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嫁则已-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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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一人难顾三头
普一科护士长李晓很生气,见人就问:“谭小雨呢?上班时间都过了怎么还没来?”又命令护士台的护士,“给她打电话!”
谭小雨匆匆赶到,迎面碰上了陶然。“你干吗去了?护士长到处找你,小心点,她精神病又发作了!”小雨苦笑着看表,晚了足足半个小时;这时陶然的一句话令她心惊肉跳:“不是为这个。为你上午灌肠灌错了!”
李晓训斥谭小雨的声音连病号都能听到,由于极度生气,女中音变成了女高音:“该灌的没有灌,不该灌的给灌了,想想我都害怕。还好这是灌肠,要是输液呢?要是输血呢?会死人的小姐!三查七对三查七对,从护校时就讲,到了科里又讲,讲得你们都嫌我嗦,就这么嗦还是出了事!……”这期间,徐亮一直在护士台的电脑前看病床使用情况,或者不如说他早已看完了,不走只是不愿引人注意——他不想让难堪中的谭小雨再多一丁点难堪。那边李晓没完没了:“谭小雨,你一向工作很好,最近是怎么了?出差错,迟到——下午你不要上班了,我替你的班,你把差错过程写出来,检查写出来,给我。”谭小雨始终低着头一声不响,也不解释,只在护士长说最后的话时,点了下头。徐亮视而不见地看着电脑屏幕,眼睛里满是疑虑。
下班后,小雨没有回家,先去脑外科找爸爸。爸爸办公室有人,优克医药公司的一个女业务员,这种人是医院的常客,此刻她正向教授推介他们的脑外科新药VIP。谭教授看出女儿有事,让那人把资料留下,意思是请她就走。那人留下资料后又说一句“用一例给200块钱”,见教授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方知趣告退。那人刚走小雨就急急忙忙地说开了:
“爸爸,灵芝走了!”谭教授一惊。小雨接着道:“再请个保姆,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合适的;就是能找到,钱上还是个问题,灵芝走就是为钱。我想过了,以后我两头跑,晚上给妈妈把早饭午饭准备好,把微波炉搬到妈妈房间,到时候让她自己转一转。开水啊,便盆啊什么的也都准备好,这样白天就没有问题了。我就是担心夜里,妈妈一个人在家。我这边不能回去住,回去住就得跟会扬说这些事,会增加他的思想负担;不跟他说,他又会多心,他现在脆弱得很。……”
这时电话铃响,谭教授电话:“我是。……你好你好。……开庭?……什么时间?”对方说了什么时间,谭教授沉默片刻,尔后慢慢地道,“对不起!是这样,我这边发生了一些意外情况,我想,暂时,撤诉。”放下了电话。
小雨低低地道:“对不起,爸爸。”
……
谭教授终于又回家里来住了。每天晚上,睡前,他要来往于卫生间、妻子屋之间,拿这拿那,干着从前保姆所干的一切。这天,他照例把洗脚水给妻子端到床下,把擦脚毛巾递给了她,然后出去干别的事。小雨妈妈把脚伸进盆里,由于弯不下腰去——从前,都是灵芝或小雨帮她洗脚——只能用两只脚相互搓着洗,这也没有什么,许多能弯下腰去的人,也都采取这种洗法。她的困难不在这里,她的困难在最后一个程序上,擦脚。对正常人不是问题的问题在她就成了很大的问题。她须费很大力气才勉强能够着自己的脚,每次擦完脚,身上都会出一身微汗。这天,她正擦脚时一个不小心,毛巾从残了的手里掉到了地上。拾毛巾对于她更加复杂:必须要先下床,她若没有人的帮助,便下不了床;她看着地上的毛巾,完全的没了主意。最后决定,不擦了,晾干它,尽管这有点凉,类风湿病人怕凉,但是除此而外她没有别的办法。就在这时谭教授进来端她用过的洗脚水,看到了她无助的窘态,过去帮她把毛巾拾起来,拾起来后,在递给她的一瞬,犹豫了一下,没给她,而是亲自动手给她擦,一手抓住她的脚脖子另一手拿毛巾擦,这久违了的肉体触碰使小雨妈妈颤栗。谭教授替妻子擦完了脚,头也不抬就去端洗脚盆,小雨妈妈一把抓住了他的肩。他抬起头来,看到妻子在流泪。
“你是个好人。是我对不起你。……”谭教授不说话,试图挣脱妻子的手,走。妻子不松手。“听我把话说完。下面的话我是真诚的,不是赌气,也不是试探:你去找一个人吧。找一个适合你的,能帮助你的人,一个年轻的、健康的女人,我……我甘居二线。”
谭教授用手把她的手拿开:“我们现在不说这些。”
妻子坚持说:“我只有一个要求,请你不要离开我,不要拆散我们的家,这个建立了几十年的家。我爱你!”
谭教授不说话,端起盆向外走,小雨妈妈在他身后绝望地嘶声喊开了:“替我想想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啊!”
谭教授在门口站住:“这就能成为你撒谎的理由吗?……袁洁,在这件事上,你不仅污辱了我,更重要的是,伤害了你自己!”
