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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情浪滔滔-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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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他真是有备而来。
  那大袋子里满满的可不全是铜钱,尚夹杂着一块块的小碎银子,适才澄光闪过,说不准还掺和着几块小元宝,就这么毫无预警又大大咧咧地填满了小篮,蓦地一沉,害得凤宁芙险些抱不住。
  “撒呀,发什么愣?”男子浑厚嗓音带着浓浓趣味儿。
  她“啊”地一声,秀眸望望篮子,又抬起来凝视眼前人。
  那飞扬的眉、飞扬的眼,意气风发的,为那张粗犷的黑脸勾勒出抢眼的线条,剎那间教人失神。
  “不敢吗?我教你。”福无至拉住她的小手往篮子探去,随意一捧,跟着扬起臂膀大方抛撒,又随意一捧,再大方抛撒。
  凤宁芙未听闻铜钱落地的声响,倒是两旁围观的群众已兴起骚动——
  “撒钱呢!艺阁上的玉女撒钱下来啦!”
  “哇啊——咱让金元宝给砸中啦!潮神爷爷保佑、潮神爷爷显神威,砸吧!使劲儿砸吧,咱头硬,顶得住!”
  “玉女姑娘,这边儿呀!玉女姑娘——”
  霎时间,人潮涌近,全追在艺阁底下,众人的目光投注过来,热烈且兴奋。
  凤宁芙有些儿慌了手脚,那男子却在她耳边低语:“怎么?吓着你啦?呵呵,这世间一向如此,见钱眼开的比比皆是,见多了自然明白。”那言语中夹带着世故,淡淡嘲讽,凤宁芙犹自思索,他忽又转变语气,笑问:“不发一句的,莫不是……替我心疼那些钱?”
  “我才不心疼!”他散他的财,干她底事?
  教他一激,她咬咬贝齿,正想大把、大把地撒金抛银,才发觉小手还在他粗糙的掌心里。
  “你、你别动不动就握我的手。”她用力甩脱那温热的男性大掌,这会儿,他没为难她,却拿一对炯目紧盯着她的侧颜。
  心突突乱跳,凤宁芙抿着唇、嘟着颊,好认真地当起她的散财童子。
  底下的百姓也不怕被砸,伸长手,鼓噪着、欢叫着,没谁有那心思再去听后头艺阁上的七仙女唱弹些什么。
  “你干嘛直盯着我瞧?”终究,她按捺不住问道,面向他的半边脸颊都快被那两道可恶的目光烫熟了。
  “你规矩可真不少,连瞧瞧都不成吗?”福无至咧嘴笑开,两指搓了搓厚实的耳垂。
  “不成。”她板着俏脸。
  福无至不以为意,反正他脸皮镶铜嵌铁的,扎实得紧,好愉悦地道:“可放眼周遭,今儿个姑娘虽多,我瞧来瞧去还是你最合眼,美之物人人爱,我不瞧你,又要瞧谁?”
  热气一涌而上,幸得她这“玉女妆”够雪白,遮掩了双颊的红霞。
  凤宁芙还是头一遭遇上这等男子,出言尽随心意,没个该有的界限,浑不将礼教放在眼底,瞧他似在捉弄着人,嘴角轻扬,目光却炯然且认真,着实教人难以捉摸。
  有些诃穷,觉得说什么都不对,她暗自羞恼,干脆把篮子潇洒倒叩,将里边所剩的铜钱哗啦啦全撒个精光。
  福无至神色未变,主动提起钱袋,将那空篮子再次补满,他趁机凑近她耳畔,懒洋洋地低吐了一句:“再者,你若没偷偷瞧我,怎晓得我在瞧你?所以我瞧着你,你也瞧着我,一来一往,咱们有来有往,算是扯平啦!”
  这自大的男人!
  凤宁芙倏地调过脸容,张唇喷出怒火:
  “少往脸上贴金,我、我我瞧你作啥儿?你生得很俊吗?真要偷瞧,我瞧通天海、瞧小淘沙,也不来瞧你!”
  在人前,她一直是个顶温柔的姑娘,笑不露齿,言语浅轻,即便生了什么离经叛道的念想,也仅在内心圈绕着,任情任性偶尔兴之,亦在自己掌握当中,可今儿个遇上这福无至,几回的短兵相接,竟再再撩起她不驯的一面。
  “是吗?”福无至浓眉忽地压下,不知怎地回事,那轮廓顿显阴沉,语气极淡:“原来连通天海和小淘沙都较我还抢眼,还惹人怜爱?你愿瞧他们,偏不瞧我吗?嗯……哼哼,看来,我还真该好好地自我审视一番了。”
  无缘无故被点了名的两人顿时脖子一缩,有些儿泛冷,尤其是小淘沙,他站得近些,随意一瞥,已将二爷冷笑的表情瞧得分明。
  呜……这又是招谁惹谁啦?他好冤啊!
  存心散尽福无至的钱财似的,凤宁芙抿唇不语,没几下又将一篮子金银铜钱撒个见底,福无至的眉挑也未挑,干脆将整个大钱袋递去。
  她瞄向他,被他古怪的神情微微震慑着,深吸了口气才宁定心绪,跟着老实不客气地接下袋子,继续一捧又一捧地撒钱。
  她把他惹恼了吗?
  很好,非常好。她在心中替自个儿鼓掌。
  突地,他天外飞来一问,带着霸气,“我要知道你的闺名。”
  “我爹娘教过,女儿家的闺名不能随便教陌生男子知晓。”她心一跳,故意冷着脸,决定不再轻易受他影响。
  他俊唇微牵。“我不是陌生男子。”
  “你是。”她巧鼻微扬,即便冷淡着脸,也有一抹女儿家独有的可人意儿,“我不认识你。”
  他浓眉一挑,“我告诉你名字了,不是吗?”
