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狐外传-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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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可治。他们什么也不顾了。”胡斐心道:“‘鬼蝙蝠’是什
么毒,她说了我也不懂。反正一意听她吩咐行事便了,多说
多问,徒然显得自己一无是处。”于是不再询问,跟在她身后
一路向东。
又走了五六里路,进了一座黑黝黝的树林。程灵素低声
道:“到了。他们还没来,咱们在这树林子中等候,你把这只
竹箩放在那株树下。”说着向一株大树一指。胡斐依言提了那
只份量甚重的竹箩过去放好。程灵素走到离大树八九丈处的
一丛长草之旁,道:“这一只竹箩给我提过来。”随即拨开长
草,钻进了草丛之中。
胡斐也不问谁还没来,等候什么,记着不离开她三步的
约言,便提了另一只竹箩,也钻进草丛,挨在她的身旁。仰
头向天,只见月轮西斜,已过夜半。树林中虫声此起彼伏,偶
然也听到一二声枭鸣。程灵素递给他一粒药丸,低声道:“含
在口里,别吞下!”胡斐看也不看便放入嘴中,但觉味道极苦。
两人静静的坐着,过了小半个时辰,胡斐东想西想,只
觉这一日一晚的经历,实在大是诡异,可说是生平从所未遇
之奇。突然之间,想到了袁紫衣:“不知她这时身在何处?如
果这时在我身畔的,不是这个瘦瘦小小的姑娘而是袁姑娘,不
知她要跟我说什么?”一想到她,便伸手入怀,去摸玉凤。
忽然程灵素伸手拉了他的衣角,向前一指。胡斐顺着她
手指瞧去,只见远处一盏灯笼,正在渐渐移近。本来灯笼的
火光必是暗红之色,但这盏灯笼发出的却是碧油油的绿光。
灯笼来得甚快,不多时已到身前十余丈外,灯下瞧得明
白,提灯的是个驼背女子,走起路来左高右低,看来右脚是
跛的。她身后紧随着一个汉子,身材魁梧,腰间插着明晃晃
的一把尖刀。
胡斐想起锺兆文的说话,身子不由得微微一震:“锺二哥
说,有人说毒手药王是个屠夫模样的大汉,又有人说药王是
个又驼又跛的女子。那么这两人之中,必有一个是药王。”斜
眼向程灵素一看,黑暗之中,瞧不见她的脸色,但见她一对
清澈晶莹的大眼,目不转睛地望着两人,神情显甚紧张。胡
斐登时起了侠义之心:“这毒手药王如要不利于她,我便是拚
着性命,也要护她周全。”
那一男一女越走越近。只见那女子容貌甚是文秀,虽然
身有残疾,仍可说得上是个美女,那大汉却是满脸横肉,形
相凶狠。两人都是四十来岁年纪。胡斐一身武功,便是遇到
江湖上最厉害的巨寇大贼环攻,也是无所畏惧,但这时却不
由自主的心中怦怦乱跳,自觉武功有时而穷,对付这种人,武
功未必便能管用。
那两人走到胡斐身前七八丈处,忽然折而向左,又走了
十余丈,站定身子。那大汉朗声叫道:“慕容师兄,我夫妇依
约前来,便请露面相见吧!”
他站立之处距胡斐并不甚远,突然开口说话,声音又大,
只把他吓了一跳。那大汉说了两遍,无人答话,胡斐心想:
“这里除了咱们四人,再没旁人,哪里还有什么慕容师兄?这
两人原来是一对夫妻。”
那驼背女子细声细气地道:“慕容师兄既然不肯现身,我
夫妇迫得无礼了。”
胡斐暗暗好笑:“这叫做一报还一报。适才我到药王庄来
拜访,说什么你们也不理睬。这时候别人也给一个软钉子你
们碰碰。”只见那女子从怀中取出一束草来,伸到灯笼中去点
燃了,立时发出一股浓烟。过不多时,林中便白雾瀰漫,烟
雾之中微有檀香气息,倒也并不难闻。
胡斐听她说“迫得无礼”四字。知道这股烟雾定然厉害,
但自己却也不感到有何不适,想必是口中含了药丸之功,转
头向程灵素望了一眼。这时她也正回眸瞧他,目光中充满了
关注之色。胡斐心中感激,微微点了点头。
那烟雾越来越浓,突然大树下的竹箩中有人大声打了个
喷嚏。
胡斐大吃一惊:“怎么竹箩中有人?我挑了半天一点也没
知情。那么我跟程姑娘的说话,都让他听去了?”自忖对毒物
医药之道虽然一窍不通,但练了这许多年武功,决不能挑着
一个人走这许多路而茫然不觉,除非这是个死人,那又作别
论。他心中大是惊奇,只听竹箩中那人又连打几个喷嚏,箩
盖掀开,跃了出来。但见他长袍儒巾,正是日间所见在小山
上采药的那个老者。
这时他衣衫凌乱,头巾歪斜,神情甚是狼狈,已没半点
日间所见的儒雅神态,一见到那男女二人,怒声喝道:“好啊,
姜师弟、薛师妹。你们下手越来越阴毒了。”
那夫妇俩见他这般模样,也似颇出意料之外。那大汉冷
笑说道:“还说我们下了阴毒?你躲在竹箩之中,谁又料得到
了?慕容师兄……”他话未说完,那老者嗅了几下,神色大
变,急从怀中摸出一枚药丸,放入口中。
那驼背女子将散发浓烟的草药一足踏灭,放回怀中,说
道:“大师兄,来不及啦,来不及啦!”
