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英塔-第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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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未将话说完,已迫不及待提身自窗口掠出,元元僧和孙公飞互望一眼,也随后跟出。
出得骑楼,却见天井中已是人迹杳然,红袍人一跺足,道:“罢!罢!咱们被人害惨了!”
他身子一晃,跃上骑楼檐角,环目朝四面打量一阵,半响始回天井,手上多了一支其细如丝的柳枝。
红袍人沉声道:“老夫在檐角上寻到了这枝柳枝!”
两人面面相觑,元元僧道:“然则那人又是谁?”
红袍人不答,仰首自语道:“好可怕的小子!老夫也该与你斗斗智了……”
他右掌蓦地一扬——三丈之外一栋巨树应势呼轰而倒,天井中激起了漫天尘沙……
月已没,云翳上射出迷蒙曦光,天边仍有疏落的晨星露着面孔窃笑。
离小镇数里之外的荒野上,正有两人并肩疾驰。
右边的忽地停步,朝身旁的人问道:“笑什么?俞施主。”
问活的正是法明禅师,旁边的少年自然是俞佑亮了。
俞佑亮道:“那红袍人发现受骗之后,不知会气急败坏到什么样子?小可一想到这里,就忍不住笑了。”
法明道:“就是贫僧当时也是错愕不置,不暇多想,俞施主那一手确实把在场每一个人都唬住了,不知——”
俞佑亮笑笑道:“小可顺手摘了一枝细柳,插在檐角,双足就踏在梢上,时当黑夜,距离又相当之远,自然不易瞧出法明“哦”了一声,恍然若有所悟,道:“虽说是如此,但那藉一柳之力立身其上的功夫,也是神乎其明了,今夜多亏俞施主相助,否则贫僧断难全身而退!”
俞佑亮谦逊了一番,法明正复色道:“那红袍人武功着实难斗得紧,心思尤其慎密,好几次他心起疑念欲对你出击,却终于又忍住,许是顾虑得太多了!”
俞佑亮道:“其实小可现身之际,亦无丝毫把握那神秘的红袍人,小可见面伊始,就打从心底寒了他……”
法明问道:“这人是不是百毒教主俞一棋?”
俞佑亮摇头道:“不像!俞一棋不可能有如此功夫!”
法明沉吟道:“奇怪,慧元怎会与他们搭上一路的?有此人作梗,那金刚经是不易收回了。”
这刻新日已升,两人穿过荒野,一条小溪挡在路前,法明禅师因另有其他事,便与俞佑亮别了,飞身退往另一条叉路驰去。
俞佑亮经过了一夜奔波,已是饥肠骨辘,他自木桥上步过小溪,往四下张望一忽,见远处树梢隐约现出一抹新绿,几片垣瓦点缀其间。
他望了望,自语道:“树后大约就有人居了,我何不过去讨点米食疗饥……”
一念既定,遂往铺满落叶林中,发出沙沙之音,俞佑亮只觉诗意盎然,低道:“寂寞!这林间只有寂寞与我偕行了,也只有在此情境下,我才能宠辱皆忘,沉思得到片刻安静。”
漫步过林,果见前面不远处有一座茅屋,俞佑亮上前去,见柴门虚掩着,他在门外呼了声,却是没人回应。
过了一会,一个身着粗布衣衫的清癯老者自溪旁步回,他手上提着一只钓竿,见俞佑亮立在门前,笑道:“老朽清晨外出垂钓,鱼还未钓着心中忽有所感,是以匆匆赶回,果然是有客来访——”
俞佑亮冲着老者一抱拳,道:“打扰了,小可路过此处,肠中突然作鸣,老丈可备有……”
他只觉此事颇难启齿,面色一红,再也说不下去。
老者观察颜色,已自会意过来,说道:“不错,舍间是备有肴点,就请进来。”
俞佑亮再不客气随老者人屋,只见这屋内虽是布置得十分简朴,但窗明几净,倒令人有出尘之感。
他打量一下,不由十分欣羡,心中对自己道:“不知到何时我才能寻到像这样一块地方,安安静静隐居下来……”
就座后,老者将肴点摆上,道:“乡间粗饭淡菜,小哥儿就将就点了。”
俞佑亮方要动筷,突然心中一动,趁老者他顾之际,悄悄自怀中取出大雄珠,往吃菜上一拈,见小珠颜色依然如旧,内心顿生愧意,忖道:“我遇事多虑,始终不能相信他人,眼前这老者虽是与我素昧平生,但一身清气超然,又哪有一点邪气了?我怎会怀疑饭菜中有毒?真是该死……”
那老者就恰在这时转过头来,瞥见俞佑亮手上的黄色小珠,面色亦自一变。
俞佑亮忙将大雄珠收起,匆匆用过饭点,举袖抹去嘴角油渍,视线偶尔投注壁上,立刻他呆住!
只见那墙壁侧角上,为人以内力刻上了龙飞凤舞的两行楷字。
“访尽四海有豪杰,
打遍天下无敌手。”
老者见俞佑亮一个劲儿盯住墙间发呆,笑道:“小哥儿怎样啦!”
