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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黑夜的记忆-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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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将这一切当成一场演出罢!月伦勇敢地抬起了头,昂首阔步地出了剧院。在她眼前展开的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尽处是洗手间。那是他们过去两天里头特意造成的印象:月伦在讨论会结束后总会上一下洗手间。只不过在过去那两天里,她每回上洗手间都有人陪,在外面等到她出来,而今天她却是完全孤单的——十天以来首次完全的孤单。而这个想头几乎使得她双腿发软。想到那个徐庆家就躲藏在长廊两侧的某处死角里,随时可能对着她扑将过来……
  不,她在肚子里更正;她并不是完全的孤单。思亚和大鸟都在暗处保护着她,在那发狂的杀手有机会碰到她之前,他们就已经逮到他了。她是安全的,无比的安全。最低限度,她必须这样说服自己;否则的话,她真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勇气跨步而出,走向那扇标着个红色女人头的门。
  在她还没让自己的惧意逼回去之前,她已经走过长廊的一半还多了。思亚钦慕地看着她,再一次地认为她真是勇敢。他知道她有多么害怕,也知道她承受了多大的压力,然而现在,在他眼前抬头挺胸走过长廊的女子镇定逾恒,连一丝颤抖都找不到。仿佛她天天都拿假扮诱饵引出杀人狂当早餐吃似的。问题是那个杀人狂在那里呢?思亚紧张地想,眼睁往长廊上扫去。从方才到现在,他连一个可疑的人都没见到,只除了那个几分钟前刚走进洗手间里的女人——走进洗手间里的女人?
  了悟和恐惧同一时间贯穿了他的心脏,使得思亚的四肢在刹那之间完全无法动弹。而后他像被雷打到了一样地弹身而起,闪电般从他藏身的地方跳了出来,拚死命地冲上了楼梯。“月伦!”他喊,声音因惊惧而变得尖锐,血液则在他的耳朵里疯狂地撞击:“月伦!站住!你不能进去——”
  太迟了。就在他冲上楼梯口的同时,他看见月伦的裙子没入了门后!
  “不!”思亚狂喊着往前冲,不顾一切地去垃洗手间的门,惊骇欲绝地发现那门证实了他最深的恐惧——那门被锁上了!
  月伦当然没打算锁门。她只想在洗手间里转一转就走出去的,然而她才刚刚走了进去,便被一股大力拉得向里头跌。自卫的本能使得她顺着拉力往前多跌出两步,却被洗手台给挡住了。她立刻回过头去,正看见一个高大的女人狞笑着锁上了洗手间的门。
  女人!而且还是一个胖壮的女人!然而那种狞笑的意图是绝计不容错认的。无论月伦的眼睛告诉了她什么,她的本能都立时指认出:眼前这女人便是徐庆家。天哪,大家千算万算,怎么算得到当年那清瘦的男子会在几年内多出少说也有二十公斤的肥肉,还化妆成一个女人呢?不必化妆,仅止是他身上多出的脂肪就已经足以改变他的外貌了——改变得比任何美容手术都彻底!
  “我终于逮到你了,石月伦,”他狞笑着说,眼睛里发出饿狼一样的光芒:“你以为你很聪明是不是?嘿嘿嘿,但是再聪明的人也得上厕所。有得吃就有得拉,有债就有还,很公平,对不对?”
  这话还没有说完,外头已传来撞门的声响。徐庆家的眼光变得闪烁了。月伦紧张地往后退了一步,只觉得自己的每一根肌肉都绷紧到了十分。身当大难,而唯一能帮助她的人只有自己……她的眼睛警觉地转动着,然而洗手间的面积实在太小了,简直连回身的余地都没有,更别说冲到门边去了:徐庆家活像一堵砖墙,堵住了她所有的去路!
  “月伦!”思亚焦急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月伦,你还好吗?屠夫,大鸟,快来帮忙呀!”随着叫喊而来的,是他粗暴的撞门声,一下又一下。
  “操他妈的王八蛋!”徐庆家咀咒道,狠毒的眼睛一瞬也不瞬地盯着月伦:“我本来想好好杀你个十七八刀的,看样子是没机会了。不过杀一个人反正花不了多少时间,我只要知道自己已经解决掉你也就够了。”他亮出了那把已被他玩弄了一个晚上的弹簧刀,刀尖上的闪光就像他的笑容一样无情:“这实在减少了我不少乐趣,不过有时候人总得稍微迁就一下,”他的笑意直咧到耳边:“再见啦,婊子!”
