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英雄之一衣带水-第1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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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凌音喃喃唤道,她其实再清楚不过,姐姐从不对人疾言厉色,往往语气越是和缓,决心就愈发不容动摇。
果然,就见凌波平静的面容上微微染上了一抹失望与受伤,轻轻地叹了口气,什么话也不用说,但就是让人油然生出一种自己大错特错了的感觉。
就像凌波最拗不过妹妹撒娇,凌音最受不了的就是让姐姐失望。
凌音瘪了瘪嘴,气急败坏地嘟囔道:“好嘛好嘛,我走还不行!”又依依不舍地瞧着凌波,“姐姐,你一定要小心哦!”
凌波不禁笑了:“我有什么好小心的?你呀,人小鬼大,就会瞎操心。”语毕,她也不等妹妹反驳,忙道,“好了,快去吧。”
看着妹妹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了视野,凌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身进了院子,径直走向龙溟的房间,轻轻敲响了门扉。
难得的,此时的龙溟什么也没有做,没有在读书练武,甚至也没有在思考政事。
一切都已经安排就绪,只等着日后的最终结果。他难得想这样放纵自己,天马行空地想些无关紧要的心思。
他不由得想起了范福,想起了最初那个走入他视野的、圆滑却没什么骨气的粗略印象,直到最后那个不甘而愤恨的死亡。
为了避嫌,范福的一应物什他皆没有插手,这也是相信以范福的谨慎小心,不可能留下任何把柄。如今才发现,身边竟没有留下任何一件可供他睹物思人的东西。
或许若干年后,他会根本无法记起这个人的存在。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当真太过无常。
正当此时,响起了敲门声。从敲门的韵律,龙溟已经听出了知道来人是谁,打开门,就见凌波站在眼前。
他笑了笑:“今晚月色不错,想不想出去走走?”
凌波闻言愣了愣,这正是她所想的,只是尚未想好措辞,反倒被龙溟抢了先。
他总是这样,总能在不经意中切中她的心意,即便是在真相大白、今非昔比的当下,仍能在她的心里激荡起层层涟漪。
龙溟见她久未答复,不由问道:“怎么?你不愿吗?”
凌波摇摇头:“既是上官公子诚心相邀,凌波怎敢不从?”
他们心照不宣地相视而笑,都知道这大概是他们短时间内最后一次如此平静地相处,这几日一过,一切都将有所不同——尽管彼此期望的是截然相反的结果。
两人都没有说话,并肩走过芮城不算宽敞的街道,安静地如同月光一样,没有人问去哪,只是漫无目的地走着,如果一个人转了方向,另一个人就会自动跟上。
如果这条路没有尽头就好了,凌波不由自主地这样想到,她转头看向他,依然是轻柔和缓的声音:“我们出城去,好不好?”
龙溟挑了挑眉,除非有任务,否则夜间出城是明令禁止的,更何况如今还是战时,凌波一贯不喜欢给人添麻烦,这种要求可不像是她的风格。
不过他没有多想便点了点头——因为这是凌波,是从来不需要他去怀疑的人。
芮城的夜晚防备森严,说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也不为过。奈何城墙已经是千疮百孔,纵然百密仍难保一疏,更何况是两个身手不凡的人。
龙溟看着凌波轻飘飘地跃下墙头,悄悄收回手臂,玩笑道:“就冲着这城墙,也不能再留下了。”
凌波淡淡地回道:“你不是总说,再坚固的城墙,也保不了江山永固。统万犹在,大夏何存……”
“惟有名将强兵,”龙溟接道,“就好比前朝太宗曾言,但得名将守边关,塞垣安静,岂不胜数千里长城?”
凌波抬首看着他的侧脸,心中忽然有了荒谬之感,谁能想象得到,这个总是能将汉家史事如数家珍般侃侃而谈的人竟然非我族类呢?
正文 章四十一 黄雀在后(6)
“在想什么?”龙溟放缓脚步与她并肩。
凌波移开视线,加快脚步与他一致:“没什么……我在想,人生在世不过百年,名将又能保得几年太平?”
闻言,龙溟若有所思,忽而笑道:“也惟有连年征伐,才能保证名将辈出了吧。”
凌波的脚步再度顿了顿,月色的阴影中,看不清表情,喃喃道:“就像……燕然八部那样?”
龙溟一怔,轻轻点了下头:“嗯。”如此说来,连年征战未尝不是一笔财富。有朝一日入主中原,可不要过分懈怠了才好。
然而凌波却忍不住想到,如果天下能止息兵戈就好了,不止是中原与江南,而是真正的普天之下,不分胡汉。到那时,就用不着坚城高垒,用不着名将强兵。
可她并没有说出来,这样的天下,就像圣人们极力吹捧的远古盛世那般,只能在传说之中见到。况且,若这盛世当真那样好,天下又为何会变作今日的模样?
两人又是许久不语,各有所思。
或许他们都感受到了彼此间渐行渐远的隔阂,只是一个想要弥合却有太多顾虑,而另一个却想逃离却不由己。就好像天空中那一轮孤月,无论你想要接近它,还是远离它,它永远都在那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凌波开口说道:“明天就要离开芮城了。我们……是否都可以平安到达运城呢?”