俞佑亮呐道:“那壁……壁上题字……”
老者哦了一声,道:“壁上题字么是老朽一位故人,昔日至舍间盘桓小游,偶发豪兴给题上得。”
俞佑亮道:“敢问老丈那位故友是——”
老者道:“小哥儿对这事像是极有兴趣——那题字之人姓赵!”
俞佑亮脱口道:“赵凤豪!赵老前辈!”
他话出口,方觉失言。老者道:“原来小哥儿识得此人。”
口气甚是平淡,似乎对俞佑亮怎生识得赵凤豪并不感惊讶。
俞佑亮道:“老丈与赵前辈原来是知交,小可失礼了。”
老者摆摆手,他张目往俞佑亮面上打量一阵,忽地摇摇头,道:“小哥儿印堂青气凝而不散,天突微凹,只怕……”
俞佑亮一震,道:“小可不明老丈之意?”
老者沉声道:“只怕今夜就有奇祸临身!”
俞佑亮大吃一惊,心中忖道:“今夜?今夜我正与那神秘的蓝衣人有约……难道这老者知道此事……”
一想起蓝衣人之约,俞佑亮全身突然无端端布满寒意,不自主的打了个冷噤!
只听老者又道:“适才老朽细心观察,见小哥儿关元紧闭,天突虽凹而不发黑,虽说有奇祸临身,却似乎祸中有福,死中有生,怪哉!老朽一生阅人无数,未见过此等奇相俞佑亮忍不住道:“老丈台甫可否见示?”
老者淡淡道:“相逢何必曾相识,哈哈,小哥儿此问可以免了。”
老者自在笑了数声,复道:“若老朽推算不错,小哥儿今夜不是须赶赴一场生死之斗,就是与人有约……”
俞佑亮道:“老丈神机妙算,小可果是有个约会。”
老者沉吟一下道:“如此,依老朽之见,小哥儿不赴约也罢!”
俞佑亮神色一凉,道:“大丈夫言而有信,小可岂能失信与人。”
老者一击掌,道:“好个大丈夫言而有信,不愧是大禅宗门下高徒!”
俞佑亮讶然一惊,期艾道:“老丈怎得而知……”
这会子,屋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足步声,紧接一道粗哑的声音道:“屋内可有人在?”
老者闻声霍然起身,朗道:“尽教鹤看着家,云锁着门——无人在也!”
老者语声方落,柴门“吱”地一响,,一人当门而立。俞佑亮与来人打了个照面,登时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第十四回
这时,苏白风正在另一个地方。
曙色熹微,吱喳鸟语给朝来大地平添了几许生气,苏白风就顺着这条水溶溶的小径行去。
他脑际不时浮现昨夜在清空神庙前的大战,不时在心中自语:“访尽四海有豪杰,打遍天下无敌手……赵老爷子吩咐我若遇见姓左的人时,便冲着他念出这两句,怎地事到临头我却忘了?……”
苏白风想着,摇摇头又忖:“不过那蓝衣人虽然自称姓左,却绝不是赵老爷子所描述形容之人,难道这称呼是个巧合?”
他顺手在道旁摘了三朵小黄菊,放在鼻间闻了闻,花上沁出的香味令得他心舒怀畅不已。忽一对蜂儿闻香嗡嗡飞来,落在花蕊上,苏白风率性将花儿丢了,适才的沉吟又重新拾回他的脑际:“姓左的不知是什么人物?赵老爷子已可称得上武林第一奇人了,却犹自承远差上那姓左的一筹,真令人难以置信。”
正忖间,忽然前面一道马蹄声扬起,错乱了周遭的凝神,径上顿时弥漫一片尘沙。
蹄声渐近,一人一骑出现在他的面前,速度好不迅疾,一眨眼已驰到了苏白风面前。
正要错身之际,那马儿希聿聿长啸声,不知受了什么惊吓,空在向左斜蹦而出,眼看就要与苏白风撞个正着,那马上骑着一位缰辔。马儿四足凌虚,自苏白风头顶飞跃而过。
骑者驻马五步之后朝苏白风道:“对不住,阁下可受惊了……”
他话未说完,正目望了苏白风一眼,脱口呼道:“原来是你——”
苏白风将骑者打量一番,见对方年纪甚轻,生得俊秀清朗,胯下骑的一匹黑马,通体无一根杂毛,一眼而望即知是一匹名驹。
当下他微微一笑,道:“颜公子好精湛的骑术。”
那少年正是颜白波,他恶狠狠朝苏白风瞪了一瞪,调转马头如飞驰去。
苏白风心知自己在长安大会上,对五大门派掌门死讯揭露之后,便已将这武当门人得罪,想到对方不过少年心性,遂也不甚在意。
他耸耸肩,径自举步前行,方出数十步远,后面蹄声又响,风声掠处,一骑自后赶上,在苏白风身旁勒住,正是那颜白波去而复返。
苏白风微微一愣,方欲启齿说话,那颜白波已自开口道:“苏……苏兄,小弟适才多有唐突……”
苏白风一怔之下,大有受宠若惊之感,心想对方不知何意一反敌视之情,对自己谦恭有加,遂道:“兄台言重了。”
那颜白波呐呐道:“小弟向苏兄打听……打听一人行踪……”
苏白风道:“区区知无不言。”
颜白波欲言又止道:“罢了,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