  刀光毫不犹豫地对着她当头刺落,月伦聚集了所有的勇气举起手来,狠命按下了喷雾瓦斯的喷头。气体喷出的同时她身子一矮,竭尽全力地扑向门前,每一根神经都知觉到徐庆家的身体紧紧挨着她擦挤过去。徐庆家在她身后发出一声惨叫,月伦的手拚死命抓住了门把;而后她听到暴戾的咀咒夹着风声自背后扑来——她已经尽可能地快了。然而就在她跌出门口的一刹那,她仍然察觉到了背上猛地里一凉。两条结实的手臂以流星撞击的速度迎着了她,忽一声将她拖了出去。而后一条人影自她身边冲向前去。她听到了拳头与肉体相击的声音。
  “月伦,月伦,你没事吧?”思亚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牙齿上下敲击。她本能地反手抱住了他,是在安慰他,也是在向他寻求安慰:“我……我……我没事,”她说。至少至少,在她开口以前,她还以为自己没事的。但那黯哑而抖颤的声音简直不像是出自她的喉头,而她发现自己开始不受控制地发起料来,抖得骨头都快散了。
  “屠夫,小心!他有刀呀!”
  是谁在喊叫呀?听声音像是张鹏。而这声音使她惊觉到:徐庆家还未就逮。她立时抬起头来,看向那两个正在缠斗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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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屠夫,让开,我来应付他!”张鹏不知从什么地方弄来了一根鸡毛掸子,右手握着毛掸,左手插着腰,已然摆出了个西洋剑的斗剑姿式,却被林勇观拉住了。
  “还是我来吧!”他沉沉地说:“你们这些受正统武术训练的家伙打这种流氓架太吃亏了!”拳头一握他便要冲上前去动手,但另一条影子的动作比他更快。在大家都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之前,唐大汪已经一口狠狠地咬在徐庆家的小腿肚上,咬得他大声惨嚎。
  林勇观毫不犹豫地跟着扑上前去,照着徐庆家的肚子就是一拳。他本来以为这一拳可以教徐庆家当场弯下腰来的,却错估了他对手肚子上那层又厚又重、保护性强烈的脂肪层。徐庆家闷哼一声,负痛朝前挥出一刀。林勇观眼明手快地朝后一闪,徐庆家一脚将唐大汪踢开,大吼一声便朝月伦扑了过去。
  接下来的事就没有人弄得清楚了。先是思亚护着月伦滚了开去,而后是徐庆家张牙舞爪地挥着刀子乱砍乱杀。没有人知道他那时在想些什么:是在愤恨之中想多伤一个人就算一个呢?还是在试着夺路冲出呢?然而他的眼睛使他看不清道路,也可能是争斗间的混乱蒙蔽了他的感觉;渴乱之中只听得他发出一声刺耳的惨叫,而后每个人都发现徐庆家正从楼梯上翻了下去,毫不留情地朝下滚。肉体撞击在水泥上头的声音刺耳而惊心,而徐庆家除了跌下去时发出的惨叫之外再无声息……
  等他终于跌到楼梯底下停止了滚动的时候,每一个人都不约而同地吐出了一口大气。林勇观三步并作两步地奔下楼去,张鹏在上头大声喊他:“阿观,小心呀!”
  但这叮嘱其实是多余的,因为徐庆家已经不能再伤害任何人了。林勇观才来到他的身侧便已发现:那角度奇异的颈子是颈骨断折的结果,而颈骨断折的人他还没听说过有活着的。他轻轻地将那具已无生命的尸体翻过来,看到了一对兀自半开、心有未甘、却已经没有半点活力的眼睛。弹簧刀握在他死命抓着的手里,刀上还带着未干的血迹。
  血——血迹?林勇观身子一颤,爬起身来就往楼上冲。还没冲上楼便听见思亚焦急的叫喊,而后他看见月伦软软地倒在小五怀中,背上一大片血迹殷红。
  第十章
  月伦整整在医院的病床上趴了四天。
  单独一个人在纽约待了四年,“报喜不报忧”已经成了她的第二天性。所以这回她被徐庆家威胁、恐吓、乃至于攻击的事,远在台中的父母通通都不知道。到而今事情已经成为历史,就更没有必要去说它了。
  刚送进医院的时候,有很长一段时间,她的神智一直昏昏沉沈地,大约是止痛剂的关系罢!等到药力退了以后,背上那道伤口便毫不留情地啃咬起她的神经来,疼得月伦直冒冷汗,只好又吞了两颗止痛剂。
  那四天她过得极不安稳。惊吓的后续反应,长期紧张后的骤然松弛,还有,徐庆家的死亡对她造成的冲击……更别提那道足足缝了十七针的伤口了。而且还有警察来问她一箩筐的问题。幸亏他们早早报了案,事情发生当天的目击证人又太多,所以警方的询问只是一个公式而已。
  这些天来她睡得很浅,不断地受恶梦的侵扰,清醒的时候如果不是因为伤口的疼痛而暴躁易怒,就是沉入那些冲击带来的思绪里去,变得沉默而安静。
  这种沉默使思亚紧张,因为他完全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旧有的疑虑开始冒出头来啃噬着他:会不会她现在已经不再需要我了,便“发现”她不再爱我了呢?然而他不敢问她。一来是因为她还太苍白,太虚弱,二来是他怕问了只有更糟。他唯一能做的只是加倍待她好,同时乐观地期望:自己在她心中的份量,终有能得胜过徐庆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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