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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一直很安静-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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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担心,凝固在生命最后的时刻里。夏欣研年轻的眼睛里,最后的一个画面是什么呢?是翻滚的车轮,是苍茫的高速路上空的黑幕,还是蒋昱潇洒的样子?他为了补一个羚羊回眸的镜头,没有按原定计划撤走,他忘了托兵站的人给欣研一个口信,他工作狂、单身汉的烙印还太明显,工作得过于兴奋了,忘记了还有人在等他。
  欣研把命留在了高原笔直的路上,那条路,通往他驾着摄影机的那个拍摄点,这样的关联,除了痛彻心扉的悲伤,更让蒋昱后悔不已。
  润研在西藏昏了数次,那个噩耗,把她生命里最温暖的亲情瞬间抽走了一半,星辰一样的姐姐忽然间陨落,夏润研的头顶一片漆黑。她强打起精神安慰悲伤欲绝的父母亲,表现出前所未有的镇定与坚强。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些年来,因为有这个姐姐,她只需要呆在后面,享受那种不浮出人群的安逸,一个家庭里,那些令人骄傲的角色,令人放心的角色,都由姐姐扮演了,如今,夏润研那种我行我素的安全感一下子没了。除了令人窒息的悲伤,还有无尽的迷茫在她心头蔓延。
  蒋仪夫妇来,说了很多力所能及的话,愿夏家节哀。Ken从美国飞回来,在遗像前默默地祈祷。那些曾视欣研为理想而悲痛欲绝的男生,也来送她一程。一家人礼貌又麻木地迎来送往,润研不敢看母亲,她不曾哭天抢地却老泪纵横,头发灰白,脸庞红肿。父亲搀扶着母亲,苍老了很多很多,他们脸上的褶皱那么凝重,再也不会有舒展的容颜。每一个角落,都有欣研,转个身就触碰到了。这一家人,仿佛默剧,沉甸甸地维持着欣研走后的日升日落,不曾崩塌,却再也没有振作的指望,每个人都忍着眼泪,只有欣研在照片里笑着,仿佛星辰一般。
  润研陪着母亲收拾欣研的留下的衣物,母亲失神地念叨,“你姐姐有没有破相?她那么爱美,她没有破相吧?”润研走过去搂着妈妈,轻轻地说,“没有,她一直都还是最漂亮的样子。”她送母亲去休息,继续留在姐姐的房间里,慢慢叠着衣服,眼泪潺潺流了下来。这些日子,她没有太多的时间兀自悲伤,姐姐已经走了,留下这个房间里的记忆,她们是一起长大的,却不再有人跟她一起老去,夏润研不敢大声地哭出来,可是她忽然喘不上气了。
  “我们所爱的,终将离我们而去。拥有的时候,
  好好珍惜。“手机震动,有短信来。润研打开手机,没有显示名字,是她认得的那个号码。
  “是我。”她在无比的艰难中,给佟硕回了一个电话。
  “要自己保重。”
  “嗯。”
  “不怕。”
  “嗯。”润研答应着,喘不上的气忽然接了上来,她抽泣,然后哭了出来,哭了很久很久。
  佟硕不知道什么时候把电话放了下来,只知道润研在那一头,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放肆地哭。事隔一年半载,润研第一次给他打电话,没有说几句话,却是她的哭声,淋漓真切地在他耳边响着,他知道她扛不住了,再也扛不住了。
  哭吧,尽情哭吧。他在电话的那一头,听着她,让她把所有的压力与悲伤都释放出来。
  这些日子以来,夏润研整夜整夜的睡不好,有很多稀奇古怪的梦境,有时候梦见欣研在奔跑,跑得太快忽然喘不过气,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还梦见欣研对着自己说话,说在高原找到了什么,一回头,人却又不见了。还梦见很多诸如此类的场景,醒过来都不是记得很清楚,姐姐到底对她说了什么?她希望姐姐真的可以托梦给她,把未完的情绪传达给她,等到日子平静,她能以此来告慰活着的亲人们。欣研去世之前,究竟在想什么?她感到快乐吗?平静吗?此生无憾吗?她最后的一个电话里,着急地表达,到底更深的语境是什么?她还感到遗憾与蹉跎吗?她还有多少未完的心愿?她还有什么天马行空的梦想?可是梦境始终很模糊,这一夜,润研沉沉地睡了过去,也许是哭得累了,一夜无梦。
  很早的清晨,醒了过来,晨光熹微,是一天里最安静的时光,润研摸索着手机来看,是佟硕发来的短信,告诉她“我们所爱的,终将离我们而去”。她把这条消息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短短的两行字,是太过久远的暖意,失去亲情的心,无处安放,这份安慰的到来,好像一直哭啼的孩童,被一双大手拥入怀中,被轻轻地拍打着背。她明白这种分量,是骨子里一直没有抹去那个号码。她不愿意想太多,该还是不该,也许过后,他依旧还是他的方向,她只是觉得很受用,太过辛苦,太过悲伤,一直浮在半空的心,暂时得到了收容,这份久远的温暖,她知道,这世界上,谁都再也给不了。她把这条短信存了起来,翻了个身,有一缕阳光,正好洒在身上。
