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秤座事故-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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蛮冷的,日朗瑟缩着,双臂抱在胸前,站在街角发呆。
身后传来岑介仁的声音:〃想回家?〃
日朗看手表,已经晚上七点多,不知不觉,已经耽搁了这些时候。
是该回家了。
岑介仁说:〃稍后我打电话给你。〃
日朗只向他摆摆手,便往停车场走去。
她已与岑介仁走近尾声。
话不投机半句多。
他仍然关心她,她也是,但是两人已不能好好坐下来谈正经事,一触即发,不可收拾。
她觉得他恶俗,他觉得她不切实际。
像〃你舅妈是政府里金融司跟前的红人,那么大的庙在自己家跟前你都不进去烧支香,她老人家略露些口风我们足可吃三年,她请你吃饭你为什么不去?〃
日朗真发愁。
她又一次所托非人,他也是。
坐在舅母面前,她很想帮男朋友这个忙,譬如说,问一下,此刻可否入英镑呢,抑或,利率有上升可能……
但是,怎么都开不了口。
连舅母问,〃日朗你好像有话要说〃,她都只会顾左右而言他道,〃舅母明年会到欧洲去吧?〃
日朗知道岑介仁恨恶她这一点。
好像处处与他作对似的。
她跟过他陪客户到温哥华看房子,那一整个星期,寝食不安。
终于一吐为快:〃岑,读那么多书,拿到专业资格,堂堂建筑师,需要那样低声下气,陪客人一直陪到洗手间里去吗?〃
岑介仁听到那样的查询,不禁呆住,自那一刻开始,他知道原来他们仍是陌路人。
他尝试解释:〃日朗,城内起码有一万几千个建筑师,统统有专业资格证书,可是什么人在工务局呆一辈子,什么人扬万立名,就是靠生意头脑了。〃
日朗犹自不服,〃头脑,还是手段?〃她就是这点讨厌,这点笨。
果然,岑介仁把脸拉下来,〃这些细节我无暇分析,总而言之,在商言商,我个人开销零用,我父母生养死葬,都是钱,将来结了婚,我不愿妻子再在办公室低声下气侍候上司同事。还有,我的子女要送到国际学校,这一切费用,都得靠我屈躬卑膝去赚回来,谁叫我是男人,谁叫我天生觉得男人应当负起这种责任。任何脏工作都得有人做,我不做,难道叫老的做,小的做,难道叫女人去做?〃
岑介仁是真的动气了。
〃介仁,凡事都有最佳效益点,我觉得你是太委屈了,我看着难过,我替你不值。〃
〃你不支持我?〃岑介仁心酸。
〃我情愿房子小一点儿,车子旧一点儿,我们有手有脚,怕什么?〃
〃这双手?有一日这双手会做不动,有朝一日人家会不要这双手,你这个人,你懂什么?〃
日朗终于禁声了。
岑介仁出身清苦,半工读又靠奖学金才拉扯到大学毕业,他的人生观与焦日朗不一样,他有出人头地的情意结,他总想向家里向社会向自己证明英雄不论出身。
其实他已经功德完满,却不自觉。
那次生意并没有做成功,那位老业主在温|奇…_…书^_^网|哥华兜了一个圈子,发觉商业楼宇更有作为,买了一幢十四单位旧公寓房子,以及市中心一个铺位,充分利用了岑介仁的专业知识,付了经纪佣金,打道回府。
日朗安慰男友:〃十单生意有一单成功已经了不起。〃
岑介仁不语,解开领带,倒在酒店的床上。
那次出门后,他们俩就生分了。
回到自己的小公寓,日朗忍不住回忆她与岑介仁的过去。
那已是一年多前的事。
之后,她没有另外结交异性朋友,他也没有,二人都无事忙,眼睁睁看着感情淡却。
岑介仁也有快乐的时候。
他带着日朗去祭亡母,献上鲜花之后,对日朗说:〃我不信风水,但如果有风水的话,这是一块背山面海的风水地。〃他作的主,永久墓地花了他大半年的积蓄,他的语气是安慰而骄傲的。
岑介仁绝对不是坏人,他有他的一套。
何其不幸,他那套不是焦日朗那套。
日朗喝着矿泉水看电视新闻,只听得响声噗噗,大都会里常见现象已不能扣住观者心弦。
日朗解嘲地自言自语:〃我出身也十分寒微,但是金钱总还不是一切,尊重应该,但毋需跪拜吧!〃
岑介仁需要娶一位略有家底,父母手段疏爽的小姐,不是她焦日朗。
日朗靠的,不过是她双手。
手总会有累的一天啊。
电话铃响了。
日朗纳闷,这具电话只是装饰品,很少有人用。
一定是她的好友范立轩。
那一头传来的,正是立轩清脆的声音。
〃出来吃日本菜,有人想认识你。〃
〃改天吧。〃
〃日朗,为何颓丧?〃
〃人的情绪总有上落!〃
〃你的只落不上。〃
〃改天吧。〃
〃我远房表叔自多伦多回来,正找对象呢。〃
〃你真是会替我着想。〃日朗啼笑皆非,〃来人几岁,七老,还是八十?〃
〃三十六岁,一表人才,有田有地,怎么样,还可以吗?〃
〃改天吧。〃
