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下水晶帘-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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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脚前跨踞了一盆盆被司机散放一地的兰花,及三只大皮箱。其中,一箱装了她的随行衣物,一箱塞满了她上课用的书籍,另一箱装了古画和画扇。这些都是她从奶奶那儿带过来的陪嫁物,但她觉得说是陪葬物还比较贴切。这么一钻牛角尖后,她又开始排斥将嫁予人妇的事实。
今晨起来,两眼尽是浮肿,她不带反抗、冷静地告诉奶奶她的意愿──反正迟早都要搬到屠家住,不如早点进屠家适应环境,以免届时产生间隙。
奶奶的脸上除了愧疚与讶异外,竟还多了一点不舍,强力想要再挽留她一日。但是她若多待在那幢平房一日,绝对会往坏处想,甚至肆意而行,因为那里时刻都在提醒她自己只是个被奶奶卖掉的抵押品。另外一个让她决定早一天入“火坑”的理由是,她想见识见识那个唯父命是从的胆小鬼,竟会同意娶一个没照过面的女人为妻。
打从知悉自己遭遇的那一夜起,她就臆想对方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一个活了一大把年纪的富家子弟还打光棍,此人不是条件太好、眼高过顶,就是条件太差,又有暗疾缠身的败家子。而若干迹象显示,后者的可能性较大,不然,怎么会有人肯娶一个像她这样没条件的小女生?
她岳小含虽然不是那种妄自菲薄、凡事让着做的旧式女生,但好歹还有一点自知之明。在这个社会上,凡事都讲条件,双方条件谈拢后再谈缘分和感情,从念书、考试、甄试到嫁娶,无一例外。
正思考入神时,她的耳边传来一长串的喇叭声,急促地催她赶快闪开。
她慢慢转过身,头微恻,才发现一辆白色保时捷的前照灯像双管大炮似地瞄准她,其涡轮引擎喧天噪地的响着,不怕别人碍着路,就怕旁人不知道它已大惊光临似的。
堵着路的岳小含没半点退让的意思,她安适地伫立原地,眼光直勾勾地瞪着车主。
对方见她满不在乎的态度,又是猛地叭了她五声,声声掺杂着要她滚蛋的强烈不满,最后见她生根似地杵在原处,才不耐烦地摇下车窗,探出一个梳得整齐的绅士头,却不顾绅士礼仪地大声咆哮。
“喂!哪家花店的野丫头,连规矩都不懂。送货得由后山上,兔得碍人家的路!”
岳小含盯着眼前外表潇洒却没半点教养的年轻男子,心不动、头不点、眼不眨,只是换了个站姿,打算赖定不走。”
“喂!你耳聋吗?这可是私人产业。小心我叫人出来轰你!”
“你去啊!”
她打定主意助他一臂之力,所以刻意又放了把火,把这个血性男子气得直跳脚。
他二话不说,跨着大步走回跑车旁,从车内拿出行动电话,开始拨起号码。不过几秒,他清了一下喉头,手往裤袋里一放,仰头摆出一副酷模样。
“喂!我是屠玺凡,你是哪一位?”他的口气嚣张得像个作成作福的满州贝勒爷。
岳小含最讨厌这种自我膨胀的人。
“不!我不好!老纪,你赶快派人出来一趟,有个拎了一些杂物烂货的疯女孩挡在大门口,害我的车过不去……啊!什么?你要跟她问安?你省省口水吧,我问了她五句,她只回了我三个字,我看你不用问了,我才要你问安哩!”屠玺凡不悦的说。
岳小含冷眼看着他,他正不耐烦的和对方说话,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口气愈来愈软,但瞪她的眼神却愈来愈凶悍。
“老纪,你不要找我曾爷爷了,只是小事一桩……啊,曾爷爷!”
那个叫老纪的人显然不怎么买他的帐,还是叫了能制他的人来听电话。
岳小含有点得意,在心底猛地狂笑他一番,表面上仍是无声地观察对方的舌头开始打结的蠢相。
“是!不!不,没有啦,只是……很久没回来看你们了,奶奶说叔公从苗栗上来了,我是来找他的。喔!好。”他苦着脸连连应声称是后才收线,还暗咒一句,“老不死的!”
岳小含不待他转身,率先发难地挑衅问道:“怎么样?你找到来赶我走的人了吗?”
她肯捺着性子等这么久,为的就是讨一个能令他火冒三丈又不得不折服的时机,好奚落他一番。
“你别得意,臭丫头!”屠玺凡挽起名牌休闲服的衣袖,住她这个方向走了过来。
她心怀警戒地瞄了他一眼,但没有却步,直到看他绕过自己身后,弯身捧起两盆兰花,才睁大眼睛怒斥:“你干什么?放下我的兰花!”
