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天之下-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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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敬宣的眼前一亮,还是那棵大树,树下还是那个气定神闲的林道宏。唯一不同的是没有智月大师,坐在林道宏对面的是一个身穿淡紫色长衫,脸上蒙着黑纱的公子。蒙面公子的身后站着两个中年人,都是身穿灰色长袍,各自腰间佩刀悬剑,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
柳敬宣和萧让走到大树边,静静地看着林道宏和蒙面公子对弈。从棋盘上可以看出,蒙面公子的棋艺并不高,但是公子的神情气度却与众不同。无论是他的起手、提子、落子,不疾不徐,姿态优雅,气质超然。林道宏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动作也是非常潇洒飘逸。不一会儿,二人的棋局就结束了。
只见那位公子抬起头,拱了拱手,淡淡说道:“林先生棋艺精湛,晚生佩服之至。”
林道宏同样淡淡地说道:“公子太谦了,依…”林道宏略一抬头,神情不由一滞。
柳敬宣脸含春色,拱手说道:“打扰二位清幽,恕罪、恕罪。”
林道宏急忙起身,躬身施礼说道:“拜见知府大人。”
蒙面公子看了一下柳敬宣和萧让,缓缓起身,然后向柳敬宣略一点头:“原来是柳大人。失敬失敬。”
萧让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柳敬宣抱拳拱手,说道:“林先生,这位公子,请了。不知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蒙面公子淡淡说道:“在下金纯悫。”
柳敬宣微微一笑,上下打量蒙面公子。他见这位蒙面公子头戴黑色瓜皮小帽,脸上虽然蒙着黑纱,两道如墨的柳眉下,一双深潭般清澈的眼眸却未被黑纱遮蔽。
“原来是金公子,幸会,幸会。但不知金公子为何不肯以面目示人?”
金纯悫略一沉吟,轻声说道:“在下面容丑陋,羞于见人,故以纱蒙面,还望大人见谅。”
柳敬宣点了点头,一笑说道:“原来如此。是我问得唐突了。”
金纯悫目中含笑,口气和缓了一些说道:“敢问柳大人此番前来,莫不是想和林先生再次对弈一番?”
柳敬宣被金纯悫说中心思,有些不好意思:“正有此意。我平生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就是有些痴于棋道。能遇到林先生这位棋道高手,可以说是深慰平生夙愿。”
一抹绯红浮上林道宏的脸颊。
金纯悫轻轻提了一下自己脚下的长衫,向柳敬宣走近了一步:“在下听闻柳大人曾一举击败林先生,声噪一时,名动扬州。为何今日再次与林先生一战?”
柳敬宣一愣,很快恢复自然:“棋之大道不在输赢,而在其妙。知其道,才知其妙。输赢胜败不过是过眼烟云。通晓大道,方为我辈所求。”
金纯悫微微皱眉:“在下初学,还未知棋中奥妙。敢问府台大人,究竟这纹枰之中究竟有何奥妙,又有何等大道?”
第一百零一章 责难
柳敬宣看了看一旁的林道宏,眼神略带一丝玩味。
林道宏颔首微笑示意。
柳敬宣微微一笑,说道:“在棋圣面前,我焉敢班门弄斧。
金纯悫转头望向林道宏:“林先生以为如何?”
林道宏手捻须髯,想了想说道:“柳大人太谦了。但如果让我说,这棋盘中纵横捭阖,内含宇宙乾坤。我浸淫棋道多年,对人对事也只知冰山一角。”
金纯悫点了点,对柳敬宣说道:“柳大人,您认为林先生说的可与大人心意相通。”
柳敬宣一甩自己的灰色长衫,朗声大笑:“林先生的话可谓字字珠玑,意味深远。这纹枰之中确实包含了宇宙乾坤之妙,天地玄黄之机,其中大道深远,难以一言以蔽之。”
金纯悫的嘴角微微勾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冷笑:“柳大人何必故弄玄虚。这小小的棋盘能有多少玄妙?”
柳敬宣听出了金纯悫的弦外之音,尴尬地一笑:“金公子,见笑了。那我就举个例子。如今正值盛世,当今圣上龙泽布于四海,百官用命,百姓安居乐业。但是这世间并非所有事情都像当今圣上所想的那样。官吏贪贿之风日盛,很多地方百姓并未乐业。大的灾祸屡有发生。天灾也就罢了,却还有不少官员不仅不救灾民于水火,更有甚者,趁火打劫,落井下石,克扣赈灾粮饷。官场之上,尔虞我诈。口蜜腹剑,表里不一者比比皆是。无论你的才情多么出众,在权利的面前不名一文。唯有在纹枰之内,才能感悟世间清平。”
金纯悫沉吟半晌,突然柳眉一扬:“柳大人,倘若你追求的大道是自己内心的清平,那为何还要出仕入世呢?做一名佛陀岂不更好?”
