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英塔-第1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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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佑亮语结,端木愈阴笑道:“你不必装聋作哑了,当老夫猜不出吗?要问你爹死在何人手上,眼前这姓钱的便是正凶!”
俞佑亮只听得如雷轰顶,一时之间什么都不能想了,他霍地一个转身,冲着布衫老者道:“可是真的?……他说的话可是真的?……”
布衫老者面色斗然变得苍白无比,茫然道:“是我干的……不错……是我干的……”
俞佑亮但觉心思紊乱已极,自己不期撞到此地,居然遇着一个自承杀死双亲之人,但他在此之前,也曾听见俞一棋亲口说出,是他杀了爹爹和母亲,一桩命案竟有两个元凶,又将如何解释?
布衫老者不住喃喃:“端木愈你没有说错——俞玄青夫妇十有八九是死在我的手上……”
端木愈道:“你有这种认识最好,须知人若不是你杀的,左老儿怎会找你进去落英塔?而你又怎会受姓俞的要挟,答应他在七重林拦劫青牛童子?”
布衫老者默然无话,事情发展似乎迫得俞佑亮非要相信不可了,他城府本深,这刻已次渐恢复了平静,缓缓道:“杀亲之仇,弗与共天下,此话若然属实,小可只有得罪了!”
布衫老者道:“你是俞玄青的后人?”
俞佑亮再无能掩藏自己的身份,遂点头称是。
布衫老者复道:“报亲死仇,原乃天经地义之事,小辈你还等什么了。”
俞佑亮心道:“是啊,我还等什么?此事虽然可疑,但他不是亲口承认了吗?我迟迟不动手,可是因为自家心虚胆怯了?”
一念及此,便不再犹豫,他一掌徐徐抬起,运足十成功力正待往布衫老者击去,他身后那端木愈突然狞笑一声道:“小子倒下!”
一伸掌,便向俞佑亮袭来,俞佑亮一愣,万万做梦也想不,到那端木愈会对自己突施暗袭,急切间一挫身形,单臂微沉,反手倒抓了上去。
端木愈阴笑不止,右手一晃,登时将俞佑亮迫退一步,他身躯有如附骨之蛆,疾随而上,内力猛吐。
蓦然之间,一阵急啸亮起,端木愈但觉一股暗劲好比刀刃破风自后袭到,耳际听得句低喝:“撤手!”
端木愈头都不回,便知自己若是不将内力收回,那么身后这一击足可致他于死!
他生性从不做没有把握之事,此刻再也顾不上攻敌,但求得自保,整个身形急倾而右,紧接着单掌后翻,一式“倒打金钟”反削而出。
“呼”一声巨响,两股力道一合,端木愈身形本已倾斜,被狂飙余劲击得踬踣欲倒,急蹬两步始拿桩立稳,他定睛望去,只见五步之外端端立着那布衫老者掌居胸而摆身子犹自抖颤不休。
端木愈面色阴晴不定,道:“姓钱的,你是什么意思?”
布衫老者道:“老丈向来看不惯这等卑劣伎俩,喜欢伸手管管闲事,正如你端木愈喜欢偷袭于人一样。”
端木愈道:“姓钱的别不识好人之心,老夫替你宰掉这小子,你感谢都还来不及咧。”
布衫老者冷冷道:“盛意已领。”
端木愈道:“你既然如斯固执,咱端木愈说不得只有先成全了你,再来收拾那小子了……”
布衫老者哂道:“老夫正要瞧瞧,五年不见你这黑道魔头也增长了多少功力?”
端木愈一哼道:“总不会叫你失望就是。”
他摆开门户,就要发动攻击,后面的孙公飞插口道:“愈老,须尽速了结——”
端木愈翻翻白眼道:“那个要你多口?”
孙公飞嗫嚅道:“教主临行曾殷殷告诫……”
端木愈打断道:“老夫可不是百毒教中人,孙公飞你睁眼认清了。”
孙公飞瞠目无语。
端木愈复道:“你们将那姓俞的小子好生看住,休得让他走脱。”
孙公飞点点头,他一挥手,何宣亭等四大天王身形闻动,将俞佑亮团团围在核心。
俞佑亮冷笑道:“咱们又有一场架好打了。”
他话方说完,那布衫老者已指着端木愈道:“端木愈,老夫等着你动手——”
端木愈右手举起,对准布衫老者窝心击出。
他一拳去势甚是缓慢,但破空所发出的锐响,竟是尖高得出奇,形成一种极不相称的局面。
布衫老者见这一掌击来,面色斗然变得凝重非常,他足步微错,向左侧转了半个身躯,讵知敌手掌上内力一轻,立刻易成一股回劲,自他身侧如影随形,又紧紧逼了上来。
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那端木愈只出一招,竟是场上一众高手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招式,而且变幻难测,令人无法捉摸,这时旁观诸人俱都不自觉设身处地,将自己做为端木愈的假想敌,究该如何避开这一掌!
