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拼图-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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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无法反击,他办不到。
她扯住他的头发,硬把他的头朝下按,右膝一抬,又踢中他的鼻梁。
顿时他眼中原先看见的黑暗,马上就变成了一片白,满天金星。
“杀!”她以一种低沉暗哑的嘶喊——由内心深处激发出来的愤恨向他攻击。
他很了解,她是他的得意门生。宰了你的敌人,还没有利用你的敌人,要来得高明。宰了对方的想法,乃是下下之策。她并不是真的要杀他,而是想起他进房时,乘机制伏他,然后逃出去;由她当初躺在床上的姿态,就可以晓得。她的裙子是拉高的,露出了她雪白的大腿。原来他还以为她是因为太累的关系,倒到床上就睡着了;根本不是,她早就等待这个时刻了。
“不!”他沙哑着嗓子低声喊,他拼命握住她、抓住她,若有若无的用着力,不扭她,不伤害她。“是我!”他把左手挣脱出来,搂住她的身体,硬往落地灯的地方拖过去。手向上抬,摸到开关,用力一撩,她的脸赫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她瞪着他棕褐色的大眼睛,几乎爆出了眼眶;眼珠里掺杂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惧怕与恨意所交织而成的神情。那种神情,他曾在“莫里涅山口”看见过。由她喉咙深处迸裂出来的哭喊,也是由她生命深处所发出来的;那种嘶喊,乃是从她心灵深处嘶喊的再延长,一种可怕、凄厉、绝望——有如一名儿童,被关入地窖后,所叫出来的可怕声音——有如一个女人,在面对那种无法面对的无尽痛苦之下——所发出来的。
她疯狂的踢打扭扯,挣脱出他的掌握,让自己扑到床上。脸孔贴着墙壁,双手疯狂的敲打着墙,有如一只被围捕到角落上,再难脱身的小动物——一只大眼睛的——除了用爪搔扒,和凄厉的惨号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生路可逃了。她的手上所握着的,乃是一根吃饭的不锈钢叉子,尖尖的叉刃上,沾满了他的血。
“听我说!”他抑制住自己的嗓音,低声劝着她。“这件阴谋是针对我们两个人的!我来就是为了要告诉你,我到‘莫里涅山口’也是为了要告诉你这件事……”
“是针对我的!你一直想杀我……有多少次了?就算我要死的话,我也要你——”
他扑上去,将她按到墙上,不让她再歇斯底里的扭打。
“普莎相信你……可是后来,她相信了我!让你也相信我也了解我吧。她晓得我说的全是真话!”
“你才不会讲真话!骗子!骗子!”她对着他的脸吐口水,用脚踢他,全身拼命扭动着,用指甲抠他的背。
“他们想把我踢出局外,而你就是把我踢出去的工具!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却晓得有个女的,已经代替你被他们杀掉了……本来是要杀你的!他们想把我们两个都杀掉,现在我才发现,他们一定要把我们杀掉!”
“骗子!”
“对,是有一大堆骗子,但我并不是!”
“你就是,你是!你把你自己卖给了苏联!叛国贼!”
“我不是!我没有!”他伸手扭住她的手腕,她手中的那把钢叉上,全是他身上的血。当他把她的手腕往下拧时,她疼得直皱眉。
然后,缓缓的,她抵抗的动作减少了,她的眼中虽然还是充满了惧怕,可是却已经显现出困惑的神情。他轻轻将对方那支握了钢叉的手抬起来,将叉子对准自己的喉咙。“你应该晓得怎么做,”他清晰徐缓的说,“气管。只要你用力对准我的气管一插,你就可以杀掉我了……给你插好了。然后等你再与那些守卫虚兴委蛇一番,不要露出什么表情,盯住他们就够了。你愈早跟他们合作,他们愈早会让你到露天去工作。等你出去以后,找机会打个电话给普莎夫人。她会帮你的,因为她晓得真相。”他讲到这里,嘴一闭,手一松,让她握钢叉的那只手自己去抵住他的咽喉。“好,你杀吧,杀了我,要不就相信我。”
她瞪着他的眼光,就跟嘶喊那样的尖锐,直刺进他心底深处,令他在刹那之间,坠入了千千万万个回忆之中。她嘴唇开始颤抖,越抖越厉害。困惑和惧怕仍然在她眼里,可是刻毒的怨恨,却已经在慢慢消退了。然后,泪光涌出来,积聚着,满盈着;缓而又缓的流了下来,所有的委屈、痛苦、孤独、怨恨,跟着眼泪化了……化了。
珍娜手臂一垂的刹那,他已经握住了它,紧紧握住了她。钢叉掉了,全身跟着就一软,深沉隐约的哭泣,终于代替了一切。
他搂住她。这是他唯一能做的,而且也是他唯一想做的。
等过了几分钟,饮泣变为抽搐时,他们只能听到彼此沉重深长的呼吸,而他们唯一所能感觉到的,只有彼此的拥抱。
最后他才终于开口说,“我们等下会闪出去,可是却不太容易。你见过柯侯德了吗?”
