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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战争与回忆-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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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塔茨伯利穿着一套松垂的黄色绸睡衣,从他卧室里一瘸一拐地走出来。“老天,菲利普,你掉进河里啦,”他打哈欠道。
  “外面在下大暴雨。能给我们一些白兰地吗?摈榔屿已经失陷了。我们刚从那里来。”
  “我的好上帝,摈榔屿?没有的事。”
  “丢了,我跟你说。丢了。”
  “他们向南已经推进到这么远了吗?哦,那个岛屿象城堡那样坚固呢!”
  “过去是这样。整个马来亚都快失陷了。这是一场溃 败,你广播的新闻都是可耻的谎言。老天爷啊,你干嘛要去奉承那些谎报战果、一无所能的孬种呢?他们把这场戏弄糟了,说不定还要把一个帝国也断送了——这倒不是说,这个帝国值得挽救。”
  “我报道的都是真相,菲尔。”塔茨伯利给那两个人递了两杯白兰地,面孔涨得红红的。“说出了我所能打听到的。”
  “胡说八道。还不是《统治吧,不列颠》那一大套好听的劳什子。马来亚已丢了,丢了!”
  “我说,这白兰地倒呱呱叫!”少校的嗓音又高又甜,简直象女孩子的声气,真叫人吃惊。“别理睬菲尔,他受了惊吓啦。他从没吃过这样的败仗。马来亚并没失掉。我们还是能够打败这帮小杂种的。”
  “丹顿在多比将军的参谋部工作,”鲁尔用嘶哑的声音对塔茨伯利说。“我并不同意他,但是听听他怎么说吧!他会提供你一点可以广播的东西。”
  帕米拉回到她房里被上一件浴衣,免得菲利普。鲁尔老是瞪着眼盯她那薄薄的绸睡衣里面的乳房和大腿。
  塔茨伯利把酒杯重新斟满时,谢普的尖嗓子问道:“你手边有马来亚的地图吗?”
  “这儿就是。”塔茨伯利走到屋子中央,把柳条桌上面的一盏吊灯开亮了。
  谢普把他的轻便手杖当作指示棒在地图上比划着,说明这次战役完全是早就预料到的。他本人就在多比将军的参谋部制订演习方案时出过一份力。许多年以前,他们就预测日宰如果进犯时可能登陆的地点,以及他们将怎样进军。多比甚至在季节风期间布置了一场模拟进攻,来证明它是行得通的。但是目前马来亚的司令部中似乎谁都不知道多比所做的研究工作。在晚上袭来的一场暴风雨中,北部的印度军和英国军猝不及防地被日本人建立起滩头堡,防军部队溃不成军,败退下来。日军的进展势如破竹,建立在日得拉周围、配备着充分给养的第二道防线,原来以为可以坚守一个月,却在几个钟点里失陷了。从此英军节节败退,根本没有一个作战计划。
  再说,英军分散在半岛上——谢普用他的手杖这儿指指,那几点点——兵力单薄,为了保护各机场,而机场的地点皇家空军又选择得那样愚蠢,事先也不跟陆军磋商一下。没有办法协调作战,保卫机常有几个机场已经失陷了。这样,日军就夺得了制空权。还有更糟的是,日军拥有坦克。在马来亚,英国的坦克一辆也没有。伦敦的陆军部作出过这样的决断,在丛林战中坦克没有用。可惜的是(谢普用枯燥的、从鼻腔里发出来的高音调说),日军并未获悉这一真知灼见。尽管他们的坦克不很好,却一路上横冲直撞,没遭到任何抵抗,亚洲人的部队望风而逃。在新加坡高高地堆积着防坦克的障碍物,可就是没有人把它们放到应该放的位置上去。
  尽管吃了败仗,英国的防守力量还是占着优势,谢普坚持说。登陆的日军有三师。英军可以调集五师兵力,空中的和地面的援军还正在源源而来。日军对于丛林战是训练有素的——轻装便服。能拿果子和野生植物的根充饥,配备了几千辆自行车,一旦占领了公路就可以迅速前进——但是日军在大平洋全线出击;很可能这支登陆军队的给养和弹药得全靠它自己带来的或是能抢到手的。如果守军实行焦土政策,跟侵略军拖下去,迫使他们在南下的长长的路线上把粮食、燃料、弹药都消耗干净。等到弹尽粮绝,他们就只得停止前进。那时就可以一举把他们消灭掉。
  谢普在地图上指出哪些地方早就应该有坚固的防御工事。多比将军当初打过报告,要求在和平时期就把它们建筑起来——可是什么也没有做——真是大错特错——不过还来得及。所需要的物资,库房里有的是。一支两百万中国人和马来人(他们对日本人都又恨又怕)组成的劳动大军,随时可以召集。他们能在一星期或是十天之内,把工事筑起来。需要筑两条十分坚固的防线,紧贴着城市:一条在海峡对面的柔佛州,另一条就沿着新加坡岛本身的北岸,包括水下障碍物、输油管、探照灯、碉堡、带刺的铁丝网、机枪掩体——“可是那儿的工事已经筑好了啊,”塔茨伯利打断他的话说。“北岸早就固若金汤了。”
  “你错了,”谢普回答道,他那奇特的姑娘般的细嗓子因为喝了白兰地而变粗了。“这个岛的北岸除了沼泽地之外,再没别的什么了。”
  埃里斯特。塔茨伯利瞪大了眼睛,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说:“我亲眼看见那儿有很结实的防御工事。”
  “你看到的是这基地的外墙,这道墙可以挡住那些爱管闲事的人。这不是一个可以防守的基地。”
  “你这话是不是说英国广播公司听信了谎言,受了新加坡最高当局的蒙骗?”