柳敬宣脸上闪现一丝苦笑,悠悠说道:“佛陀为求内心清平,避世而活。犹如掩耳盗铃,活着又有何意义。纵然佛法无边,也难以普度一人。”
林道宏的面容变得非常严肃,眼神变得有些犹豫。
金纯悫抬头,眼中深潭闪现一丝不羁和冰冷:“那依大人,如何活才能找到内心清平。”
柳敬宣手捻短髯,想了想:“我也曾苦恼多年。也曾追寻佛祖受难十二年的意义。最终我发现只有周围的人过上清平的生活,我的内心才能获得一丝宁静。所以,我立志倾毕生之力,以慰天下苍生。”
金纯悫冷冷一笑:“大人好大的口气。恐怕当今圣上也不及大人的志向远大吧。在纹枰之内才能寻求清平世界,可见大人对当今朝廷深有苛责之意。”
林道宏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眼角微微有些抽搐。
萧让的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眼皮低垂,仿佛睡着了一般。
柳敬宣心中一惊,看着面前的金纯悫,也是半晌无言。
过了良久,柳敬宣尴尬地一笑:“但不知金公子有何见教?”
金纯悫转头望向波光粼粼的湖面,说道:“我乃一介草民,本不该妄言朝政。但柳大人见问,就谈谈在下的一点愚见。柳大人,你虽贵为四品黄堂,也不能轻易毁谤朝廷和当今圣上。你虽有救国救民之心,却无拥君爱国之意。要知我大清地广人多,治理不易。外有异邦侵犯,内有流贼骚乱。黄河之水屡犯,涂炭生灵。当今圣上焦虑万端,彻夜不眠。而你不思为君分忧,为国报效,却在此苛责时政。如果换了大人,当真就能救民于水火,使天下苍生安居乐业不成。”
林道宏此时早已脸色刷白,嘴唇铁青。
萧让则慢慢睁开了眼睛。
他们都注意到了金纯悫的口吻发生了变化,对柳敬宣的称呼直接由您改成了你。任何人都能听得出这位金公子说话的口吻有不容置疑,泰山压顶之势。
柳敬宣的嘴角露出一丝轻蔑的微笑。
金纯悫注意到了柳敬宣的神情,有些不悦地问道:“柳大人,你这是何意?”
柳敬宣向这金纯悫迈出了一步,一扫当初谦和的神态。两道锐芒扫过金纯悫脸上的黑纱,仿佛能透过黑纱看到金纯悫口中所说的丑陋面容。他的身姿显得异常挺拔,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桀骜不驯的气度和难以抗拒的威严。
金纯悫在柳敬宣的面前,头一次感到一种令人窒息的压力。他突然发现柳敬宣的身材从未有过的伟岸,当然不只是因为比自己高出了半个头。
金纯悫身后的两个扈从几乎同时握紧了刀剑的把柄,作势上前。
金纯悫仿佛后脑勺长了眼睛一般,右手轻抬。
那两名扈从脚步为之一滞。
金纯悫的脚步没有丝毫的移动,扬起头,目光坚定而刚毅地迎向柳敬宣锐不可当的眼神,神情平静如常。
柳敬宣冷冷一笑:“金公子,你随意给本府扣上这样一顶户灭九族的帽子,本府实在承担不起。公子的话,实在是颠倒黑白,毁人不浅。本官虽然喜欢下棋,但并非只求在纹枰内寻求一丝慰藉。岂不闻纹枰又称黑白道,内分阴阳,寰盖周天。与八卦最大的区别在于是非分明,黑白可辨。古有圣君尧舜,贤明流传至今。古往今来不知多少君王喜欢以尧舜自比。更有甚者,连尧舜都不放在眼里。他们最喜欢听的就是功高如日月,虽尧舜不可及也之类的言语。可是他们并不知道尧舜的真正功绩到底是什么。无论过去、现在还是将来。无论长者、名士还是商贾,无不喜欢阿谀之词,逢迎之话。一言不合,即口诛笔伐。春秋战国之时,楚国曾经出过数位有名的君王,如庄王、悼王、威王、厉王、武王、文王。不知金公子可知否?”
金纯悫点头道:“略知一二。庄王贤明,悼王魄力,威王勇武,厉王残暴,武王不明,文王仁厚。”
柳敬宣点了点头:“金公子果然是饱学之士,颇有见地。但不知金公子认为他们当中谁能称得上真正的明主?”
第一百零二章 论道
金纯悫不假思索地答道:“当然是庄王、悼王、威王、文王。”
柳敬宣摇了摇头,说道:“非也,依我看,真正称得上明主的只有文王和庄王。悼王、威王虽然雄才大略,提甲征讨四方,然不足以称其为明主。”
金纯悫脸色微寒,不悦说道:“大人谬矣。悼王贤明睿智,启用吴起进行变法,使一个内忧外患、疲敝羸弱的楚国变成了一个强大的国家。怎么能称不上明主?威王励精图治,任用贤臣,兵甲所至,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他所开拓的疆土西连巴蜀,东至吴越,功绩可谓卓著,又如何称不上贤君?”
柳敬宣微微一笑,目中莹光炯炯:“悼王虽能任用贤能,却不知权政的根基所在。他憎恶屈、景、昭这些贵族弄权,却毫无办法。最后弄得刀斧加身。威王穷兵黩武,刚刚离世,楚国就颓败不堪。金公子你可知其中的原因?”
金纯悫沉吟半晌,试探问道:“愿闻高论。”
柳敬宣将头望向烟波浩渺的湖面,意味深长地说道:“因为他们只想着自己,而不顾百姓的生死安危。尧舜之所以贤明,并非做出了惊天动地的成绩,而是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