诡计的孩子王哩!全村小至四、五岁,大至十一、二岁的孩子全得听他发号施令,活脱脱是个人小鬼大的顽皮鬼。
这时的他不过才九岁。
如同之前每一日,上官谨总是放学后带各家小鬼偷溜出来玩的头头,今天也不例外。
边说边笑边唱参差不齐的儿歌,今天的重头戏是“抓水鸡”,于是乎,小上官瑾吆喝着一伙小萝卜头穿梭田梗小径,往最肥沃的农田出发。
“水鸡”者,青蛙也!
“啦啦啦……阿公仔拿锄头,阿嬷拿畚斗啊啊……”
上官谨凝着脸,身为老大,就算跟班们唱的歌难听到爆,还是要忍!
他是老大,这是他对他们的义气,哪怕这份义薄云天可能会牺牲掉他可怜的小耳朵。
瞬间,身后嘈杂难听的儿歌突然整齐了起来……声音全在同一时间停住。
“你看,是那个姐姐耶……”跟班里有人这么喊了出来,是个女娃的声音。“漂亮的姐姐在那里。”
小上官谨转身朝跟班们注意的方向望去,农田的对面,一袭白色的身影立时映入眼帘,沿着田边的柏油路与他们同一个方向,因为腿长的缘故,速度比一票小鬼来得快速,一下子就将他们拋在后方。
他知道她,妈妈说那是刚搬到隔壁的新邻居。
这个“隔壁”,隔了好大一片田。
“那个姐姐好可怜哦~~”玩伴里有人这么说:“我妈说姐姐家里没有妈妈,她跟爸爸相依……相依……”
“相依为命啦,笨小瓜。”较年长的孩子嗤声道,“不会说话就不要说。”
“死大胖!谁说我不会说话!臭大胖,不跟你玩了啦!”
“怕你啊!”
两个小鬼的心神立刻转移到吵架,闹起内哄来了。
上官谨才懒得理这两只,喊了声:“走啦!”,又开始带队前进。
没一会儿,队伍里又出现吱吱喳喳的声音,有些孩子开始交头接耳,正值爱恶作剧的年龄使然,打着作弄漂亮姐姐的主意。
不消片刻,玩伴的行伍开始有两三个顽童脱队,穿过结穗累累的稻田,从后方接近身穿白色裙装的漂亮少女。
上官谨注意到了,日阳晒得通红的可爱脸蛋上,两道眉毛打了结。
“赵大呆又脱队了。”跟班小弟冲到上官谨身边打小报告。“还有阿笨和阿土也跟去了。”
“这三个笨蛋!”上官谨玻鹧郏а赖溃骸坝窒胪迪婆娜棺印!庇姓庵指嗾娑常
一边说,他边追上前,可惜迟了一步,前方三个小鬼头突然加快脚步跑向着白色洋装的少女,尖声吆喝的同时,被称为赵大呆的顽童带头伸出小魔爪,撩起少女的裙子。
白色裙襬立时往上翻掀,少女受到惊吓叫了声,还来不及反应,三个作恶的小鬼已跑到前头,还不忘恶劣地笑道:“羞羞脸!内裤跑出来,羞羞脸!”