  “啊,我的好朋友,英国广播公司是一个宣传渠道。人家利用你。我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这个。我希望你有什么办法叫马来亚司令部动起来。”谢普似笑非笑地把手杖在手掌上轻叩着。“菲尔说你是个刚强勇敢的人,还说了这一类夸奖的话。帝国在摇摇欲坠,塔茨伯利。那不是报纸上的宣传。那是军事上的事实。”
  塔茨伯利眼睁睁地看着这个沉静的、具有强烈说服力而身上湿淋淋的军官。“好吧。早上九点钟左右,你能再到这儿来一次吗?”他激动地在室内一瘸一拐地走着。“我准备通宵把这篇报道赶出来。然后我要你把稿子核实一下。”
  “当真吗?九点钟?太好啦!我乐于帮忙。”
  “可是你必须掩护丹顿,”鲁尔插进来说。“哪怕人家用烧红的夹钳来拉出你的鸟丸。”
  谢普走了。鲁尔问是否可以让他留下来在扶手椅里打个盹。他准备天一亮就上医院。
  “听着肥湿衣服脱掉,挂起来。你去洗个澡,”塔茨伯利说。“我屋子里有一张空床,洗过澡就去睡吧。”
  “那太感谢啦。我浑身都发臭啦。在日得拉我们步行着从泥水塘里穿过去。我得从自己身上拉掉四十条水蛭。这些小小的怕人的脏东西!”
  “你手上怎么啦?”帕米拉问。“看来很怕人。”
  “唉,那是在日得拉被二个白痴般的军医用柳叶刀弄成这样的。”鲁尔可怜巴巴地、担心地往自己的手望了一眼。“但愿别叫我丢了这只手才好。也许已经有点儿血液中毒了,帕姆。我全身都在发抖呢。”
  帕米拉笑了一笑。尽管鲁尔天不怕、地不怕,这个人却一向是疑神疑鬼的,以为自己得了什么玻塔茨伯利问道:“你的飞机呢,菲尔?”
  “在马六甲飞机常我们在那儿搭上一辆军用卡车。他们不肯给我的飞机添汽油。丹顿和我是从摈榔屿飞到那儿的。在摈榔屿,我们还得守住飞机,赶开那些人,韬基,我是指白种人。事实上,是陆军部队的军官!”
  帕米拉在浴盆里放了水,给他放上干净毛巾,可是一看,他已经和衣睡熟了。她脱下了他的靴子和他外面的制服(制服散发出沼泽地的臭气),替他把蚊帐在四边塞好。她翻动他的身子的时候,他还说着梦话呢。
  她突然想起了往事。直到目前为止,在新加坡,他一直是她过去的情人:上了些年纪,喜欢油腔滑调地调情,叫人讨厌。可是眼前这个精疲力竭、头发蓬乱的白皮肤大个子,穿着温漉漉的汗衫小裤,一无遮掩,睡在那儿,却更象是当年在巴黎时候的菲尔。鲁尔。娶了个俄国老婆,还有其他一切,都说明他至少是不同寻常的!在巴黎的时候,他(不修边幅,真叫人感到寒酸)总是使人觉得很有趣。
  “在闹什么呀,帕米拉?”塔茨伯利叫道。“坐到打字机边来,咱们干活吧”
  他迈着沉重的步伐踱来踱去,挥动着双臂,口述了一篇广播稿——《和一个失败主义者的对话》。他这样报道;在高尔夫球俱乐部里,他曾经跟一个已退役的陆军上校谈过一次话,他是一个危言耸听的老顽固。丹顿。谢普的看法结果由这一个吹毛求疵的老头儿的嘴里讲出来了。塔茨伯利指出,失败主义往往会唤起这一类恶梦;而这篇报道也显示了新加坡防守者具有人性的一面。作者本人表示,他深信固定防线是存在的,边战边退的行动完全是按照计划执行的,新加坡岛的北岸已经布置好了圈套,刀枪林立,将是来犯者的葬身之地。以上这一段小插曲无非证明在新加坡要塞仍然享有言论自由,“民主”在马来亚仍保持着自信云云。
  他口述完毕之后,帕米拉拉开灯火管制用的窗帘。东方已经露出了鱼白色。雨仍然下得很猛。
  “很策略,是不是?”她的爸爸看到她并不对这篇文章表示意见,就这样问道。“把情况捅出去了,可是叫他们没法找我的岔。”
  她揉揉眼睛,说道:“这篇东西一拿出去,你永远也脱身不了啦。”
  “我们走着瞧吧。这会儿我得抓紧时间,睡一个小时觉。”
  谢普少校打扮得整洁多了,戴着一顶编织着木髓的钢盔,正好九点来到。他用铅笔在打字稿上匆匆地作了几处小修改,尖着嗓子嚷道:“我说,你的记忆力真强,没有说的,塔茨伯利。”
  “干这一行不是一年两年了。”
  “很好,这是一篇呱呱叫的报道。写得太妙了。祝贺你!希望能产生影响。我将在北部收听它的广播。菲尔陪着我到这儿来,叫我太高兴了。”
  帕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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