但他们脑中掠过千百种身法,竟都无法躲过这一掌而能不伤不死,可见那端木愈出手虽是怪僻,却是无懈可击。
俞佑亮年纪虽轻,见闻却不可谓之不广,他情知此中厉害,内心不禁为老者捏了一把冷汗。
照说那姓钱的老者乃是俞佑亮杀亲仇人,应该巴不得他落个横死方是,但这当口居然生出此等微妙心理,连自己也说不出所以然。
只见布衫老者低声一哼,双手自中叉一挥,一股古怪的内力吐出,登时将端本愈那天衣无缝的一掌卸去了!
端木愈一掌无功,不禁大大为之一怔,沉道:“姓钱的,落英塔困处五年你倒没有放下功夫。”
布衫老者道:“彼此彼此。”
场上众人见布衫老者轻描淡写便将端木愈那一掌化去,不觉都惊呆了,屏息望着二人如何继续这惊天动地的一搏。
端木愈道:“钱老头,你小心再接住这一招!”
语讫,身形猛地向前十躬,双手闪电般抬起,朝布衫老者平袭而出。
他出手之快捷,简直令人叹为观止,布衫老者单掌平平放在腹前,待得对方掌力将近时,五指一张,一连拂出六式,式式精妙绝伦,而且内力欲吐未吐,蓄存已到了一十二分地步。
端木愈只觉自己一掌去势一窒,招式居然递之不出,心中不由一寒,但他不愧是内家顶尖高手,临机应变,立时将内力化为散劲,单掌飘忽摆动不已,自死角斜扣到布衫老者胸前。
布衫老者掌缘再发,呜呜锐声响起,那端木愈如此急捷的身手,在内力尚未吐实之际,招式竟已又为对方所接。
“拍”一响,端木愈向后退开一步,定下身来,瞧着布衫老者身躯一阵摇晃,也自倒退了一步。
俞佑亮直瞧得心骇不已,忖道:“那端木愈一身功力,据说已达出神入化之境,但在内力上竟只与钱姓老者交了个平手,依此观之,那老者委实是深不可测了……”
此际场中战局又有了变化,那端木愈登步向前一掠,掠到了布衫老者身前不及三步之处,他一扬掌,一般刺骨寒气瞬即弥漫周遭,布衫老者倏觉全身若被冰冻,不由吃了一惊,脱口道:“端木愈,你那沙冰掌已练成气候了!”
那“沙冰掌”三字一说出,在场诸人全被唬得呆住了,须知“沙冰掌”功夫失传武林已久,其威力之巨,罕世无匹,据说这沙冰掌力一出,对方整个身躯立刻僵住一般,而毫无抵抗能力,此种阴寒掌法较之内家至阳至刚劲力尤为可怕,那端木愈居然身负此技,毋怪行遍中原,未尝遇上敌手了!
端木愈一语不发,他面色陡然变得惨白无比,寒气一丝一丝自顶门及双掌掌心直冒而起,布衫老者左足缓缓向后跨了半步,双目一瞬也不瞬地注视着对方的行动,显然他已为沙冰掌之名所慑,一分也不敢大意。
端木愈一声怪啸,身形微矮,右掌平立,掌缘向外竖立如刀,那掌势发出之际,全身跟着一阵颤动。
霎时之间,一道冰凉彻骨的寒气风涌遥袭了过去,周遭的气流像是一下被冰冻住了,那端木愈已发出了慑人心魄的“沙冰掌”!
布衫老者猛吸一口真气,全身衣袂呼地鼓涨起来,手掌一划,在胸前一停,迅速向外疾去。
错非亲眼目睹,谁也不敢相信布衫老者在“沙冰掌”力发动之下,竟然不退不避,反迎着那冰寒锐锋硬打硬碰。
一声巨响,有如天雷霹雳陡起,布衫老者一掌每向外吐出一分,霹雳之声便更大了一分,掌势也愈发显得艰难,到最后和那呼啸的冰寒之气混合成了一熏浑沌,众人的耳膜几乎就要被震裂了——
一旁观战的姚鹰,蓦然脱口惊呼道:“天雷气?!”
俞佑亮乍,闻这三个宇,一颗心仿佛被人提悬了上来,当日那钱继原施出“天雷气”竟能将他自万般绝望中救活,其威力可想而知,抬目望见布衫老者一掌终于突破对方冰寒气圈,直劈而上。
端木愈双目尽赤,情知生死在此一举,双掌奋力一挥,金身功力在“沙冰掌”上孤注一掷!
倏然一道奇异低啸自布衫老者口角发出,他左右掌连扬,如山内力疾发而出,掌缘劲风扭在周遭丛木,震得枝叶簌簌折落。
两股惊天动地的内力一触即分,喀喀数声,端木愈身形被打得转了半个侧面,一连向后退了七八步之遥,身躯摇晃欲倒!
布衫老者却双足钉立动也不动,冷冷道:“端木愈,你体内五脉至少已断其二,还要打吗?”
端木愈干指道:“你——你不曾受伤?”
布衫老者轻轻一点头,没有答话。
端木愈怔怔立在当地,似乎想不通自己那毕生功力所聚的“沙冰掌”怎会一击罔效?
蓦然他仰天厉吼一声,转首朝孙公飞道:“你回告姓俞的,就说老夫有负使命,这一桩公案非要他亲自解决不可了……”
他狠狠盯了布衫老者一眼,厉道:“咱们总有一日要将这笔帐算一算的——”
说着,转过身来如飞一般掠起,晃眼已没入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