“原来你在担心这个。”龙溟轻叹,仿佛一颗悬着的心又有了落处,轻轻牵起凌波的手,“会的。”他说道,“至少你我,一定会的。”
凌波的视线垂到了他们交握的双手,想要挣开,却倦于睁开,她又看向龙溟,“这也是你的承诺?”
“是。”龙溟也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看着她的眼底渐渐涌起一阵雾气,和一种道不明的情绪,似乎强烈,却压抑。
就在他再度开口前,只见她移开了视线,喃喃叹道:“只是你我么。”
龙溟玩笑道:“凌波可真是贪心。你忘了?连圣人先贤都讲究仁者爱也,推己及人,由亲及疏。吾辈凡人,自然要量力而为。”
“推己及人,由亲及疏。”凌波若有所思地咀嚼着这八个字,忽然感到一种悲哀,她的亲却是他的疏,她想维护的,正是他欲剪除的。反过来不也是一样吗?同样的道理,相反的立场。
“走吧。”凌波力持平稳地说道,“回去吧。”随即转过身去,免得让他看出她的失常。
龙溟看着她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看来不完全点明不行啊。他三两步追上凌波,伸手从身后轻轻环住她的肩膀,在她耳边说道:“等这场决战尘埃落定,随我一起回塞北吧。”
他也说不清楚是在哪一个瞬间做出的决定,似乎只是某一个动念,又似乎在许久之前就放入了心底,不论哪一种,至少说出口之后的此刻,他并不感到后悔。
话音落下的刹那,凌波一僵,所有的思绪仿佛一下子被抽干了似的,只有一片茫然。回过神来的第一个念头,却是问他此话当真,但这样的想法却只会让她更加悲哀。真真假假,又有什么分别呢?
凌波很久都没有回答,心中寒冷如冰,却又沸腾如水。真是讽刺,她倒是不用再担心无法假装平静了。
龙溟也注意到了不对劲,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怎么了?”他想要转过去看看她的表情,可凌波却倔强地转过身子避开。
“没什么。”她的语气平板,不带情绪,却有一丝极力克制的颤抖,“你有你的故土,可你忘了我也有亲人、也有师门吗?”
正文 章四十一 黄雀在后(7)
这正是龙溟预期的答案,自然不会有所怀疑。
他知道,虽然不常挂在嘴边,但凌波对师门的感情是极其深厚的,特别是还有自小相依为命的妹妹在。要她放弃这些,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就算不去考虑那个对她来讲更加残酷的真相,也并不容易。
思及此,他不由叹了口气:“我明白这之于你是一项艰难的选择。”
可是,他同时也十分确信,凌波的心里并非没有自己,那么还有什么理由放弃呢?他们之间有许多分歧,也有许多并不简单的问题,可是他们也有一辈子的时间来弥补和解决,不是吗?
龙溟沉吟良久,忽然下定了某种决心,斟酌着说道:“一切会好起来的,你同你的亲人,未必没有再会的机会。”
他从来没有必须要把谁赶尽杀绝的执念,只要对方不会过度与他做对。说不准哪一天,蜀中迟早是夜叉的,那么蜀山之人,不也是他的子民吗?
凌波彻底呆住了,倏地回过身,怔怔地看着他。
会是她想的那样吗?江南江北和平相处,会有这样的可能吗?
“怎么,你不信?”龙溟十分郑重地开口,“我许下的承诺,是一定算数的。”
凌波有一瞬间不由自主地相信了这是真的。
“空口白话,确实没有说服力。”龙溟沉吟道,“按我家乡的习俗,要紧的约定都要有信物才行。”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物,放入凌波的手中。
凌波摊开手掌,手中横放着一只细长圆润的骨哨,由于年深日久,它的棱角已被磨得十分圆滑,原本的乳白色也变得褐黄发灰。
龙溟合起她的手掌:“这是我小时候亲手做的。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却是留在我身边最久的。”
“我……”凌波紧紧握着这枚还带着体温热度的骨哨,想要推拒,可他的手握得很紧,带着不容拒绝的味道。
龙溟收回手,一副大势底定不需再议的架势,转身向来路行去,“走吧,该回去了。”
“等一下!”不要去!凌波吓了一跳,险些脱口而出,内心激烈地挣扎起来,面上的表情却愈发呆愣,仍然维持着紧紧握住骨哨的姿势。
龙溟看着她呆若木鸡的样子,忍不住促狭地笑了:“我倒是不介意多留一会儿。可是,你不怕回去晚了,凌音‘道长’要生气?”
“我……可是……”凌波张了张口,最终仍是移开了视线,嗫嚅道,“我还没有答应。”
龙溟挑眉,上上下下地把她打量了一圈,那目光令凌波赶到一种忐忑。他走了回来,点点头:“不错,我差点忘记。”话音未落,他突然出手,抽走了凌波头上的发簪——那也是她身上唯一的装饰,看起来也是一件老物。
凌波“啊”地一声,只觉得挽住的发髻一松,一头青丝如瀑布一般垂了下来,一时间竟不知应该先夺回被无辜劫走的发簪,还是护住随风飞舞的头发。
龙溟笑吟吟地看着她,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