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英塔-第1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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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下更不待慢,身子一纵,朝飞骑去处疾追而上。
才纵出丈许,突见远处一个人迎面行来,在雪片纷飞下,那人步履犹自轻快异常,踏在积地上面如履平地。
双方相对疾行,霎时追到近前。
那人倏地晃身,游桓心中焦急,喝道:“你干吗拉住我的去路?”
那人沉声道:“桓儿连为父都认不出了么?”
游桓这才仔细看清那人,止步呼道:“爹爹!你你……怎么也来到了京畿了?”
伫立在城门下面的俞佑亮心头一紧,默默对自己道:“莫非是‘游老二’来了不成?”
定睛望去,只见那人满头白发,身着夹层棉衫,年事总在六旬以上,不是那自称“游老二”的老人是谁?
白发老人“游老二”微笑道:“为父听家丁传报你乘马首途京畿,遂特地赶来瞧瞧你那位姑娘?咦,现在她人呢?”
游桓垂头丧气道:“她刚刚骑着孩儿的座骑走了,是否先到河洛等我,则不得而知。”
“游老二”道:“如此道来,为父竟是空跑了一趟了。”
俞佑亮再也忍煞不住,插口道:“别听他鬼扯!他分明已来到这里多时,适才就躲在城门附近,直到你要走了,他才现身。”
游桓大恚道:“姓俞的,你居然敢对家父如此无礼!”
“游老二”面上不带任何表情,亦未见发愁,他淡淡瞥了俞佑亮一瞥,转朝游桓问道:“这少年是谁?”
游桓方要答话,俞佑亮抢着道:“游老二你倒装得挺像,蛮有一回事的,区区俞佑亮你还会眼生么?咱们已先后见过多次,日前在金沙渡,你和俞肇山犹逼着要取走区区这条性命哩。”
“游老二”道:“小哥信口莫知所云,老夫可完全不懂。”
他平淡如故,眼中掠过一丝迷惘之色。
俞佑亮仔细观察对方神情,见“游老二”脸上迷惘生似毫无所知,心中不免有些糊涂起来。
因为有些糊涂,故以原本认定对方乃是假冒之“游老二”的信心,便有了些许动摇。
“爹爹,你一离开河洛,庄中事务交给何人主掌?”
“游老二”道:“交与罗管家掌管,他跟从为父多年,为父对他倚重甚殷,庄中事务交他主持,是再妥帖不过的。”
俞佑亮聆听他俩对话,暗忖:“奇怪,眼前此人难道真是河洛游家庄庄主,游桓的父亲游老二不成?……”
他目光一掠,蓦然发觉一件奇事,心底冷笑道:“我只要略为一试,便可得知你的真实身份。”
当下伸手指着前方雪地,道:“游兄你瞧瞧城门前面的雪地……”
游桓视线顺着他的手指望去,道:“地上积雪盈尺,平滑如镜,小子你没有见过雪景,倒来大惊小怪么?”
俞佑亮道:“诚如游兄所言,地面积雪厚达尺余,而此人一路行来,竟未留下丝毫步履痕迹,敢问令尊具有这等高明的轻功么?”
游桓脱口高呼道:“踏雪无痕?……爹爹,你的轻身提纵功夫几时练到此等地步?……”
“游老二”哈哈一笑,道:“俞小哥眼力果有独到之处,可是你仍然忽略了一点,天上雪片不断飞降,老夫行过之处,纵有足迹,也早被雪花埋没了。”
俞佑亮道:“片刻功夫总不会被埋没得全无端倪可寻吧。”
“游老二”眼色一沉道:“即便老夫的轻身功夫能达到踏雪无痕的地步又怎样?小哥你心底有什么话,何不痛快说将出来?”
俞佑亮道:“在区区听会过的武林人物中,只有一人轻功甚称独步天下,阁下一身轻功,若臻踏雪无痕的境地,那样便与其人相去不远了。”
“游老二”道:“小哥话中所指是何许人?”
俞佑亮道:“那人即是俞肇山,阁下必不陌生。”
“游老二”喃喃念了两句“俞肇山”,摇头道:“恰正相反,在此之前老夫全然未有听过这个名字。”
俞佑亮眼睛一眨,道:“是么?方才区区及一个老人立在此处,陡见一人匆匆掠过城门,雪地上亦未尝留下任何足迹,敢问那人可就是阁下?”
“游老二”冷冷道:“俞小哥,你以为你在对谁说话?”
他说话乃是提醒俞佑亮认清自己身份的意思,俞佑亮如何会听不出来,暗道:眼前此人若果真是河洛游家庄庄主,则以游老二的辈份,以及在武林的崇高地位,自己的问话态度的是失礼已极。
游桓怒道:“小子你一再当着家父之面放肆,他老人家自矜身份,未便与你计较,游某须得代家父教训你一番。”
语声甫落,已经“呼”地一掌拍到,俞佑亮身形略一侧转,对方掌力从他肋下扫过。
“游老二”摆手道:“桓儿何必与他一般见识。”
游桓停下手来,狠狠瞪了俞佑亮一眼。
俞佑亮暗暗称奇,心忖:“怪哉,眼前这老人倘是冒牌的游老二,而我一再表示怀疑之意,依理他应该设法把我除去都来不及,怎地反而阻止游桓对我动手?”
