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中雄-第1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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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情是一片安详,燕铁衣慢慢的道:“令郎犯了淫行,逞于横暴,这是失德的事,但好在他却没有其他恶罪,因此,不必以死相惩,阁下一脉单传,若为令郎此过杖毙当场,非仅祁家绵延断绝,愧对列祖列宗,我这外性人也更是罪孽深重了,所以,我阻止你,另外,我们早有约定要比试一番,现在,我们业已如言而行前获得结果了。”
祁雄奎的语调忽然变得苍老软弱,他沉痛的道:“你叫我怎么对你说好?燕铁衣,是诅咒,还是道谢!”
笑笑,燕铁衣道:“那是你的事--祁堡主,请容许我们告辞,更请容许我带着杨凤一起走,是她指引我找到令郎的全盘罪恶证据,因此,我不认为她适于继续留下,况且,我对她有过许诺,我许诺给她一个较佳的生活环境……”
深深一叹,祁雄奎低沉的道:“你带她走吧,我也不能再面对这丫头而越增心头的愧疚……”
燕铁衣领着熊小佳、杨凤与另一位少女走出这幢屋宇的门口时,祁雄奎忽然跟出几步,他叫了燕铁衣一声,燕铁衣停住,回头,目光中一片友善与柔和。
有些忸怩的,祁雄奎呐呐的道:“呃,燕--燕老弟,我想了想,觉得还是应该向你道谢与致歉才对!”
拱拱手,燕铁衣又露出他那抹惯有的,金童似的纯真微笑,转过身去,偕同三位佳丽施施然离开了“祁家堡”。
※ ※ ※
燕铁衣已将另一位受难的少女专程送回她的家中。
现在,他与熊小佳,杨凤三人三骑,兴奋愉快的策骑奔向“仁德村”。
燕铁衣的愉快是因为他做到了他应该做的,而且,功德圆满,杨凤的愉快是自此脱离苦海,开始了一种陌生却显然充满希望的新生活,伸展在眼前的是光明绚灿的美丽远景,而熊小佳的愉快,便大半由于即将做新嫁娘的喜悦,小半由于历劫余生的庆幸了。
鞍上,熊小佳叽叽咕咕的,道:“大当家,我好思念我娘啊,还有记挂着毒伤刚愈的哥哥,这一刻,真是归心似箭,恨不能插上翅膀飞回去探视他们……”
燕铁衣笑道:“好了,不用在我面前绕圈子了,你心里真正思念的,我看不是你娘,也不是你哥哥”怕是季学勤那小子吧?你放心,耽搁不了你的大礼,至于男方下聘的时间么,可能像比原订的日子晚一点,但也晚不了太多……”
轻啐一声,熊小佳脸庞绯红,羞得连自家也忍不住抿着嘴儿笑了……
杨凤也在笑,心中却在盘算--自己的这一天可还得等到几时?
燕铁衣略略加快了马儿的奔速,他可是实实在在的铁血男儿,他所记挂着的,确只他有的伙伴熊道元,那样的温柔情,绮丽梦,在他的心窝里,至少目前来说,还盘旋不住呢……
枭中雄……第七十五章 吊人树 血蒙妩媚
第七十五章 吊人树 血蒙妩媚
“祁家堡”的风浪已成往事,而连串下来的日子却是平淡又悠闲的,好像江湖上的变幻烟霞,诡异风雨,全在这一阶段里安静隐寂了,辰光是那样的恬宜,像小河流水般自然安详。
甚至燕铁衣亲赴杭州去主持当地“青龙社”堂的一次例会,也是抱着游山玩水的心情去的,非常轻松愉快。
他独个儿办完了正事,又坚辞了“青龙社”在杭州城的“大首脑”“抗山肩”陶昂的陪侍,孤家寡人,无拘无束的在杭城游历了三天。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这句话是不错的,但无论当地的风光如何明媚秀丽,幽迷撩人,燕铁衣也认为差不多看够了!观赏景色,他认为有如品尝美点佳肴,浅试即止,最能引人回味,等到看腻了,也就伤了脾胃,再难寻思怀忆。
于是,和来时一样,他又单人匹马离开了杭州,转向“楚角岭”。
天气有些燠热,在清晨出了杭城,到如今已近午时,却是越走越觉得炎燥,阳光当头,火辣辣的,像在烤着大地,他的内衫已被汗水湿透了。
这是一条蜿蜓于田野丘峦中的大道,在如火的烈日照耀下,除了远处偶有一片荒林外,住户人家也都错落掩隐于岭脚山腰之间,稀稀疏疏,间距很远,要找处歇马、打尖的地方,可真不容易。
阳光下的大地是起伏辽阔的,闪幻着青与黄为主的色调,迢遥的景色中浮动着淡淡的气氲,将景物非常轻微的扭曲,带一点凛凛的,热浪却散发得更炙热了。
燕铁衣抹着汗水,一面策骑前奔,一边游目四顾,想找个合适的所在停下来休息一会,避避日火,他坐下的马匹,也湿漉漉的毛汗黏贴了。
他自己带得有乾粮、水囊,但他不到必要时却不愿面对这些--一顿新鲜可口的现煮食物,一壶香醇的酒、或者一杯清凉的饮水,不比他自己携带的冷硬乾粮,同晒热了的囊中水要享受得多?