“见过,好可怕的一个人。”
“他会跟我们一起走,想去捞最后一票赎你的钱。”
“怎么会呢?我哪有什么赎金?”她说着就将脸往后移开,眼睛上下左右的打量他,对他看个没完。“让我好好看看你,我只想好好看看你……”
“没时间了——”
“嘘——”她伸出手指堵他的嘴,“总会有时间的,我们除了时间——还有什么?”
“我刚才到这个农场来的路上,也是这么想的,还有刚才……我进门看着你的时候。”他笑了笑,伸手拂他的秀发,手溜下来,轻轻摸着她的脸颊。“你刚才演得真逼真,我本来以为你是真的睡了呢。”
“我弄伤了你。”
“些许小伤而已。别以为我不给你面子。”
“你在流血呢……你的脖子。”
“还有我背上,我肚子上,被你用钢叉又刺又刮的,”哈洛克说。“以后你再替我医医吧,先向你谢了,不过现在,戏还得照样演下去。本人要送你上苏联民航机。”
“我是不是还要装着跟你拼死拼活?”
“不必,只要装出切齿痛恨我的敌意就行了。你认命了,晓得反抗也没有用。假如再反抗下去的话,只会皮肉受苦,自找麻烦。”
“柯侯德会怎么样?”
“他说他会和你坐在后座。他会拿枪对着你和我。”
“那我应该多抽几根烟。他的手就必须放下来,替我点烟。”
“没错,就这么办。路很长,难免不会没有机会心以弄出些意外来。加油站、车抛锚、大灯烧掉了,等等意外。虽然他块头大,可是年近古稀,再厉害也厉害不过我们的。”哈洛克搂住她的肩膀。“也许他会照用安眠药之类的玩意,来摆平你。假如他说这么做的话,我会想办法阻止他的。”
“他不敢用毒药来伤害我的,他还想从我身上捞一票,你不是说过吗?没关系的,你放心。只要有你在,我晓得一定只会有惊无险的。”
“别捧得我发昏——好不好?”
“米海,”她抓住他的手。“到底出了什么事?!我……还有你?他们说了一大堆可怕的事,好可怕!我不相信他们说的,可是又不能不信。每件事看起来都明摆在那儿呀!”
“是这个样子。我眼睁睁的冷眼旁观,看着你死。”
“喔,天哪……
“然后我就一直在逃逃逃,想忘掉这件事,直到罗马那天晚上……在火车站月台上。我从此虽然仍不断在跑跑跑,可是奔的方向却不一样了。变成了追踪你,追踪他们那些人——追踪那些骗了我们的人。”
“他们到底是怎么弄的?”
“现在没时间讲了,以后有空再跟你解释吧,而且,我还要听听你的讲法。每一件事。你手上捏了一些名字,你晓得是哪些人搞的鬼。等以后再说。”
他们双双站起来,飞快的拥抱了一下,彼此感到窝心的温暖和希望。哈洛克又从口袋中掏出一条手帕,抚住脖子上的伤口。珍娜接过那块手帕,替他揿了揿伤口上的血渍;然后,又伸手摸了摸他的鼻梁,她刚才用膝盖踢过他那个地方,跟着又将他的头发顺平。
“记住,亲爱的,”她呢喃,“对我狠一点。没事推我两把,踹我几脚,扯我手臂,硬拉着我走。一个被女人又抓过又抠过,弄了满身伤的男人,脾气可不会好到哪里去的。尤其是在别的男人面前,他男性尊严所受到的伤害,还比肉体的伤口,要来得深。等下流氓气一点。”
“是,恭听教诲,我的心理大师佛洛伊德小姐,走吧。”
穿着皮夹克的里安,一看到哈洛克满身是伤,鼻青脸肿的,脖子上还在淌血,马上吃吃冷笑不已,古巴人则朝里安不断点头,摆出一副“怎么样?老子没说错吧?”的样子。
哈洛克假戏真做的,猛扯住珍娜的手,往门外走,一脸怒火,嘴唇别得紧紧的,眼睛里吐出恶毒的气愤神色。
“我要去找柯候德,马上离开这里!”他火大的说。“别他妈的跟他多嘴多舌,听到没有?!老子可不想在他面前丢这个人!”
“哟哟哟——我说老板,一个大男人,竟然会被—只小鸟,弄成这副德行哪?!”
“闭上你的臭嘴!天杀的王八蛋!”
“啧啧啧,瞧瞧——小娘儿们倒还真的满厉害的嘛!”
柯侯德这时早己身穿防水夹克,头上戴了顶滚了毛边的帽子,准备停当等着他们出发了。等他一看见哈洛克脖子上抚的那块手帕,忍不住也裂嘴笑了笑。
“这娘儿们可真不是好对付的,泼辣透了。”
“少他妈假惺惺,啰嗦个没完,这条母狗,爪子厉害,老子没防到她会这么突然给我一阵混抓。”哈洛克火气上涌之下,狠狠又把珍娜朝门口推了一把。“妈的个巴子,我他妈想赶快走,免得到时雪封了路,到纽约可还长着呢!”
“没那么败的天气吧?!顶多风大而已,”他说着就从口袋里拉出一条粗绳子,走向珍娜。看样子,得先把她的十根爪子绑绑紧,免得——“
“干什么?!”哈洛克指着那条绳子说。
“把她手绑起来啊?!——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