被这一吓,少女停在原地,紧追而来的上官谨煞车不及,就这样硬生生撞上对方,跌坐在地上,摔得屁股差点没裂成四块。
“哎呀!”被撞的人也叫了一声,细细的,不愠不火。
上官谨全副心力放在自己的可怜小屁股上,在心里埋怨丢他这个老大面子的赵大呆。
等一下看见他绝对要给他好看,竟然偷掀人家女生的裙子!上官瑾恨恨地想。
在上官家,欺负女孩子是从没有过的事,一来是由于上官家的一家之主疼老婆是出了名,二来则是因为一家六口里,只有两名男丁,在阴盛阳衰的环境下,上官谨熏陶出尊重女性的绅士风度。
只是当时的他压根儿不知“绅士风度”怎生书,只是很单纯的知道女孩子是用来保护不是用来欺负的。
就在这时,淡淡的清香扑鼻,圆眼抬起,白白净净的脸蛋就在眼前,黑色的眼眱毛浓密得像两排小扇子,开啊合的直搧。
上面有三个姐姐的上官谨很直觉的,就拿眼前的姐姐和自家三朵花相比。
“你好漂亮……”他直言,童稚的天真让他不知害羞,眨着圆眼盯在那张比姐姐们还漂亮上好几百倍的脸。“真的很漂亮。”
然后,他看见这位姐姐淡红色的唇缓缓上扬,而他的小脑袋却在这时蹦出刚才不小心看见的春光……那双比洋装更白皙的双腿,还有纯白色的底裤……
恍惚间,上官谨觉得鼻子蓦然一热。
“啊!”少女叫出声,急忙从裙子口袋摸出手帕捂住他的鼻子。
上官谨与龚歆慈第一次见面,就在鼻血狂泄的尴尬中作结。
多年后,在不经意想起的时候,上官谨只有三个字的感言……
见笑死!
“嗯、嗯,好。我知道了,拜。”
喀!上官谨放回话筒时,陈若美正好走进客厅,习惯性的一问:
“谁打来的?”
听见母亲的声音,上官谨如梦初醒,回过神来,灿笑道:“台北的朋友打电话来,说阳明山上的樱花开得很漂亮,问我有没有兴趣上台北一趟,去走走看看,说不定能找到作画的灵感。”
“又是朋友打电话。”陈若美话中不乏叹息。“你怎么什么地方都有朋友?才刚回来还不到两个礼拜,又有住在台北的朋友打电话来找。”
“妈……”上官谨笑着,脸巴上母亲,亲昵地贴着母亲的颊撒娇。“这证明你生的儿子人缘好啊,到哪儿都能交朋友,你也知道,那些朋友对我很好,经常邀请我到他们家作客……”
“这样不好。”陈若美虽然开明,仍然有一些难改的传统思想。“就算是好朋友,也不能老是到人家家里作客,太麻烦人了。”
“谁要你生出个万人迷儿子。”上官谨笑开脸,安慰母亲道:“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这话还是你告诉我的。”
“可是你老在靠朋友。”望子成龙是每个母亲的愿望,陈若美亦不例外。“阿谨,妈妈并不要求你功成名就,我跟你爸只希望你能做自己想做的事,过得开心就好,只是看你这样,我还是会担心……”
“妈。”上官谨体贴地抱紧母亲。“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放心啦!你儿子我虽然还是个不成气候的小小画家,不过卖画赚的钱还能养活自己,你瞧,这几年我不也过得好好的?”
“是啊……”陈若美不得不承认。只是偶尔,她会觉得疑惑。
老是听儿子说要去哪儿画画,但她却很少看见他带回完成的画作。
每回问,她这宝贝儿子都会说在当地就被人买走,而且对方开出的价码都很不错,足以支应他的旅费及生活费。
所以平心而论,自从儿子立志走上画家之路后,其实两老并不如外人想象,必须作牛作马来支应儿子的生活开销;相反的,儿子就像三个女儿一样,定时会拨款到他们夫妻俩的帐户。
不过,对于儿子的画作只能闻声不能见影,她这做母亲的多少会觉得失落,家里挂上几幅儿子的画也不错啊……
“妈,我明天就上台北啰。”上官谨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啊?明天就上去?”这么快?
“本来是想今天就上去的,不过……”颊侧的酒涡再现,深刻的笑意像掺蜜的糖,甜得腻人。“我还想陪亲爱的妈咪一下。妈,今天晚上我想吃无锡排骨……”贪吃的嘴脸在“无锡排骨”四字出口时尽露。
“这才是你的目的吧?”陈若美没好气地睨了儿子一眼。
“妈的手艺举世无双。”狗腿再抬,又是哄人的阿谀。
偏偏,是儿子对母亲的,之于后者,显然十分受用。方才还在忧心儿子将来的陈若美这时候已经笑逐颜开,心中盘算着晚上的菜单,要好好为儿子送行。
这回儿子要上台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