“游老二”复道:“桓儿你这便随我返回河洛,为父明日欲召集全庄丁人马,准备出关一行……”
俞佑亮闻言,心头重重一震,反观游桓亦露出讶然之色。
游桓显然怀疑自家没有听得清楚,道:“爹爹,你……你说什么?”
“游老二”神情忽然变得沉厉无比,厉声道:“尔后桓儿只听为父吩咐行事,不必多问!”
游桓一生犹未遭他父亲如此疾言厉色过,吓得了打了个寒噤,垂手不敢多言。
这会儿,俞佑亮立身处后面的城门突然徐徐开启了一缝,探出了两个守门禁卒睡眼惺松的脸。
右边一名禁卒揉揉眼,朝三人吆喝道:“喂喂,你们三个儿半夜三更在城头下吵吵闹闹,再把咱吵得睡不着觉儿,小心咱把你们统统儿捉将官里去。”
说完便要将城门关上,此刻城内蓦地传来一阵得得啼声,缓缓走来一骑,须臾已到了城门下面。
俞佑亮下意识举目望去,但见骑士是个长得十分粗犷轩昂的中年,跨下座骑高大神骏,亦非凡品。
那中年人一身劲装,坐在马上英姿俊发,人马相衬之下,更显得格外扯眼。
经过城门时,那中年人朝两名禁卒点头作礼,禁卒为他那勃发雄姿所震住,竟然忘了加以盘察。
俞佑亮突地伸手一拦,那中年人只好勒缰驻马。
那人举目一瞥拦路的俞佑亮,面上神情微变,瞬即恢复正常,若非俞佑亮视线始终停留在对方脸上,否则极不易发觉。
那中年人沉声道:“足下何故相拦?”
俞佑亮听他熟悉的口音,心道对方相貌虽则略有改变,但声音则一摸一样,益发觉得自己所料无差。
当下道:“九王爷,俞某一生难得京城一回,想不到第一遭上京就碰见了王爷,着实也是太巧了。”
那中年人轻咳一声,道:“足下想是认错人了。”
俞佑亮不理,自顾自语道:“容俞某想想,咱们第一次是在关外长白山上碰的头吧,是的九王爷和令妹玄湖郡主……”
言犹未尽,陡闻马儿“希聿聿”嘶嘴一叫,四蹄打从俞佑亮身边跃过,往城外疾冲出去。
俞佑亮朝守门卒喝道:“快上马追他!他是多尔滚!”一名禁卒傻愣愣地道:“多尔滚是谁?官府辑拿的胡子盗匪么?”
俞佑亮啼笑皆非正待拔足追赶,却吃一旁“游老二”晃身拦住去路,只有眼睁睁望着马追云蹄雪,如飞远去。
“游老二”道:“小哥你胡闹得也够了,多尔滚乃女真王爷,怎会潜行入关,来到京畿?你借故惹是生非,倒不知居心安在?”
俞佑亮道:“居心何在?阁下无端拦住俞某,使多尔滚得以从容逸去,区区心中正有同你一道疑问。”
正说间,城内街道突然又有一人疾掠而来,俞佑亮不由自主顿住语声,只见来者赫然是刚刚才在城下见过一面,举止神态有些疯颠的老汉!
那老汉人犹未到,远远已自破口吆呼道:“相好的!我踏遍了北京城里里外外,总算寻着你了!”
俞佑亮一愣,不知老汉到底冲着何人喊叫?他环目四转发觉游老二眼色有异,神态亦变得相当阴沉!
“游老二”拉了游桓一把,急急道:“桓儿,咱们走!”
两人同时提身掠起,那老汉喝道:“何必走得急急如丧家之犬,这把匕首先还与你!”
他手上一扬,一道寒光破空飞出,定睛瞧时却是一把亮幌幌的短剑,在“游老二”头上掠射而过。
那匕首去势甚疾,“游老二”拂袖一挥,匕首眼看要远远划过,忽似受力一坠,正好落在他袖中。
“游老二”停步冷森森地道:“疯老儿,你找死么?”
那老汉来到切近定身,傻愣愣地一笑,道:“老夫纵然自己找死,可也死不了,五里亭十数幢房舍连绵大火,都没有将我给烧死呢!”
俞佑亮闻及“五里亭”三字,心头重重一震,暗道:“年前我辞别恩师禅宗,自西域赶回五里亭时,家园已被祝融烧成一片灰烬,这老汉提到未被五里亭大火烧死,难道家中出事那一晚,他就在现场么?果如此,他又是何许人?……”
想到此地,心中那股奇异的预感又升了上来,他几乎能够肯定,这老汉一身必然关系着一件巨大秘密。
而那秘密怎会与自家牵上关连,则又令人无法解释?
那老汉复道:“匕首尖端有血,相好的你瞧到了没有?”
“游老二”冷笑道:“匕首上有血又怎么?”
那老汉高声吼道:“有血之处必有火!……火!…………火!喂,你不去救火么?……”
旁立的俞佑亮与游桓一怔,“游老二”道:“老儿你说话颠三倒四,敢是疯病发作了。”
老汉闻言并不动怒,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