  “那根本不是个名儿。”福无至,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谁会起这样的名字?她直觉就是不信。
  “你不信,我也没法儿。”福无至双手一摊,笑了,“只是有件事你非信不可,依我看,往后你和我会时常相见,见面次数多了,自然变得亲密,渐渐的,比朋友、手足还要亲,你信是不信?”
  才命令自己别受他撩拨,可那言语当中尽透着暧昧,彷佛在她心田上植埋着什么,她呼吸微促,终是恼起来。
  “我才不见你。”
  他唇上的笑弧加深,别具深意地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你且试试。”
  凤宁芙算是开眼界了,长到现在,还没瞧过这般自大、高傲之徒,合该量量那张脸皮,说不准比三层牛皮还厚。
  “你这人……你、你你……”她掀唇欲语,偏寻不出适当的字句,颊暖耳热的,真想将一整袋铜钱银块往他头顶砸去。
  此一时际,底下人群里爆出一声厉响,那厚嗓大唤——
  “宁芙儿?!”
  不好!很不好!
  凤宁关心头陡凛,循声望去,待瞧清那张面罩寒霜的铁脸,她什么气都消没啦,脑子里仅剩下一字——
  糟!
  事迹败露也就作罢,溜出来闲晃,凤宁关心里早有受罚的准备,只是没料及,竟是当场教阿爹凤聚来给逮个正着。
  入夜,悬挂在祠堂外的绣花灯笼随秋风摆布,轻轻摇曳,那微弱火光将一抹人影儿投映在墙上,蹑手蹑脚地前进,跟着“咿呀”一声,那影儿推开门闪了进去。
  闻声,跪在凤氏列祖列宗牌位前思过的凤宁芙随即转头。
  “阿姐,是我。”小少年咧出一口洁牙。
  “松弟……你来这儿干嘛?”她对着小自己两岁的胞弟眨眨眼,仍直挺挺跪着。
  “嘘——”凤秀松忙将食指抵在唇上,作了个噤声的动作,直到确定祠堂外除风声,没其它动静,这才一屁股坐在凤宁芙身旁。
  “算你倒霉,要不是阿爹临时决定亲赴县大人的邀约,当祭潮大典上的嘉宾,你说不定能安然过关哩!还有呀,阿姐,我听德子说,你扮着角儿,还大把大把地在艺阁上撒钱啦?”德子是凤家长工,亦是今日负责准备祭潮供品的人手之一,“玉女”沿街撒钱时,他可没落人后。
  凤宁芙轻描淡写地应了声,菱唇微勾暗笑。
  这会子,可羡煞了小少年,只听他叹着:“哇啊,要换作是我,那也甘愿被罚。”
  “这话可别教爹听见了,你是凤家的男孩子,真要罚,肯定比我还重。”
  凤秀松淘气地吐吐舌头。
  凤宁芙又问:“好晚了,你还溜来这儿?”
  凤秀松盘起双腿,压低声量,道:
  “还不是阿爹不准你吃饭,要你在词堂的地板上跪到天明,还不准用蒲团,娘心疼得晚膳都吃不下去,连你的明心丫头也急得掉泪啦,嘿嘿嘿,我要她们别担心,这会儿不就替你送吃食来啦!”说罢,从怀里、袖里掏出两个油纸包,一边是烤鸡腿,另一边包着两张葱饼。“我从厨房摸来的,快吃。”
  凤宁芙摇摇头,叹气,“我正在受罚。”
  “你不饿吗?”
  “饿。”她老实回答,“可是我不吃。”
  凤秀松皱皱俊鼻,“你吃便是,又没谁瞧见。”
  她抬起秀眸瞪了他一眼,“谁说的,凤家的列祖列宗全张大着眼呢!他们也瞅着你,知道你不爱读书,只会耍要小聪明,最爱阳奉阴违,非好好管教一番不可。”
  凤秀松先是一怔,后颈有些发麻,眼睛不自觉瞄向那井然有序的牌位。
  跟着,他狼狈地挥挥衣袖,哇了声,“少来,别想吓唬本少爷。”
  凤宁芙实在忍俊不住,姐弟俩视线一对,终于双双笑出声来,顷刻,笑音压低,渐微。
  “阿姐,这对你太不公平。”忽然,他蹦出一句,年轻五官带着淡淡叛逆。
  凤宁芙一怔,秀眸对着胞弟眨了眨,后者接着唉唉地叹道:
  “他们不该把那样的重担强压在你一个人身上,当初要没走露风声也就算了,哪里知道六叔会出卖自家人,为了坐上海宁凤家的龙头位子,不惜和那些海贼、倭寇打交道,累得你没一日安稳。”
  那担子确实沉重,好些年过去,她似也惯了,只是偶然几回间,背脊隐约刺痛着,宛若摊在火上烧烤。
  深吸了口气,凤宁芙嗓音微哑地道:“没有所谓的公不公平,这是老太姑的意思,她指定了我,把那个秘密交到我手中,往后,也要由我传下,一代接着一代,如此罢了。”
  凤家的这位老太姑在整个凤氏家族中颇具地位,没谁算得清老太姑到底多大岁数,她一生未嫁,学识惊人,一直独居在大宅后的绿竹院。
  凤宁芙长至三岁时,曾教她抱进绿竹院里教养,后来便同老太姑住在一块,直到十二岁上才搬出绿竹院,回大宅里居住。
  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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