眼前并非特殊情势,又不是身处险地绝境,他犯不上如此委屈自己,因此,他一程一程的赶下去,希望能找到一个可以解决他饮食的地方。
天气真热,对这条路与周围的地理环境他又不熟,就这么一路朝下赶,走了二十余里地,犹不见一家酒、一家路店,甚至连一户适合打尖的住家也没有。
大道上静荡荡的,冷清清的,南来北往,只有他一人一骑;阳光底下的寂静是很奇异的,白昼喧哗,这里竟这样的幽静,叫人心中另有一股落寞不安的感受,但燕铁衣十分明白这种情景的发生--烈日照晒下,什么人愿意受着曝脱一层皮的折磨赶路?一般客商行旅,除非有急事的,大多会挑拣凉快的辰光上道!
叹了口气,他终于放弃了好好享受一顿午膳的希望,目光寻视,他勉强选中了路左边一座山岗上的几株大树下,作为他打尖的场地;那是离他最近的荫凉处,并不太合理想,却也只好将就凑合。
掉转马头,他奔离了大道,经过一条荒草蔓生的窄径后,他抛镫牵马上岗--从树下到岗顶那一株树荫处,居然连条窄径也没有了。
燕铁衣有些后悔,也有些懊丧,他一面吃力的扯着马往岗顶攀,一边回想着这几天在杭城时的口腹享受,可口的菜肴,精美的细点,各色各类香醇的名酒,还有各般各式风味绝佳的清凉汤羹,而如今,只不过短短的半日功夫,几十里路之隔,他就必须啃着乾硬的粗食,饮带着怪味的皮囊中水,人生的际遇,真是变幻无定啊!
来到那几棵枝叶蓊郁,互为纠缠的树荫底下,他丢掉马,取了乾粮同水囊,无精打彩的走到树根盘结的阴凉深处,坐下,先拔开囊塞,喝了几口水,然后,他长长嘘了口气,抹掉唇角的水渍;大热天,水总是好东西,虽说比不上清凉沁脾的果冻冷露,至少要比乾着喉咙要强上许多。
朝树干上一靠,他的视线随着往四周流览,正当他乏味的要将目光收回之际,却蓦地被远处一宗事物吸引住了!
在岗子后面,地形凹陷,凹陷的地势中,生满了又密又长的马尾草,再过去,就是一片疏林子,林前,有七、八个人影在晃动!
那地方,距离燕铁衣现在的位置,约有四五十丈之遥。
大热天,毒日头之下,杳无人迹的荒野山林中,这七、八个人冒着酷暑在干啥?
习惯上的本能反应,使燕铁衣警惕注意起来,他料得出其中的古怪意味,也感受得到这眼前的情况有些特异!必有些不寻常的事要发生,或是已经开始发生了!
那七、八个人在移走,在晃动,唔!有两个人分别站开,站到较高又较隐密的地势上,模样显然是在把风,接着,林手里人影又闪,也不知道从那里又钻出两个人来,不!三个人,这两个人尚挟持着一个人,被挟持者似是加上了五花大绑,虽在用力挣扎扭动,但却无济于事,左右挟持他的两个人正在粗暴的拖拽拉扯,将他!将他推向一棵枝突兀的大树下。
另一个人手臂挥动,老天,一根绳索抛过那棵大树横伸的枝桠搭垂下来,这搭垂下来的一头业已打好了一个套结--刚能缠绕人脖子的套结,另一端,已被那人困绑在树干上。
不消说,一幕惨剧就要发生了,他们是要活活吊死那个人!
悬挂吊绳的那株大树,本来并无特殊的地方,然而,只是多了这么一根绳子,看上去便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那棵树似在陡然间变得阴森,变得玄异,变得邪恶可怖起来,树干粗糙,瘰沥斑结,枝桠伸展突兀得何其怪诞,彷佛一个奇形的,多手多臂又似欲舞欲腾,暗里狞笑的巫魔!
这是桩大麻烦--人命总是大麻烦。
燕铁衣咽了口唾液,心里十分犹豫,却有更多的懊恼--他不希望自己管闲事,惹麻烦,同时,他恨自己的运气,为什么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偏偏就在这种地方遇上了这么一桩事?
他已经有够多的烦恼,够多的事情,够多的忧虑了,扰他心神的俗务冗杂之事不少,他不愿意又淌进一湾不相干的混水中。
可是--
他叹了口气,他就具有天生不能忍受“遗憾”的个性;那个人是谁?要吊死他的人又是谁?他犯了什么过失必须以生命偿付?最重要的,他究竟是否该死?
如果那人是十恶不赦,罪无可逭,吊死也就吊死他娘的,但,如果他不该死,他是个好人,甚至他是一个在恶势力胁迫之下的无辜牺牲者,那么!这“见死不放”的罪过可就大了,大得会令他终生不安!
要弄清这个疑团,要免除他的“遗憾”,就只有一个法子--上前问个明白,不过,他也知道这样做的危险性,江湖中人,最忌在“上事”之际为人窥破或阻扰,这“上事”的内容不管是寻仇、械斗、劫夺、私刑、或谈斤两,甚至只是印证武功,都不容事外人加以干扰,否则,那是一场莫须有的梁子要结!
设若那不幸的人值得一救,结梁子也就结吧,但是,如果那家伙罪大恶极,真个该死呢?这梁子却未免结得有些笑话,有些荒谬了。
燕铁衣苦恼得很,他一时决定不下要不要去冒这个险?
问题是--无论那人该死与否,只要他一旦现身,便即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