那老者脸如土色,颓然坐在地下,过了半晌,说道:“好,
算我栽了。”
那大汉从怀中摸出一个青色瓷瓶,举在手里,道:“解药
便在这里。你师侄中了你的毒手,得拿解药来换啊。”那老者
道:“胡说八道!你们说是小铁哥么?我几年没见他了,下什
么毒手?”那驼背女子道:“你约我们到这里,只是要说这句
话么?”转头向那大汉说道:“铁山,咱们走吧。“说着掉头便
走。那大汉尚有犹豫,道:“小铁……”那女子道:“他恨咱
们入骨,宁可自己送了性命,也决不肯饶过小铁。这些年来,
难道你还想不通?”那大汉想走又不肯走,说道:“大师兄,咱
们多年以前的怨恨,到这时何必再放在心上?小弟奉劝一句,
还是交换解药,把这个结子也同时解开了吧!”这几句话说得
甚是诚恳。
那老者问道:“薛师妹,小铁中了什么毒?”那女子冷笑
一声,并不回答。那大汉道:“大师兄,到这地步,也不用假
惺惺了。小弟恭贺你种成了七心海棠……”那老者大声道:
“谁种成了七心海棠?难道小铁中的是七心海棠之毒?我没有
啊,我没有啊。”他说这几句话时神情惶急,恐惧之意见于颜
色。
两夫妇对望了一眼,心中均想:“难道他假装得这般像?”
那女子道:“好,慕容师兄,废话少说。你约我们到这里来相
会,有什么吩咐?”那老者搔头道:“我没有约啊。是你们把
我搬到这里来,怎么反说是我相约?”说到这里,又气又愧,
突然飞起一腿,将竹箩踢出了六七丈外。
那女子冷冷地道:“难道这封信也不是你写的?师兄的字
迹,我生平瞧得也不算少了。”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张纸笺,左
手一扬,那纸笺便向老者飞了过去。那老者伸手欲接,突然
缩手,跟着一掌发出。掌风将那纸笺在空中挡了一挡,左手
中指一弹,发出了一枚暗器。这暗器是一枚长约三寸的透骨
钉,射向纸笺,拍的一声,将纸笺钉在树上。
胡斐暗自寒心:“跟这些人打交道,对方说一句话,喷一
口气,都要提防他下毒。这老者不敢用手去接笺,自是怕笺
上有毒了。”只见驼背女子提高灯笼。火光照耀纸笺,白纸上
两行大字,胡斐虽在远处,也看得清楚,见纸上写着道:
“姜薛两位:三更后请赴黑虎林,有事相商,知名不具。”
那两行字笔致枯瘦,却颇挺拔,字如其人,和那老者的
身形隐隐然有相类之处。
那老者“咦”的一声,似乎甚是诧异。
那大汉问道:“大师兄,有什么不对了?”那老者冷冷地
道:“这信不是我写的。”此言一出,夫妇两人对望了一眼。那
驼背女子冷笑了一声,显是不相信他的说话。那老者道:“信
上的笔迹,倒真和我的书法甚是相像,这可奇了。”他伸左手
摸了摸颏下胡须,勃然怒道:“你们把我装在竹箩之中,抬到
这里,到底干什么来啦?”那女子道:“小铁中了七心海棠之
毒,你到底给治呢,还是不给治?”那老者道:“你拿得稳么?
当真是七心……七心海棠么?”说到“七心海棠”四字时声音
微颤,语音中流露了强烈的恐惧之意。
胡斐听到这里,心中渐渐明白,定是另外有一个高手从
中拨弄,以致这三人说来说去,言语总是不能接榫。那么这
高手是谁呢?
他不自禁地转头向身旁程灵素望了一眼,但见她一双朗
若明星的大眼在黑暗中炯炯发光。难道这个面黄肌瘦的小姑
娘竟有这般能耐?这可太也令人难以相信!
他正自凝思,猛听得一声大喝,声音呜呜,极是怪异,忙
回过头来,只见那老者和那对夫妇已欺近在一起,各自蹲着
身子,双手向前平推,六掌相接,口中齐声“呜呜”而呼。老
者喝声峻厉,大汉喝声粗猛,那驼背女子的喝声却高而尖锐。
三人的喝声都是一般漫长,连续不断。突然之间,喝声齐止,
只见那老者纵身后跃,寒光一闪,发出一枚透骨钉,将灯笼
打灭,跟着那大汉大叫一声:“啊哟!”显是中了老者的暗算,
身上受伤。
这时林中黑漆一团,只觉四下里处处都是危机,胡斐顺
手拉着程灵素的手向后一扯,自己已挡在她的身前。这一挡
他实是未经思索,只觉凶险迫近,非尽力保护这个弱女子不
可,至于凭他之力是否保护得了,却绝未想到。
那大汉叫了这一下之后,立即寂然无声,树林中虽然共
有五人,竟是没半点声息。
胡斐又听到了草间的虫声,听到远处猫头鹰的咕咕而鸣。
忽然之间,一只软软的小手伸了过来,握住了他粗大的手掌。
胡斐身子一颤,随即知道这是程灵素的手,只觉柔嫩纤细,倒
像十一二岁女童的手掌一般。
在一片寂静之中,眼前忽地升起两股袅袅的烟雾,一白
一灰,两股烟像两条活蛇一般,自两旁向中央游去,互相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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