屠玺凡非常想照她的话做,平常呼来使去惯了的堂堂大少爷,一回老家还得充当搬运苦力,他又何尝心甘情愿?!但是曾爷爷所下的命令向来不容任何人反驳,甚至连问个原因都不成。目前他还搞不清岳小含的身分,只当她是店家小妹,所以觉得格外委屈。
不过他还是忍下怒气,改以稍微不逊的口吻道:“如果这些兰花真的是你的,本人乐得摔烂它们,但是既然已到我们家门前了,它们就是我叔公的。你自己也自力救济,动手搬一些,好吗?”说着把装了书本的箱子交给她,他径自往前跨进自动旋开的铁门。
岳小含好奇地注视那两扇往左言挪开的门,还刻意跑到监视器前探了探究竟,她睁大眼的好奇模样就像只初生的小鹿,可爱中见纯真。
她把视线挪至早已远离她几十公尺的屠玺凡身上,看着他虚有结实的好身段,却弯身吃力地扛着东西时,忍不住腾出一手轻捂住绛红的双唇,得意洋洋地笑出声。
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不知道自己这副新鲜娇娇女的模样,早被大屋里的人睨得一清二楚了。
十分钟后,岳小含跟着那个自称为屠玺凡的男生进了斜门半敞的大屋,落入眼帘里的就是坐在沙发上、伸着长舌气喘吁吁不停的屠玺凡,她突然觉得这个人喘气的模样还真像垂着长耳朵的科卡犬,平时在人跟前扮了一副乖乖样,临危时却派不上半点用场,就连给主人提鞋都还不屑顾。
此时已昏了头的屠玺凡,侧转视线朝岳小含的方向望了过去,大吃一惊,马上从豪华沙发椅上弹跃起来,一手指她的鼻子,趾高气昂地质问:“咦,你这个女瘟神怎么还没走,反而不请自来的闯了进来?出去!出去!”说着冲向她,强板过她的肩膀要推她出去。
机灵的岳小含身子一扭,躲开他蛮狠的粗鲁动作,左手紧抱着报岁兰,右手放下箱子,举将起来,不客气地旋身赏了他一记耳光,掌声清澈、响脆,余音袅袅足以绕梁。
而他被打得一愣一楞,连还手都来不及,就掉下了屈辱的泪。
“你……你……”他一手捂着颊,另一手指着她,痛得不能自己。
“我怎样?我打了你,不行吗?谁教你先动粗。”
“我撕了你!”他怒目瞠张,不管三七二十一,单手护颊,像只蛮牛似地扑了上去。
这次岳小含将兰花换手,抬起左手又赏了他另一记耳光,力道不重,但快得出乎他意料之外。
在短短一分钟不到的时间里被一个小女生侮辱,是屠玺凡这辈子绝没料想到的事,他想哇哇大哭,把她当布娃娃一般狠狠地痛撕一场,于是不顾对方是名娇弱的异性,双手不假思索地抓住对方的领襟,往前一扯。
岳小含没被他抡起的拳头吓到,反而低下头腼腆地护着自己的胸口。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从屠玺凡身后传来一声狮般的怒吼──“你这没教养的东西!谁让你跑来这里撒野的?”
屠玺凡一听,喜形于色,见靠山已下来,便不屑地松开小含的衣襟,还自命清高地拍了拍衣摆和袖子,想甩掉从她身上沾来的尘埃。接着依样画葫芦,对岳小含斥道:“听到了没?你这没教养的臭丫头!谁让你跑来这里撒野的?还不赶快滚!”
岳小含大眼一瞪,压抑住想踹他一脚的冲动。
站在楼梯口的屠世民见状大摇其头,口气坚定地说:“我不是说她,是说你!”
“曾爷爷!”屠玺凡闻言大吃一惊,回头望了面色黯然的屠世民一眼,慌忙上前解释:“我是玺凡啊!曾爷爷不记得我了吗?”
屠世民瞪了曾孙一眼,“我记忆力好得很,倒是你这个少年即记忆差,显然忘了谁才是这里的主人。”说着厉眼一转,瞥向站在客厅大门边的小含身上。
岳小含没被老人犀利的目光吓着,反而勇敢地回现他。不及三秒,老人神色一转,突然对她眨了一下眼睛,教她不明所以地愣了一下。
屠玺凡正急着讨好老人,无暇注意到这一切。“曾爷爷,这个可恶的小女生很凶呢!她不请自入,我赶她走,她反而打我两记耳光。”
“喔,在哪里。”屠世民问。
“在这儿,好疼呢!”他指着双颊让曾爷爷看个仔细。
原本以为曾爷爷会心疼地拍拍他的脸颊,没想到曾爷爷竟冷言冷语地讥讽他:“打得好,你这没用的家伙!”
“曾爷爷!我……”他是百般委屈在心中。
屠世民最讨厌小孩告状,尤其是像他这么大的个子,一旦装模作样起来,会让人连作好几天的恶梦。
“有完没完!都二十岁的人了,还装出一副讨人厌的样子。你进去端杯茶水出来给客人赔罪。”
在旁缄默不语的岳小含一听,忙说:“不用了,我不渴。”
“曾爷爷,你听到没,这臭丫头说她不渴。”接着屠玺凡转头对岳小含问声道:“你花也送完了,怎么还不走?”
不料,他最后一个字才刚说完,后脑勺就被人猛敲一记,侧头一瞧,见屠世民气得翘起胡子。
“她不是臭丫头,你最好乖乖听我的话,进去端茶出来。”屠世民冷声警告。
“曾爷爷,叫老纪去嘛!何必劳师动众呢?我要上楼找叔公去了。”屠玺凡满不在乎地要往楼梯走去。
屠世民将手上拐杖一转,用杖柄敲了一下屠玺凡的膝盖,口气严厉的喝道:“找他干什么?难不成赌输钱又要找他补锅,好替你还债吗?不要以为你爷爷和爸爸都翘了辫子就可以为所欲为,就算我死了,你也休想从我身上捞到任何好处!”
屠玺凡的耳根迅速泛起红晕,矢口否认,“才不是!曾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