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旦-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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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抱歉!〃斗篷人假惺惺地高叫,〃这道符使过头了!〃他一边叫喊,一边挟着剑光猛冲,一眨眼就到了方非的头顶。
方非一路下坠,眼看对手迫近,偏偏毫无办法。斗篷人成心显露本领,逼近方非,轻舒长臂,想要来个生擒活捉。
眼看对方爪子伸来,方非脑子一片空白,下意识只想躲闪,这念头一起,身下的尺木又生出力量,向前狠狠一扯,哧溜一声,又把他拉了上去。
斗篷人一不留神,居然再次捞空。他接连失手,直觉受了戏弄,发出一声号叫,气咻咻追赶上去,他自负飞行神速,就算迟了一步,也能赶上尺木。
人与木再次合体,方非还没来得及高兴,呼呼呼,三个火球劈头砸来。他吓了一跳,正愁怎么对付,火球却似长了眼睛,纷纷将他绕过,轰然向下滚去。斗篷人逆天而上,正与火球拍面撞上。
斗篷人怪叫一声,翻身躲避火球,忽听三个蒙面人齐声高叫:〃哎呀抱歉,这道符使过头了!〃
蒙面人来自白虎,斗篷人出身苍龙,勉强同事一主,其实矛盾很深。斗篷人听见叫声,气得七窍生烟,可他作弊在先,这时也怪不了别人。
蒙面人使奸挡下同伙,一齐催动宝轮,兵分三路,扑向方非。
吃了火球一吓,方非心慌意乱,尺木忽又不听使唤,百丈高处一脚踏空,连人带木向下坠落。东边来的蒙面人料想不及,一扑落空,几乎撞上了西边来的同伙。两个人忙着错车,各自吓出了一身冷汗。南边来的蒙面人旋风转身,一招老鹰扑兔,恶狠狠地扑向方非。
方非心急如焚,脑子一片空白,不防尺木向上一抬,忽又升了起来,这时蒙面人已经扑到,他来不及躲闪,一咬牙,索性迎面冲去。蒙面人吃了一惊,下意识向左一闪,一阵眼花缭乱,两人擦肩而过。
狭路相逢,蒙面人本事占优,勇气却大落下风,他又羞又怒,正想转身追赶,横空飘来了一片怪雾,又浓又稠,白茫茫一片。他慌手慌脚,忙写一道〃驱雾符〃,白光闪过,雾气洞开,透过浓雾间隙,忽见斗篷人兴冲冲赶到方非身边,扬起爪子就要抓人。
一股邪火直冲脑门,蒙面人一扬笔,一道〃闪电符〃落下。斗篷人直觉不妙,往后一缩,电光擦肩掠过,半个身子失去知觉,斗篷人又惊又怒,尖声怪叫:〃白虎佬,这下子还有什么好说的?〃
蒙面人闷声不吭,扬起笔来,两道符光同时亮起,两人撕破脸皮,当空大打出手。
敌人互相火并,方非得到了喘息机会,眼看对手都在高处,他搂住尺木,反向下面冲去。
一转眼冲破云层,方非低头望去,大吃一惊。云层下面的情形,放在红尘里也很少见,这是一幅末日的图景,凄惶破败的样子,满是刻骨的绝望……
房屋缺顶少墙、八面来风;高大的石像齐腰而断,一半面目全非;另一半躺在地上,砸出了一个可怕的深坑;石块垒成的围墙,活似巨怪踢过,石条散落一地;叠成奇形怪状。那怪物肆虐成性,踢倒了墙壁不说,还将墙内的屋顶踩了一个窟窿,从上望去,活是一张黑乎乎的大嘴,冲天发出无声的哀号。
一切道路房屋,都是一片苍凉的褐色,像是干透的鲜血,又如斑斑的铁锈。几个窝棚藏在废墟中间,偶尔走出一个道者,也是愁眉苦脸,身形佝偻。他们埋头走路,瞧也不瞧天上一眼。
这一片废墟绵延极广,横在朱明、蓐收两城之间,比起明丽照人的都市,活似美人身上的疤痕。它是玉京的影子,古老、灰暗、藏垢纳污、破破烂烂,它是震旦的耻辱,更是罪恶的渊薮,它堂而皇之地躺在那儿,大多数的道者,却宁可将它遗忘。
【忘墟】
飞轮的尖啸声传来。方非回头望去,两个蒙面人从天落下,来势惊人。他来不及多想,按住尺木,笔直冲向废墟。
尖啸声越来越急,刹那间,一幢危楼迎面扑来,它的上半截还算完好,下半截却垮了一半,就像一根火柴撑起了火柴盒子,摇摇晃晃,惊惊古怪。
危楼的窗户幽幽沉沉,活似一只只死人的眼睛,窗棂精巧镂空,依稀可见当年的风采。
门窗拍面撞来,方非躲闪不开,下意识搂住尺木,嗖地一下,从一扇窗户间钻了进去。
他的心子咚咚乱跳,回头看去,窗户又亮又窄,瞧了只觉后怕。
白光闪动,一个蒙面人也钻了进来,笔尖飞起一团大火,照得四面亮如火海。方非好似一只飞蛾,在火里胡飞乱撞。他隐约感觉,有什么东西接连打在身上,又痛又沉,忽冷忽热,于是向前一蹿,前方光亮扑眼,嗖,他又从另一扇窗户钻了出去。
方非并不知道,刚才在屋里,他挨了不止一道符法,好在龙蛛羽衣护身,抵消了一大半的威力。