小雨妈妈失态地歇斯底里了:“我就是撒谎了!到了我这个地步,没有人能不撒谎!告诉你说吧谭文冼,这一点我还就是咬定了,决不松口!只要有任何一个第三者在场,哪怕是小雨,我都要跟她说,你和我一直有夫妻生活,而且,和谐!”
谭教授在卫生间倒洗脚水,痛苦得闭了一下眼睛。……
清晨,徐亮骑车走在上班的路上。远远地,看到一个身材窈窕丰满的女孩子在前边跑步,长长的头发在脑后束成一束,随着跑步的步子左右晃动着,生气勃勃,引得不少行人侧目。街上晨练的多是老年人,中年人都少见,这样的年轻女孩儿得说罕见。骑车赶上去时,才发现那人是苏典典,二人同时感到惊喜。
“上班啊徐医生!”
“锻炼哪!……好奢侈啊!”
“这才叫站着说话不腰疼呢——我比生孩子前整整胖了三公斤!反正你们用不着生孩子,哪里能体会到我们的痛苦?”典典生了个三公斤半的女儿,女儿一出生就被整个妇产科公认为不可多得的美人胚子。典典生孩子时肖正在外地出差,幸而她曾经在医院工作过,地熟人熟,才算把这个难关应付了过来。
徐亮慢慢骑着车子,苏典典跑步跟在一边,二人在行进中聊着天。
“女儿呢?”
“在爷爷奶奶家。奶奶刚退下来,申请帮我们带孩子,正好我也不想带。”话锋一转,“说说科里的事,好久没跟科里人联系了。”
“跟谭小雨也没联系?”
典典笑:“怎么单问谭小雨?”
“你们不是同学是朋友吗?”
“我跟陶然也是同学是朋友啊。”
徐亮被噎住,片刻,“你跟陶然有联系吗?”
“偶尔打个电话,也是三言两语。”
“她说谭小雨什么了吗?”
典典又笑:“还是谭小雨——直接问陶然去啊!”
徐医生也笑了,坦白道:“我问陶然什么都行,就是不能问谭小雨;同理,我跟什么人都能问谭小雨,就是不能问她。”
“看不出啊,陶然这么潇洒的人还会吃醋。”
徐亮叹道:“其实有什么?八字都没一撇。”
典典一下站住了,正色道:“不对吧。陶然可是跟我说了,你们俩都——”做了个“搂抱”的手势,“都这样了!”
徐亮暗暗叫苦:“她连这都跟你说了?”
“看来是事实了?”
“事实是事实。但完全不是你以为的那个事实。”摆摆手,“不说这个了。说正事。谭小雨最近的情况你了不了解?”
典典笑:“哪方面的情况?”
徐亮不笑:“各方面。”
典典拖着长腔:“各方面?工作方面,问我还不如问你自己。你是想了解一下她的——家庭方面吧?”
徐亮仍不笑,严肃地:“谭小雨最近非常反常。你在科里时是知道的,她一向工作认真,近来却常常迟到,还出了一次差错,还有,”停了停,笼而统之道:“还有别的一些事。总之,非常反常。”
典典不笑了,“是吗?她好久没跟我联系了,也没听陶然说过她什么。我最后一次见她还是她先生手术那天。……”
“她先生的情况你了解吗?”
“是一个房地产公司销售部的经理,有房子有车,人长得也行——你见过他,他们结婚那天我记得你也去了。”
徐亮追问:“什么房地产公司?”
典典回忆着:“什么来着?对了,绿阳集团。”
3。误会是这样产生的
……徐亮寻寻觅觅地来到了绿阳公司三层销售部经理的办公室门前,敲门,得到批准后开了门,看到的不是刘会扬。……
徐亮从三层经理室出来看到刘会扬时,他正擦木墙围。徐亮偏着头快步离去。……
夜。病区里静静的,小夜班护士谭小雨在护士站做病程记录,忽然,她感到面前有人
,抬头看,是徐亮。她一直在回避他,可他还是来了。她勉强同他打着招呼。
“徐医生。来看病人啊?”
徐亮直截了当:“不。来看你。”
小雨愣了愣,躲开他的眼睛,不自然地、心虚地笑着:“我有什么可看的?有什么事吗?”
“……你瘦多了。”
小雨笑:“是吗?那太好了,省得减肥了。”天真烂漫地。
徐亮摇头叫了声:“小雨!”小雨一下子不笑了,怔怔地看对方,这时徐亮说:“我看到你先生了。”
小雨一震,轻声地问:“在什么地方?”
“他们公司。”
“你去的时候,他在干什么?”
“擦墙围。”
小雨不问了,紧紧咬住自己嘴唇,片刻后:“你为什么要去他们那里?”
“就为了去找他。”
“为什么!”
“你最近很反常,工作中;人也显得没有精神,还有……”不好说,住了口。
小雨紧张地、轻声地:“什么?”
徐亮说了:“那天晚上在剧院门口,我看到你了,……”
由于难堪,由于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