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旦-第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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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大的汗水淌了下来,方非好似掉进了一个蒸笼。
“隐书!”念头如电闪过,石版难了出来,出现在左手上方。
正想低头去看,冷不防一只枯瘦大手从旁伸来,将他的手腕牢牢扣住。方非浑身一颤,掉头看去,天皓白注目望来,眼神说不出的严厉。方非口唇一张,几乎叫了起来,老道师却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出声。
“他看得见隐书?”这念头好似沸油滚涌,方非浑身发软,几乎站立不稳。
“过来。”天皓白的声音又轻又细,像是天外飞来,“在纸上写出聚灵引火符!”方非踉踉跄跄,给老道师拉拽向前,他无可奈何地举起符笔,抖索索伸向那张大纸。
那张纸仿佛一团轻烟,上面挂着支架,下面空空荡荡,方非硬起头皮,笔尖向前一送,薄纸应笔向后飘去,只留下淡淡的元气。
方非心声惊讶,又一挥笔,笔风所至,纸张又往后飘。
少年心往下沉——这样的纸上,压根儿写不了字!
“好了!”天皓白说,“方非,你下去吧!”
方非如梦初醒,默默走回原位,这一次无人留意他,所有的目光都落到了那张纸上。
坐下来时,他的心跳依旧剧烈。天皓白看得见隐书包为什么不揭穿他?还有,他能叫隐书消失,为什么不趁机夺走它?
方非心乱如麻,只听天皓白又叫:“天素!”
少女眉头微皱,走上讲台,忽一扬手,笔锋一扫而过,纸张来不及后飘,符法已经写成。这时火光一闪,薄纸燃烧起来。
天素望着纸灰,符笔不知不觉垂落下来。
“好了!”天皓白一点头,“天素,你下去吧!”
天素收起符笔,无精打采走了一段,又回过头来,看了看空落落的支架,神色似乎有些落寞。
老道师一拍支架,又垂下一张纸来。
“皇秦!”天皓白高叫,皇秦迟疑一下,站起身来,徐徐走进支架,他沉默时许,一抖笔,一行符字落在纸上,分明是“勃勃跳心火光照”。
纸没有燃,他成功了。
教室里欢声大作,白虎人猛拍桌子,发出一阵吼叫。方非斜眼看去,天素抿着嘴唇,脸色一片惨白。
皇秦正要转身下台,天皓白忽地开口:“皇秦,我想知道,你听懂了我的要求吗?”
“听懂了!”皇秦沉着脸回答。”
“那么?我要求你写几道符?”
“一道!”
“什么符?”
“聚灵引火符!”
“是吗?”天皓白盯着少年,若有所思,“你刚才用了三道符,一道八风不动符,定住了这张符纸,第二道是六丁辟火符,让这张纸过不了火,第三道才是聚灵引火符。我承认,你出手快,笔法巧,可我的要求是,你在纸上只写一道符,聚灵引火符。”
“天道师!”皇秦扬起脸来,声音冷淡,“我认为,你的要求根本做不到!”
“是吗?”天皓白随手扯掉那张大纸,“拍拍支架!”
皇秦犹疑一下,伸手拍去支架一抖,落下一张大纸。
天皓白抽出符笔,动作慢的出奇,一字一字地在纸上写下了“勃勃跳心火光照”七个大字。
方非望着字迹,心中吃惊——字迹天青无暇,跟他的元气一模一样。
没有起火,大纸挂在空中,从头到尾,没有一丝的颤动。奥室里安静地出奇,坐在那儿,就如坐在深沉的太空。
天皓白回过头来注视皇秦,“你父亲没告诉你吗?最精妙的符法……”
“我父亲说什么,关你什么事?”皇秦声音一扬,俊秀的面孔涌起一股血红。
“太好了!”简真低叫一声,“顶撞道师!”
天皓白不动声色:“皇秦,你明知故犯,当场舞弊;加上你刚才的行为。我宣布,角字组记大过两次!”
教室里哗然一片,简真大喜过望,狠狠鼓掌。
皇秦抿着嘴唇,盯了天皓白一眼,转过身子,大踏步回到座位。他脸色发青,一言不发,司守拙和巫袅袅坐在两边,脸上都有惊慌神气。
“好了。”老道师若无其事,笑笑说,“这堂课的要旨,就在于如何收敛你的笔力。从前你们凭空画符,以为天有多大,字就能写多大。这种念头荒唐透顶,再强大的符法,也有终了的一刻。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强如天道,也有收敛的时候。任何道术,最微妙的地方,莫过于最后一收。这一收,好比脱胎换骨,破壁飞龙,绝妙不可言说,有了这一收,你们就能把雷霆写上飞动蜜蜂的翅膀,将烈火藏在奔跑文豹的尾巴尖上。”
“怎样才能收敛呢?”贝雨急煎煎地发问。
“这是不可言说的!”天皓白眨眼一笑,我用我的道,把字写在纸上,你们呢,也要找到你们自个儿的道。”
老道师轻轻挥笔,青光闪过,每个人的面前都出现了一个支架。
“这是不匮支架!架上的纸取之不竭,拍一拍就能出来。你们可以在课堂里练习,也可带回寝室。”天皓白笑了笑,“写符时要当心,不要引火烧身。”
学生们按捺不住,举起符笔,纷纷大书特书,可纸张飘来飘去,多数人连符字也写不上去。好容易写上去,那纸张忽又燃烧起来。
方非试了半晌,一个字也没写上,一瞧简真,大个儿攥着乌号在那儿发狠,可他越是用力,笔上风声越大,只将那张纸推得更远。再看远处,天素下笔如飞,一眨眼写了七八张之多,张张都叫火焰吞没。少女沮丧气恼,拍地纸架东倒西歪。
以皇秦为首,角字组四人,个个端坐不动,等到夔龙鼓响,纸架也统统丢下,一个也没带走。
由于没有测验收吕品整堂课都在睡觉,下课的鼓声才把他惊醒。三人扛起纸架返回寝室。一路上,方非想着隐书,心中不胜忐忑。
忽听嗡嗡声响,三人抬头一看,齐声惊叫起来。惊叫的原因各不相同——吕品、简真吃惊的是,天上这个东西,两人从没见过;方非吃惊的是,震旦的天空里居然出现了一架小小的电动直升机。
直升机悬在天上,轮桨呼呼狂转,忽然抬起机深射出一枚飞弹。少年向后一仰,险些摔倒,飞弹忽地停了下来,啪得展开,原来不是武器,而是一卷小小的纸条,纸上写了一行天青字迹——
苍龙方非,请来敝处一叙!