〃人家明天就跑了,来看一看,有何损失?〃
〃到了晚上,我的脸都不上妆。〃
〃就衬衫牛仔裤的来吧。〃
〃给我二十分钟。〃
范立轩在那一头讲了地址。
去看看也好,给自己一个机会。
别笑,很多婚姻就是这样看成功的。问题不在看,问题在一个人在当时有多想结婚。
想得够厉害,一定会成功。
日朗准时到了,头发梳一根辫子,只抹了一点儿口红,懒洋洋叫了一客鳗鱼饭。
立轩这才同她介绍,这位表叔叫文英杰,那人长得不过不失,谈吐中规中矩,整个人看上去普普通通。
白来了,日朗想,不如饱吃一顿。
日朗总想恋爱一次,她不急找归宿。
每当心情欠佳之际,日朗吃得很多,也不见胖,全消耗在忧愁里了。
吃毕,抹抹嘴,先告辞。
立轩朝她抹脖子使眼色,她只是假装看不见,到柜台为他们付帐,给了很丰富的小费。
不能叫这些老华侨以为都会女性就会骗吃骗喝。
立轩追出来。
〃看不上眼?〃她问。
日朗摆手,〃千万别那么说,折煞我也。〃
〃人家中英文造诣都非常好,为人敦厚,又有盘赚钱的生意。〃
〃真是,打着灯笼没处找。〃这是真心话。
〃感情可以培养。〃
日朗笑了,〃那你为何尚小姑独处?〃
立轩瞪着她,〃你又干吗偏要触动我的伤心处?〃
〃立轩,对不起。〃
范立轩的男友英年早逝。三年多了,立轩努力事业,不再用情。
各人有各人的伤心史。
不打仗也似劫后余生。
半晌立轩说:〃改天见吧,缘份未至,徒呼荷荷。〃
日朗充满感慨地回家。
电视还亮着,小小荧屏,不知陪她度过几多黄昏。
日朗掀开被褥,刚想钻进去寻好梦,电话铃又响了。
这范立轩,还有什么话要说?
真啰嗦。
〃喂,还有什么吩咐?〃
对方却是另外一个声音,〃日朗吗?我是晨曦。〃
折腾了一夜,日朗几乎已经忘记黄昏发生过的事故,不禁一呆。
这陌生女子在什么地方得到她的通讯号码?
〃是酒保老庄告诉我的。〃
原来如此,〃你好吗,在收拾行李吗?〃
晨曦说:〃我来同你话别。〃
〃有没有人送你?明早我来接你往飞机场如何?〃
日朗边说边抬起双眼,目光很自然地落在面前电视机的荧屏上。
这一看非同小可,她张大的嘴再也合不拢来。
荧屏上映像并非什么怪物,而是正在与她讲电话的晨曦。是她!美目盼兮,巧笑倩兮。
日朗连忙揉揉眼,没看错,的确是晨曦的特写,她的表情配合了她的声音:〃喂,日朗,你看见我了吗?〃
怎么会这样?
日朗困惑地问:〃你在电视台直播室?〃人家怎么会放她进去对着全市市民打私人电话。
〃不,〃晨曦笑,〃我暂时征用了你的电视机。〃
〃我不明白。〃
〃我的通讯器同时配有映像设备,民间电视机全部适用。〃
日朗大奇,〃那你可看到我?〃
〃不行,你用的只是一具普通电话。〃
〃晨曦,你是哪一国人,为何科学如此进步?〃
〃这种设备你们也已经发明,没什么了不起。〃
日朗啧啧称奇,〃我可以看出你的精神已经好得多了。〃
晨曦黯然,〃强颜欢笑。〃
〃会过去的。〃日朗安慰她。
〃要多久?〃
日朗为难,这怎么说得定?〃有人一两个月就置之脑后了。〃
可是像范立轩那样的个案,又可能是一辈子的事。
只见晨曦说:〃我已经有心情准备要长与失意作伴。〃
〃你不会的,〃日朗笑,〃你尽管放心,你很快会找到比他更好的人。〃
晨曦不再追究下去,她只是说:〃日朗,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愿望是什么?〃
〃愿望?呵,对,我可以祈求世界和平,永无战争吗?〃日朗存心开玩笑。
〃那,我做不到。〃
〃瞧你,总问人要什么,等人家开了口,又频频说办不到,咄,真无用。〃
〃对不起。〃
日朗看着她,〃不用,我什么都不要,我什么都有,厨房冰箱里塞满食物,睡房衣柜里都是四季衣裳,我有三十多只手袋,六十多双皮鞋,我没有愿望。〃
〃日朗,你真有趣。〃
〃把你的地址告诉我,明天我来接你。〃日朗亦笑。
荧屏上忽然出现了一张街道地图,日朗一看,〃呵,你住在我附近,好多了。〃
〃会妨碍你上班吗?〃
〃我上午有空。〃
〃我清晨五时起飞。〃
〃什么?〃日朗一怔,〃有那样早的班机?〃
〃有,我三时正在家等你。〃
日朗后悔得不得了,这等于说,她今晚的睡眠完全报销了。
所以,舍命陪君子这句话真不会错。
焦日闭早已过了不睡觉也可以如常生活的阶段。二十一岁之前,何用担心作息时间,无穷精力,玩玩玩,日日玩即可,后来说什么都得略眠一眠,到了最近,非正正式式上床睡上八小时不可。半夜若有什么事起来过,第二天休想好好集中精神。
这件事教训焦日朗,凡事不可一早夸下海口。
她苦笑着拨闹钟。
这时,电视又恢复播映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