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荒记-第2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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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极。
众人瞠目结舌,莫名所以。
眼见拓拔野落立原地,石人似的纹丝不动,就连双眼也一眨不眨,白帝、应龙等人心中一凛,霍然醒悟,齐声道:“种神大法!”
原来拓拔野料定天吴觊觎他体内的五行真气,必想借机吞为己用,是以故意不躲不挡,诱其施展“八极大法”,而后急旋定海珠,顺着天吴八极气旋的强大吸力,突然使出青帝所传的“种神诀”,元神出窍,附入其体。
“种神心诀”与普通的“元神寄体大法”相比,最为高妙之处,是可将自己元神生根似的牢牢种入他人丹田之中,而不会和寄体有半点的相克和排斥。天吴练就八极之身后,丹田恰恰又成了八极转化的枢纽,元神种存其内,更可肆意穿插转换于八极之间,乃至冲入其八个头颅的泥丸宫中。
只是拓拔野初学“种神诀”,转换之间尚不够纯熟,直到附入天吴第五个头颅时,才得以控制其半边身体。天吴惊怒骇惧之下,为了击灭拓拔野元神,不惜自残其躯,故而才有了方才这左右互搏的奇怪一幕。
众人仰头观望,又惊又佩,想不到拓拔野果真一动不动,便将水伯逼得如此狼狈。龙族、蛇族群雄更是大喜过望,纷纷啸吼长呼。
天吴越转越快,左右双手眼花缭乱地对拆格挡,想要将拓拔野的元神逼出,奈何其元神深植如附骨之蛆,又不时在八极之间穿梭转换,变化莫测,无计可施,心中惊怒欲爆,喝道:“臭小子,你说若还上半招,便算是你败了,现在已经两百多招,还不认输?”
他上额的小头传出拓拔野的声音,哈哈大笑道:“我说的是‘我若动上一动,便算是输了’,现在‘我’明明还站在下方,一动未动。你自己要打自己,与我何干?”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声音又转由脑后的小头发出。
天吴喝道:“我倒要瞧瞧你究竟动不动!”蓦地翻身疾冲而下,左手鼓起一道炽烈光刀,朝着拓拔野肉身轰然猛劈。
众人惊呼方起,“嘭嘭”连震,空中彩晕荡漾,天吴右臂亦冲出一道绚光气刀,狂飙横扫,将左手光刀一一化解。激斗中,他右脚猛然朝上翻转扫踢,狠狠踹中自己下颌,“哇”的一声,连翻了六七个筋斗,几颗牙齿连着鲜血一起狂喷而出。
那情景见所未见,诡异滑稽,群雄哄然大笑,就连白帝、西王母等人亦忍俊不禁,险些笑出声来。这大荒至为严肃重要的比剑大会瞬间成了一场闹剧。
天吴何曾在众目睽睽之下,受过这等奇耻大辱?饶是他隐忍深狡,亦再难按捺,当下震天咆哮,绚光炸舞,化作那八头巨虎,弓身甩尾,雷霆万钧,朝着拓拔野肉身疾冲而下。
“呼!”背脊上的那道青黄绒毛突然喷涌起青碧火焰,熊熊蔓延,将那八条五彩斑斓的虎尾一起烧着,遥遥望去,像是八条火龙腾舞飞扬,声势惊人。
狂风裂舞,漫天火星激射,众人呼吸一窒。热浪扑面,相隔尚有数十丈,已如被烈火熊熊焚烧,灼痛刺骨,心下大骇,纷纷奔退开来。
火族群雄更是悚然动容,惊鄂无已,以天吴水属之身,竟能修炼出如此强霸的火属真气,实是匪夷所思。
念头未已,天吴突然狂嘶痛吼,虎身猛一勾蜷,“嘭嘭”连声,翻身急转,火球似的冲天怒射,划过一道绚丽无比的弧形火浪,远远地撞向对面的冰峰,“轰!”天摇地动,雪浪蹦塌,冲起蒙蒙雪雾,半晌再也没有声息。
众人愕然,盘旋遥望。水族群雄接连大叫道:“神上!神上!”眼见杳无应答,纷纷骑鸟疾冲而去。
几在同时,拓拔野身躯忽然微微一动,睁开双眼,扬眉笑道:“鱿鱼,对不住了。天吴老贼经脉已断,你要与他决战,只怕要再等上十天半月了。”
群雄哄然,惊骇无以。
朝阳水伯修成八极大法后,接连击败金神、断浪刀等顶尖高手,已被各族视为超越烛龙的第一大敌,岂料这凶狂不可一世的魔头遇见拓拔野,竟像成了泥捏纸糊,被他一动不动便打得落花流水,大败亏输!