刚刚见光,头顶一阵风响,另一个蒙面人猛扑下来。两人相距很近,方非几乎看得见对方的眼神……狂怒、暴戾,还有一丝洋洋得意。
他一转身,向下冲去,黑乎乎的大地转眼逼近,窒息的感觉扑面压来。
眼看撞上地面,方非下意识尽力一拉,尺木贴着地面,水平向前滑出。
蒙面人不料对手这样了得,收势不住,几乎撞到地面。他极力扭转身子,一阵噪音叫人牙酸,飞轮贴地滚过,划出了一道深深的凹痕。
蒙面人又惊又怒,抬头望去,同伴从危楼里飞了出来,正在那儿东张西望,方非却如一道流分又从危楼的下方钻了进去。
〃里面!〃蒙面人气急败坏,〃他在里面!〃
同伙一愣,反身冲进楼里;蒙面人也跟着方非,一股脑儿钻进了危楼。
楼梯密密层层,绝似一个大大的迷宫。蒙面人好容易钻出迷宫,忽觉身后风起,他转身挥笔,可一照面,那团白光十分眼熟,情急中笔尖一歪,火光射中墙壁,炸出了一个大洞,阳光直透进来,白亮亮恍若一根圆柱。
对面的同伙几乎中招,瞪大眼睛一阵发懵。蒙面人不由大喝:〃愣什么?还不快追!〃
〃他在哪儿?〃同伙眨巴两眼,不胜迷惑。
〃在那儿!〃蒙面人一指炸出的大洞,同伙回头看去,透过洞口,方非的身影越来越小。
〃好奸猾的小子!〃两人齐声咒骂。
借着残垣断壁,三个人前前后后地捉起了迷藏。方非飞得较慢,可到了这个障碍叠起、意外不穷的地方,原本的劣势,转变成了若干优势。因为比较慢,可以后发制人。
几番死里逃生,方非得出了若干经验……敌快我慢,敌慢我快;敌上我下,敌下我上;敌人转弯,我就直行,敌人直行,我就转弯;敌人出屋,我就进屋,敌月进屋,我就出屋。反正处处跟蒙面人大唱反调,反得越彻底,脱身越容易。
他是逃命者,对手是追捕者,他是主动一方,对手相对被动。两个蒙面人论道法,不过三流货色,论机智,更是七八九流。好似一对老牛,空有一身使不完的蛮劲,却叫一根绳子拴住了鼻孔。
两只大蛮牛万料不到,这个趴着飞的小子滑溜到了这个地步。他们围追堵截,始终无法得手,只气得眼冒火光,咆哮如雷,恨不得撑开弯角,将他扎上几十个窟窿。
方非死里逃生,可也并不轻松,尺木需要元气推动,他的元气微弱,渐渐气息粗重,身子发软,元气断断续续,几乎连接不上。可是反观对手,宝轮光华明亮,几乎没有衰竭的迹象。
方非心中着急,他想反击对手,可又没有合适的手段。符法他得了满分,可那全是抄自隐书,抄过就忘,全无印象。真正有用的符法,方非只会三道一一收笔符、梳头理发符、吃吃喝喝符。
这三道符都是日常使用,没有一道可以攻击敌人。总不能生死关头,给对手理理头发,也不能使一道吃吃喝喝符,把敌人招过来吃掉。
他心中慌乱,尺木顿也起伏不定,稍一迟慢,险些又被对手赶上。他提心吊胆地飞了一阵,绕过一面高高的断墙,忽见前方路上,几个道者背对自己,正在那儿商议什么。这群人看上去衣冠楚楚,跟废墟里的道者不太一样,其中的一个还幻了头发,花花绿绿的长发弯曲成弧,好似一道彩虹,飘飘桂在头上。
彩虹幻发!方非心头一动,但觉后面风起,两条蛮牛又赶了上来,于是一手攥住尺术,腾出一手,抽出符笔,喝一声〃理千万泥丸玄华〃,笔锋一抖,一缕淡淡的青光,射向幻发的道者。
这一道符他练得十分顺手,几乎可说百发百中。噗,彩虹应声垮塌,头发一根根垂落下去。
那人忽遭毒手,愣了一下,等到伸手一摸,登时七窍生烟。他抬眼看去,方非早已藏好符笔,不等他发问,马上说:〃后面人干的!〃
两个蒙面人正巧飞来,符笔直指前方。这一下落到下面众人眼里,无异于罪证确凿。这几个人本来就不是好货,无风还起三尺浪,更别说有人惹到了自己头上。
他们齐声高叫,架起剑光飞轮,扑向了两个倒霉蛋。双方鸡飞狗跳,斗成了一团。
方非摆脱追兵,正想缓一口气,身后风声又起,掉头一看,一个蒙面人驾着飞轮,向他恶狠狠冲来。
这时说他蒙面,倒也不太确切……蒙面巾已被扯下,面皮上挂了一道血淋淋的伤口。他看上去三十出头,因为太过愤怒显得鼻歪嘴斜,加上一脸血污,越发狰狞可怖。
另一个人却失了踪,想必落到了那群道者手里。伤疤脸一半想着立功,一半又气得发疯,不顾江湖道义,丢下同伙独自赶来。他死死咬住方非,连符笔也收了起来,看他气势汹汹,恨不得要把少年活活撞死。
方非强打精神,跟他周旋。两人曲曲折折地飞了一阵,忽然嗅见一股香气。掠过一道走廊,可见一个院落,院子中央支起一口大锅,下面火苗乱窜,红艳艳舔着锅底。锅里不知煮了什么,突突翻滚,油光闪烁。
锅边一个白发道者,浑身脏兮兮的,躺在那儿呼呼大睡。
方非有了主意,他绕着院子飞了一圈,停在大锅上方,笔尖连连抖动。蒙面人冲了上来,一眨眼,两人相距不过一米,蒙面人一伸手,抓住了方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