天皓白
方非的心子夺得一跳,字条嗤地一声,化为了一溜火焰。
“天道师找你干吗?”简真不胜诧异。
“不知道!”方非一抬头,直升机模型向前飞去。他的心里一半沮丧,一半吃惊,将纸架塞给简真,默默跟了上去。
不知不觉,走到一栋小楼前方,小楼白墙青瓦,木门斑驳,门首挂了一个牌子,写着“皓庐”两字,直升机刷地一声,钻进了门边的一扇小窗。
方非当然不能爬窗进去,他呆了呆,举手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笃笃声响,有人拄着拐杖走了过来。
吱嘎,门开了,方非定眼看去,吓了一跳——门后站了一个青木玩偶,与他身高仿佛,长手长脚,五官俱全,青郁郁的面庞上,嵌了一对水绿色的眼珠,披肩的长发,全都是嫩绿的枝叶。
“您好!”木偶开口说话,声音轻柔动听,活泼的眼珠里流露出一丝质询,“请问您找谁?”
木偶灵气十足,方非心里惊奇:“我、我是苍龙方非,天道师约我来的。”
“苍龙方非!”木偶绿眼放光,忽地大叫一声,“九星之子!”叫着伸出硬邦邦的大手,握住方非的右手一个劲地抖动,“我是树妖碧无心,天哪,九星之子,幸会幸会。”
方非大为狼狈,支吾说:“碧先生好!”
“碧先生!”树妖大声尖叫,“天啦,你叫我碧先生?太荣幸了!”他激动起来,抓住少年的左手,又是一阵抖动。
“我,我……”妖怪的热情,让方非不知所措。
“来吧!”碧无心说,“天道师等着您呢!”
门里一股陈旧气息,门廊的左侧,有一个老大的博物架,靠门的架上,摆放了一个烧瓷的美人,长得白白胖胖,舒展长袖,在那儿咿咿呀呀地边舞边唱,仔细听去,似是什么“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方非听得耳熟,倒忘了这词儿出自哪里,瓷美人儿的旁边,放了一只青铜的古鼎。鼎面上兽纹狰狞威严,方非刚一走近,兽纹眼珠轮转,大嘴开合,发出一阵金铁交鸣:“妖木碧灵,此乃何人?”
“九星之子!”碧无心喜滋滋回答。
“九星共曜,乃是人乎?”兽面纹瞪着方非,目光诧异。
“没错!”碧无心笑着说,“老商鼎,你是不是又该作首歪诗?”
“吾不做大雅久矣!”老商鼎清了清嗓子发出铿锵有力的吟诵声,“喈喈吾子,北斗芒芒,天降命尔身会正御彼四方,雷鼓渊渊,灵帜鹰扬,烈烈如火,则莫我敢遏……”
“喂,老商鼎!”瓷美人给这古诗搅得走腔窜调,不由得两手叉腰,大声娇嗔,“你没见我在跳《霓裳羽衣曲》吗?”
“靡靡微调,怎及我黄钟正始之音。”老商鼎摇头晃脑,”吾乐哀而不伤、乐而不淫、用而不匮、广而不宣、施而不费……”
“去、去!”瓷美人翘起嘴巴,“你这个食古不化的老东西!”
上面一格,有个大肚细颈的青花瓷瓶,瓶肚上立着个青花美人,这时挥舞团扇,娇滴滴叫唤:“贵妃姐姐,这老东西可恶透了,天天号丧,害得我睡不着觉!”
青花瓷的右面是一匹羊脂玉马,应声大叫,撒开四蹄冲过来。那木隔板活是一团幻影,玉马一穿而过,跑到一副小号明光铠面前。铠甲腾得跨上玉马,高声大叫:“瓷贵妃,青夫人,谁又招惹你们了?本帅来教训他。”
”老商鼎!”两个女的齐声叫唤。
“嗐,嗐!”铠甲跨着马跑来跑去,忽地哀哀叫唤,“我怎么下去?”它左右瞧瞧,一指方非,“喂,小东西,快把本帅弄到下层,本帅重重赏你。”
“甲将军!”碧无心冷冷说:“你跑慢一些,别把青夫人又撞倒了,上次你把她撞成几十块,天道师还没跟你算账!”
“哼!”甲将军大声叫嚷:“什么话,以本帅的骑术……”话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