但天吴方才为何浑身着火,又为何突然经脉俱断,众人却始终不得其解,唯有蚩尤、白帝等寥寥几人猜出其中端倪,暗地里为拓拔野捏了一把冷汗。
天吴虽修成了八极大法,受体质所限,吞纳来的五行真气却仅能“消化”十之一二。尤其土、火两属真气,所能吸纳者更是少之又少,余者唯有暂时贮藏在气海和奇经八脉之中,慢慢逸散。
拓拔野寄身其内,眼见无法完全控制他的肢体,强攻不得,索性改弦易辙,先以“潮汐流诀”改其经脉,再以“三天子心法”转换八极,令他真气瞬间岔乱;再依照五行生克之法,顺向激生出强猛无比的火属真气,以火生土,以土克水。
三管齐下,果然大奏其效,顷刻间摧枯拉朽,将天吴奇经八脉尽数重创。一击得手,拓拔野又立即从其丹田冲回自己肉身。
龙族、蛇族群豪大喜欢呼,纷纷叫道:“拓拔神帝,天下第一!”拓拔野微笑摇头,示意众人安静,寒风吹来,背后一阵飕飕凉意,冷汗尽出,微觉后怕。
从他附体天吴,到震断其经脉,不过短短半炷香的工夫,看似一气呵成,轻松讨巧,实乃凶险无比的生死豪赌。
高手相争,最忌讳元神离体、寄体,稍有不慎,立有魂飞魄散之虞。青帝所创的“种神诀”虽然神妙无穷,但倘若天吴先前未起贪念,不以气旋吞吸真气,而是全力猛击其天灵盖,拓拔野势必魂飞魄散,万劫不复。
此外,拓拔野虽已附入水伯体内,若非天吴恰巧八极贯通,又有八个脑袋可供他不断地穿梭转换,只怕元神早已被天吴逼震而出。
又或者,“潮汐流”、“五行谱”、“三天子心法”等神功绝学,拓拔野缺一不会,无法在瞬间改变天吴经脉,令其真气猛烈相克,经脉尽断,自身肉躯势必被水伯击得粉碎,从此化作孤魂野鬼。
这一场大虽历时最短,却是他平生最惊心动魄、凶险紧张的一场恶战。斗智斗力,倾尽所学,失之毫厘,结局将完全两异。
白帝飘然而出,微笑道:“拓拔太子智勇双全,博广精深,果有神帝之风。寡人无德无能,略通音乐,久闻太子音律无双,借此良机,讨教一二,如何?”
