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凡劫-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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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疤也看不见了。而他的衲衣，还真如传闻的又脏又破。他坐着，看不出高矮。
有人来了，他并不睁开眼睛。他入定时面色庄严，带几分慈祥。郭子岳心中暗喜，对自己说找对了人。他将马拴在洞外的一棵树干上，在洞门边跪下来，等这和尚打坐完毕。
一个时辰过去了，老和尚没有收功，天黑了。
两个时辰过去了，老和尚还是没有收功。
三个时辰四个时辰……直到第二天天亮，老和尚还是没有收功。
郭子岳是从酉时跪在洞前的，戌、亥、子、丑、寅、卯、整整跪了十几个小时。
直到日上三竿，辰时都要过去了，老和尚才睁开眼睛。
郭子岳正想说话，老和尚却先说话了。
“跪着很舒服吗？”他问。
郭子岳绝没有想到老和尚会这么问。他这时跪得膝盖很痛，便实话实说：“不舒服。但我想求你五叶禅师收为弟子，所以不舒服还是要跪。”
那和尚笑了，说：“我不是五叶禅师。”他想想这事有趣极了，哈哈大笑起来。“你真笨。也不问我是谁，就当五叶禅师跪了个通夜。你别跪了，你坐下吧。我如今是五叶禅师的邻居。我也是十年前进山来求他收录为弟子的。”
郭子岳先是目瞪口呆，继而叹口气，改跪为坐，道：“大师十年前来此求五叶禅师收录，莫非他一直没有收录你？”
“正是如此。”
“那你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我不留在这里又到哪里去？我在家里，全族的人都排挤我，全村的人都挤兑我。就因为族长想要我家的一块地，我斗不过他。我来求五叶禅师收录，虽然没有缘份成为他的弟子，却得到不少教益。这才真五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我喜欢这个地方，也不想再到别处去了。”
“请教大师法号？”
“野和尚买不起度牒，连买衲衣的钱也没有。五叶禅师说，自耕自食，自猎自食，就唤‘普解’吧。”
“普解？”
“普解是禅宗僧人自耕自食的称谓，野和尚用作法名，倒也有趣。”
“那么，请教普解大师，五叶禅师今在何处？”
普解和尚沉吟半响，一者十年来，今日有人第一次称他为大师，二者这年轻人一跪一整夜，虽是为五叶禅师而跪，却是他这野和尚受了的，他说：“五叶禅师不见生人。他近年整日在棒槌峰上打坐，有时三五个月也不下峰一步。”
“棒槌峰在哪里？”
“就在此山东面。”
郭子岳想了想道：“那么，弟子将马留在这里供大师役用，这就步行去棒槌峰求见五叶禅师。”
普解和尚道：“且慢，不妨多坐片刻。”
“大师还有什么见教？”
“你求五叶禅师收录，为了什么？”
“弟子血仇在身，白马寺的宏法大师说，大约只有五叶禅师传授的武功，可以诛杀我的仇人。”
普解和尚抬手在嘴唇上连拍三下道：“呸呸呸！如此戾气，禅师怎会收你为徒？别去了别去了。”
“这是怎么了？”
“禅师一心修禅，哪会教你武功去杀人？十年来，禅师连蚂蚁都未掐死一只。只怕他不但不传你武功，连你现有的武功也给废了。”
郭子岳诧道：“禅师这么不分正邪是非么？”
普解和尚一愕，道：“这一点，我不明白。只因我资质愚鲁，不配和禅师谈大题目。”
“我总得去试试。”
“那就去吧。”
郭子岳把马留下，一个人向东边寻去。他寻了许久，才看见快到山顶的东边一个平台上，奇诡异常地竖立着一块岩石，形，状犹如在河边洗衣的妇人所用的棒槌。走得近时，郭子岳才看清，这巨石上大下小，是一块整体的花岗岩石，它上面约有七八丈方圆，下面也有五六丈方圆，它之所以上大下小而不倒，是因为它的下面生在一方石岩上，而这石岩深入山体，为岩石泥土树木草藤掩埋，不知究竟有多大。大自然何以有如此奇特的造型。只怕谁也说不清楚。
这块棒槌形的倒立岩石，高约十四五丈，光秃秃的，犹如刀砍斧削。郭子岳来到附近，因地势略高，可以清楚地看见棒槌石的项端平台上，盘膝坐着一个又老又瘦又黑又干满脸皱纹的老和尚。这和他心中所想像的五叶禅师正好相像。
郭子岳就在那处可以看见五叶禅师的山岩上跪下来，先拜了四拜才说：“弟子郭子岳，是邯郸响石山庄人氏，因父亲被恶道赵归真所杀，弟子为白马寺宏法大师所救。宏法大师令弟子前来海阳山，拜投禅师，学艺报仇。”
郭子岳说完后，便等那老和尚答话。可那老和尚许久没有答话。郭子岳又不便再三重复，因为他明白这等高人是不喜欢罗嗦的。
果然，如此沉默了一刻时辰，那老和尚睁开了双眼，问郭子岳道：“宏法可有书信？”