  这一个清晨,比往日都漫长。她拉开窗帘看着天空泛出明亮的蓝色,又想起夏欣研来。Ken前日来告别,这个沉重的中年男人,临走说了句很古里古怪的话:“欣研走了,谁也要不到了。”润研毕恭毕敬地送走了他。Ken临别的眼神,仿佛是一种逃脱。从欣研的永远逝去中获得一种解脱。润研忽然间明白,夏欣研为何曾说,是她辜负了Ken。自始至终,在他心里,欣研都是无法完全占有的,他的不安全感促成了她没有自我的日子,最终他选择了分离,这是一种力不从心的逃脱。欣研走了,谁都要不到了。润研替这个外国人感到丝丝的悲哀,他爱过她,禁锢她,然而,她还是先走了一步。
  夏润研不知道自己对佟硕的这种情绪算不算一种逃脱。她又想起了佟硕。有很多安慰于事无补,说再多的话,再无微不至,都还是想要一个人静一静。爱上一个人,是很偶然的事,当时说了句什么话,或是一个什么神态,就从此爱上了那个瞬间。如若没有那个侧面,也许就不会有所表达,不会有机会相处,过得好像普通朋友一样。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是无法代替的,这是件很执拗而荒诞的事。夏润研在感情上,缺乏自控力。她忍住了,不去打扰,也忍住了,就算擦肩而过都不喊住他。可这种忍耐,不是漠然,只是最后成了麻木,渐渐的,对方的轮廓模糊,自己的轮廓也模糊起来。
  沈彦始终认为,夏润研这样,是因为没有得到佟硕。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一个人是无法代替的?一旦朝夕相处了,就可能会有一天相看两厌。但沈彦有些时候也会羡慕夏润研,有一个人可以在她心里,永远都不退色。任凭他老去,变得平庸,甚至俗气,可她依旧在心里为他保留着至高无上的地位,因为一个前赴后继,一个才永垂不朽。
  “我对你,忘记了。”夏润研合上那幅未完的画那个刹那,她曾经那么对自己保证过。然而,任凭时光荏苒,她依旧缺少自控力。如果佟硕是个乖戾粗暴的人,夏润研也会让步,她就是那么让着他,无论如何,她都让着他。
  欣研的遗物里有一张相机的记忆卡。润研觉得这张卡应该属于蒋昱。出版社打电话到家里来,说蒋昱的书已经通过审核,要作者授权,以待出版。润研忽然想到点什么。
  喜欢,是可以为之两肋插刀,爱,就是要与之一起走完人生。欣研能够为蒋昱两肋插刀,却无法与他走完人生。那些有选择的人,总是光明磊落地选择与最爱的人共度一生,而活在缝隙中的自己,却只能练就一颗麻木的心。殊途同归。然而,姐姐走的时候,心里至少是一点不痛苦的。她有所追求,遗憾甚少。那一起车祸,仅仅是个意外,倘若时光倒流,那一个午后,夏欣研依旧会提着箱子匆匆赶路。
  光影文件里,润研再次见到欣研的笑容。短短几日,她晒出了高原红。是路人给她拍的照片。她脸上的红晕,充满希冀。欣研最终定格在最美好的年华里,没有可能再老去。如果一直这样想,活在现实里的人,悲伤一定会渐渐淡去。
  夏润研想起来打了个电话给蒋仪,寒暄过后,问起了蒋昱。
  “他最近几天又不在家里。”
  “又出差了?”
  “嗯,具体去了什么地方,我也不知道。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是我明白这次对他打击还是很大。我弟弟总是用这种方式……”蒋仪没有再说下去。
  “如果他打电话回来,麻烦告诉他,我找他。”
  “好,我会转告的。”
  事情发生时,夏润研怨透了这个男人。只要他多一点关心,欣研一定不会出事。妈妈终日很恍惚,念叨着:这是命,这是欣研的命。润研不愿将这些归于命运,这不该是欣研的运气,是蒋昱的疏忽,一切都是他的错。而当她在照片里再次见到欣研的笑容,再也提不起对蒋昱的埋怨。出版社编辑了蒋昱摄影集的初稿,夏润研看着电脑里传来的文件,终于平静下来。夏欣研觉得美好,善意地对待蒋昱就有意义。
  蒋昱闻到自己身上海水咸湿的味道,晒干了便是一股腥味。
  蒋昱潜在低于水平面20米的海水里,这些日子,他始终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若无其事地开始了工作,工作的时候,看着各色鱼群在面前终日来来去去,他有数个小时数个分秒与自己独处的机会,却心无杂念,从来不会想起任何事情。他也搞不清自己在太平洋还是大西洋的未知岛屿,他只是每天早晨,套上潜水衣,把自己埋在深深的海水里。一次次地浮出水面,一次次地潜入水底。
  这是一种无法原谅自己的逃离。不知道要用多久的时间,才可以站起来,站在地面上。
  “除非下面有美人鱼,我可受不了呆太久。”他听着外国同事调侃,水面下只有暗淡的光线,以及无法抵抗的安静,除了自己的心跳与呼吸,再也没有任何熟悉的声响与安全感。共事的同事们不明白这个中国人怎么会有那么惊人的体力,不停地浮出水面,又一次次沉入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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