众人哄然,蚩尤心中更是一凛,白招拒寓武于乐,深不可测,通天河畔,以一曲陶埙大战黑帝骨笛,犹历历在目。名曰比乐,实乃比试真气,乌贼真气纵强,终究差了两百年的修为,孰胜孰负,实难预料。
拓拔野揖礼微笑道:“拓拔乡野之音,贻笑大方。陛下肯予指点,求之不得。”取出珊瑚笛,横置于唇,悠扬吹将起来。
其时山顶如削,众人环立,碧虚万里无云,明月如洗,四周雪岭连绵,冰峰参差,雾带迤俪缭绕。狂风吹来,衣裳猎猎起舞,直欲乘风归去。听着那笛声清越,尘心尽涤,更有如登临仙境,心醉神迷。
白帝微微一笑,低首盘坐,双手捧埙,曲声苍凉悲阔,如秋风骤起,千山雁啼,又似万里荒草,摇曳黄昏,将笛声渐渐压过。
山雾弥合,似乎随着埙曲徐徐扩散,群雄心中一阵莫名地惆怅与悲凉,就连空中清亮的月华也象是突然变得黯淡起来。
笛声似乎被那埙声所带,渐转苍郁,回旋跌宕,但又隐隐藏着一种说不出的悲怒痛楚,过不片刻,又突然转急促,高越入云,仿佛天河崩泻,地火喷薄。
众人心中一凛,呼吸如窒,仿佛看见东海残帆断桅,尸首漂浮;仿佛看见寒荒洪水咆哮,万里淹没;仿佛看见赤炎火山,岩浆冲天喷薄;仿佛看见兽骑驰骋,百姓流离失所……仿佛看见这些年来,所有惨烈悲壮的战乱景象。
埙声越转越低,苍凉刻骨,和那激越笛声一高一低,齐头并进。一个仿佛大地黄河奔流,一个像是天空中云彩翻腾,交相辉映,时明时暗。
群雄心驰神荡,听着那埙声,仿佛看见长河落日,万山明月,胸膺郁堵的悲怒之意又渐渐转为苍茫空寥,渐渐远离了那肃杀喧嚣的战场,直想退卧山间松下,漱泉枕石,再不管那世间尘事。
晏紫苏紧紧地握住蚩尤的手,无端端地想起母亲,泪水忍不住又倏然涌出,指尖不自觉地嵌入他的掌肉,沁出道道血丝。在这世上,她只剩下他这么一个亲人了,什么苍生疾苦,什么五帝会盟,全都无关紧要,她只想永远和他这么相依相伴,白头到老。
蚩尤掌心微疼,下意识地反握住她的手,双眼却眨也不眨地盯着前方,心中忐忑,暗暗为拓拔野担忧。他不通音律,真气极强,意志又坚定卓绝,是山顶群雄之中,不受乐曲影响的少数几人之一。
但听那笛声、陶埙交替显藏,胶着不下,再看众人神色变幻,忽喜忽悲,也能猜出两人棋逢对手,正斗得难分难解。
大风鼓舞,拓拔野青衣猎猎,飘飘欲仙,白帝素冠银带,岿然不动,就连那三尺长须也像是被冰雪封凝。
两人一动一静,曲声一高一低,吹奏了约摸一刻来钟,笛声越来越高,激越高亢,如霞云乍破,旭日初升;坚冰消融,春江澎湃。众人精神一振,悲郁尽消,苍凉寂寥之感也被莫名的喜悦振奋所替代。
白帝长须忽然微微一动,旋即轻拂飘舞,衣袂、长带也随之鼓舞摇曳起来,他放下陶埙,起身哈哈大笑道:“好一个拓拔太子!我输啦。”神情欢愉,殊无半点懊恼之意。
群雄大哗,不明其中奥妙。
拓拔野收起珊瑚笛,摇头笑道:“白帝陛下淡泊慈悲,长者之风,实乃神帝不二人选,是我输了。”
白帝捋须微笑道:“神帝乃大荒之主,单单淡泊慈悲是不够的。寡人清心寡欲,离世出尘,又如何治理天下?拓拔太子修为高绝,谦和仁厚,比起我这西山暮日,可强得太多了。更难得的是积极入世,朝气蓬勃,听太子笛曲,连我这老朽之心也为之所动,乐由心生,这一场比试,寡人自是完败了。”
众人方知两人适才所切磋的,不仅是真气强沛、音乐修为,更是治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