“有。”
“扔过来。”
郭子岳从怀中摸出宏法用扯下的布袍所画的一双合十手掌，想了想，从袍上撕下一块布袍，再从地上捡一石块，将石块书信一起包裹于布袍之内结好，隔着二十丈的距离，扔向岩石。郭子岳的武功已人一流高手之列，这点小事自然不会出丑。裹着信和石块的布包落在棒槌石的平面上。
老和尚取出书信，看完后又沉默半响，道：“我收你为徒。你上来吧。”
郭子岳想了想道：“棒槌岩四面光滑，弟子要上来，只怕要费些时辰，做一架木梯。”
“不能做木梯，另想办法。”
“弟子下山去找铁匠铺做一些铁梢来。”
“不能用铁梢。除此两种俗人办法之外，可用其它任何武功或心智之法。”
郭子岳呆了。试想要攀上这十四五丈高四面光秃秃的上大下小的独体秃石，不用梯子，不用铁梢入石攀踩而上，而他连壁虎游墙术都施展不了，因为那上大下小的倒悬处他无法游过。
不过五叶禅师既然讲了武功和心智之法皆可用，他纵然不能游过，却还不失为一试之法。
他将外袍脱下，将长剑及一应拌身之物取出，走到棒槌石下，施展壁虎游墙功夫，开始向上攀登。
下面小一些的部分，大约有一间农舍那么大，郭子岳选了一处较为平整的而悬出部分有一些凹凸处的地方，贴身上去，开始向上游动。
内力技击术总体上大约可以分为外发和内吸以及通灵三个大类。游墙壁虎功，又名壁虎游墙功，属于内吸软功，因为不管一个人在以壁虎功游墙时，如何熟悉手肘手掌和脚踵的借力技巧，如若不以内力将整个身子吸附在墙壁上，则凹凸借力处能上，而无凹凸借力处，就不能再上。多数高手能游立壁，已经算入流的了，非经十数年苦练不行。而要游悬垂之处，那以背贴之，如没有绝流以上的内力而且善吸，是绝对要掉下来的。
郭子岳紧贴光滑石壁，往上游了不到一丈五，已经汗满额头，再勉强游了一丈，还未到悬垂处，就掉了下去。只因这棒槌石千百年来日晒雨淋，风吹露吸，竟将它打磨得犹如木板一般平整，手肘手掌和脚踵，毫无借力移游之处，全仗郭子岳从父亲处学来了内吸法门，勉强一寸一寸地游，竭尽全力，游得一二丈高，终于还是掉了下来。
五叶禅师在棒槌顶上，一直盘膝闭目，但却运集天视神功，将视线不及之死角处看得一清二楚。他没有睁眼，说：“你功力不够，在这么光滑的石壁上游动了二丈多，已经很不错了。其实你若不是拼命苦熬，游上一丈五已该掉下去了。你先调息半个时辰，慢慢再想办法吧。”
郭子岳跌了下来，只感到内力紊乱，且急如江河之水，当下连忙盘膝而坐，调息了半个时辰。
调息之后，郭子岳说：“徒儿全力上纵，能纵起一二丈高，武功就这么点根底。师父刚才说，除了木梯和铁梢两个俗人之术，其它武功与心智之法皆可使用。弟子想，武功是不行的了，而心智之法，大约是指借力之法。这棒槌石兀立在这个山坳上，前面是陡坡，后面是平台，弟子最早站立之处，能与师尊所坐之处等高，却远隔十数丈，根本也无力可借。从山顶到这里更远。弟子愚鲁，不知这心智之法所指什么？”
五叶禅师一声不吭。
“徒儿可否请问师尊，师尊武功未大成之前是怎么上这石峰的？”
五叶禅师睁开眼道：“三十年前，我来到这棒槌峰下，想求石头和尚收我为徒，他叫我自己想法上去，我想尽办法，上不来。
我也象你这样问过他。他老人家哈哈一笑，对我说：‘你想玩狐狸术？’，他老人家没讲他武功未大成前是怎么上来的，却说，他武功大成之后，想怎么上就怎么上，再无碍阻。有时他老人家兴之所至，就在附近的草坪或树巅上坐下，仍然犹如坐在这棒槌峰的法台上一样。”
郭子岳心中一动，眯起了双眼。沉吟半晌，他问：“师父，心智之灵，乃至如斯么？”
“然也。”
“可他明明坐在草坪或树巅上，怎么说也没有在棒槌峰上，又怎么能‘仍然犹如坐在棒槌峰的法台上一样’呢？”
“这就要你自己去想了。”
郭子岳沉思默想，忽然，他想起他几年前游历江湖时，遇到过京师一个有名的思辩僧人知玄，对他讲过一个禅宗的典故，他心中一动，改盘膝坐为跪姿道：“宏法大师说师父是禅宗护法高僧，弟子既然拜在师父座下，也算是禅宗的带发弟子了。弟子想，还是该从禅宗的法门去启动心智。弟子前些年听长安的知玄法师讲过一个禅宗典故，说是慧能祖师有一天游历到了广州法性寺，正遇法性寺的寺主印宗开讲《涅架》经。慧能师祖站在下面听印宗讲法，这时，空中吹过一阵大风，吹得寺中的幡旗上下飘动，呼呼作响。一个僧人说：‘那是风在动。’另一个僧人驳道：‘那是幡在动。’两人争执起来，僵持不下。慧能师祖说：‘二位别争了，那既不是风动，也不是幡动，而是你们的心在动’弟子想，天地之间，竹梢树梢犹如幡旗，只要风一动，树梢竹梢幡帜便动，可是，如若人不见心念动，谁又去感知风动幡动？谁又去评风动幡动？所以见动亦好，幡动亦罢，其实全在人心之一念。之间。于是，师祖父石头禅师有时坐在草坪或树梢上，仍然感到如在棒槌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